“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今天晚上千万不能迟到!”
经理一手翘着兰花指,一手叉着腰,和个花洒似的,唾沫星子从壶嘴往外四处飞溅。
苏星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经理手越伸越长,镶了钻的指甲就要点到他额头上:“说了晚上有重要客人,看你平时本分才让你来帮个忙!你倒好,这个节骨眼给我出去打架是吧?”
他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额角一块淤青,衣服脏了吧唧,裤脚撕裂了一个口子。
这副鬼样子,说他没打架他自己都不信。苏星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行了行了,”经理不耐烦地挥挥手,推了他一把,“去后面找李姐结下工钱,明天别来了。”
这一晚上不仅打了架,见了血,还丢了工作,过得还挺充实。
李姐一直都很关照苏星,抓着他的手关切地问:“小星啊,没事儿吧?还疼不疼啊?你这小身板学人家打什么架啊,你能占什么便宜啊!”
苏星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说:“姐,人不可貌相,别看我长得瘦,我一个人能打趴七个。”
李姐气笑了,把几百块钱小心地装到他背包的夹层里里,嘴里还在絮叨个没完:“好好学习,别不学好,和我家那小子似的,成天就在外面瞎混,你这一身伤回去,你爸妈见了得多着急啊!”
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总是给苏星一种错觉,好像是妈妈在耳边对着他唠叨。
不过他亲妈不要他,他养母别说嘘寒问暖了,没戳着他的头破口大骂就算他今天走大运了。
苏星郑重地朝李姐鞠了个躬,背起包走了。
这份兼职是周谨言找他堂哥托关系弄来的,工作轻松,经理看他长得好,让他站门口负责接待,客人来了鞠个躬就行;给钱大方,一天站够五小时就给三百块;环境也好,在一处高档小区里,一层是饭店,楼上是住宅区。
本来今天苏星轮班休息,上午经理突然通知说晚上有客人包场,人手不够让他过来帮着招待,工钱翻番。
下星期开学,报名费攒的差不多了,原计划这星期干完能凑出一个学期的住宿费,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出了饭店,天已经完全暗了,幽静的小道两边,路灯昏黄的光交织在一起。
苏星背着几百块钱,有点儿茫然。
抬头张望了一圈,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但没有一盏是为他点的。
想着想着又觉着自己实在有点儿矫情,和初中班里那群神经兮兮的小女生似的。
还是得想点儿实际问题,现在能去哪儿?
回去?不知道苏红和那男人完事儿了没,见到他免不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想打个电话找周谨言,去他家待会儿,打开手机才看见他半小时前发来的一条微信。
“星哥,我爹出差回来带了几只大闸蟹,贼香!我爹妈让我明天给你送一个,我挑了一只个头最大的!”
配图是他们一家三口围着桌子热热闹闹,桌上摆着一盆蒸好的大螃蟹。
苏星看了会儿那张图片,笑了笑,挑了个小猪跳舞的表情过去,回了句“行,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实在没地方可去,他剥了颗薄荷糖丢到嘴里,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闲逛。
他其实不喜欢吃糖,只是恰好他的信息素是薄荷味儿,随身装着几颗薄荷糖有时候能帮忙打打掩护。
路过拐角一栋楼时他停了一下,楼边放着一辆黑色摩托,不按规矩停在车棚划好线的区域里,车头和车尾横亘出了一个对角线,侧边用金漆喷着一只老虎,张着血盆大口,獠牙尖利,嚣张的不行。
苏星嗤笑了一声,想到刚才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个开摩托的傻|逼,要不是他出尔反尔,他也不至于就这么丢了工作。
就在原地愣神的这么一会儿,感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眉心,他伸手一拈,烟灰?
抬头一看,三楼的窗户上亮着一点火光,是一根点燃的烟,搭着窗框的那只手劲瘦修长,手腕轻轻一抖,烟灰袅袅往下飘,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鼻尖上。
苏星本来就心烦意乱,这下子一股无名火蹭地烧了起来,他在路边捡了块小石子,对准三楼那扇窗户一扔。
“哎我去!”李浪吓了一跳,闪身躲开,“谁啊这是?大晚上的找抽呢吧!”
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楼下一个戴兜帽的人正往前走,李浪伸手一指,骂骂咧咧:“你给老子站住!有种来单挑!”
那人没回头,背对着他比了个中指。
“操!还挺狂!”
贺迟掐了烟,揪着他的后领把他往回拉:“差不多得了,摔残了你自己爬医院去。”
李浪不情不愿地收回身子,耍狠说:“算这小子跑得快,不然腿给他打折。”
“刚还给我吹这地儿治安好。”贺迟说。
李浪一脸尴尬,说:“再好的地儿也有几个傻缺。再说了,马上开学了,这地儿离学校多近啊,楼下就是商区,超市饭馆全都有……”
“行了别吹了,我先租个一年的,按你说的那数,晚上回去转钱。”贺迟答应的很干脆,掏出车钥匙,挂在手指上转了几圈。
李浪一拍掌:“得嘞!我等会儿就和我哥知会一声。”
贺迟从床头柜抽屉里找出空调遥控器试了试,空调是好的,最低温能调到15°。
他这人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唯一一个就是得够凉快。
李浪咽了口唾沫,有点忐忑地轻声问:“不过老贺,你妈……你们家真同意你搬出来啊?”
“我的事儿,他们管不着。”
贺迟把车钥匙轻轻一抛,掌心稳稳接住,一捞头盔:“走了。”
苏星慢悠悠地走回如意区。
如意区名不副实,这个光鲜的城市里最不如意的人都集合在这里。
一间二十平米的小屋,月租金只要八百块,住在里面的人,都破落。
苏星十岁那年跟着苏红搬到如意区,那时候他们母子已经走投无路,苏红在市政大楼前没日没夜地跪着,跪到第十天,她终于放弃了。
公道从来不向他们这种穷人倾斜。
抬头看到的天空形状是扭曲的,被老旧的电线割的支离破碎。
年久失修的路灯忽明忽暗,“滋滋”冒着电流声。
他双手插兜,想去路口的杂货铺买个面包吃,刚拐个弯走出没几步,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帮、救救我……”
他吓了一跳,墙角的垃圾桶边蜷缩着一团黑影,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个人。
苏星打开手机手电筒,那是一个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Omega少年,很瘦,上衣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半边肩膀,眼睛很大,哀求地盯着他。
他双手紧紧抓着苏星的裤子,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苏星皱眉,蹲下身:“怎么回……”
转角的巷子里紧接着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裤腰带开着,皮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腿上,他阴沉地瞪了苏星一眼,抓着男孩的腿往黑暗的巷子里拖。
苏星直起身子,他没打算多管闲事。
这种事情在如意区一天至少要发生个十次八次的,警察管不了,他一个连学费都凑不齐的准高中生更管不了。
男孩双手扒着地面,十指泛白,紧咬牙关,呜咽着摇头,大而干净的眼睛紧盯着苏星。
但属于alpha信息素的天然压制使他本能地产生了生理反应,他一边用残存的理智挣扎着,脸颊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
“一个贱|货也敢和老子拿乔?”男人彻底失去耐性,单手抽出皮带在男孩背上狠狠一抽,语气凶狠,“你们Omega天生就是下贱的浪货!我看你后面早就湿透了!我先干你上面这张嘴,再插烂你下面那张烂嘴!”
苏星眉心发胀,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狠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铁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男人闻声抬起头:“想管闲事?”
苏星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本来不想,但突然心情不好,现在想了。”
男人松开抓着少年脚踝的手,一把掐住苏星的脖子:“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婊|子儿子啊,你那婊|子妈前天还在老子床上**,你是不是也想试试?恰好老子还没干过beta,正好拿你试一试。”
“行,尽管来试。”苏星说,“记得带好道具。”
突然间下身一凉,男人转动眼珠往下一看,瞬间冷汗都冒出来了。苏星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裁纸刀,锋利的刀刃正对着他的裤裆。
刀锋非常尖利,只要苏星手腕轻轻一动,就能轻易割掉他的命根子。
男人松开苏星,双手慢慢举起,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苏星收起刀,冷冷地说:“滚。”
男人穿好裤子,神色阴鸷,在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浓痰,转身走了。
男孩蜷缩在角落,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肩耸动,肩胛骨把衬衫撑出一个突兀的形状。
苏星注意到他的双腿不自然地夹紧,相互摩擦着,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红的吓人。
这副样子,随便来个路过的就能把他捡回家。
苏星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他,收起刀转身就走,走出去没几步,又原路返回。
他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对着男孩的头浇了下去。
男孩一个激灵,抬起了头,凉水浇在身上冰冷的触感暂时唤醒了他的理智,水珠滴滴答答顺着发梢往下掉,他透过水滴,看见眼前站着的少年,身姿挺拔,面无表情,说:“能不能走?”
他咬着唇点了点头,一手扶着墙面努力撑起身体,但刚才一番挣扎实在是脱力的厉害,他双腿一软,胡乱伸手一抓,抓住了苏星的手,两个人双双往下倒。
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大的机车引擎声,车头灯明晃晃,苏星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灯光扎了眼睛。
开车的人在他们身边停下,掀起头盔。
“是你?!”
“是你?!”
贺迟先笑了一下,露出一颗虎牙:“怎么又是你个小骗子?”
苏星冷哼:“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也不想这么巧,打扰了你……”他在苏星和男孩身上扫了几眼,意味深长地说,“办事儿。”
这个场面确实容易令人误会。
男孩浑身湿透,衣衫不整,楚楚可怜,苏星趴在他身上。
贺迟打了个响指,说:“这身板看不出来啊,刚打完架就能野战,体力可以啊!”
苏星没搭理他,先从地上站起来,再抓住男孩的手使劲一拉,把他拉起来,接着转身就走。
贺迟在原地啧个没完:“哥们,你不能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啊!”
苏星没回头,暴力地踢飞了路边一个易拉罐。
贺迟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人家了……”
他转头,才看到刚才苏星摔倒的地方有几粒薄荷糖,应该是从口袋里掉出来的。
“还爱吃糖,娘们唧唧的。”
贺迟轻哂了一下,戴好头盔,一拉油门,风驰电掣地开着车走了。
作者有话说:
一天见三次就是有缘,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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