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星卓来时匆匆,走时亦是如此,赵宝澜听见他下楼时踩在踏板上的脚步声,咚咚咚,又闷又沉。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问系统120说:“他怎么啦?”
“……”系统120道:“好像是吃醋了。”
“为什么会吃醋?”赵宝澜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他又不喜欢乖崽!”
“……”系统120为爱上一个海王的成星卓叹了口气:“乖崽这么可爱,有谁会不喜欢乖崽呢。”
赵宝澜开心道:“是的呢!”
……
赵宝澜纵身上了小岛,游船上的船夫和庞琴安却还留在船上,后者刚才怒发冲冠扑上去的时候挨了赵宝澜一脚,捂着肚子在船上躺了半天,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正准备上岛求救,就见小岛另一侧有一艘官船在此停留。
庞琴安灰败的脸上蓦然闪现出一抹光彩,跌跌撞撞的朝着那个方向跑,还没等到达目的地,就先一步望见了面笼寒霜、手提佩刀的成星卓。
她大喜过望,下意识近前两步,又发觉自己现下形容狼狈,极为难堪,勉强抚了抚鬓边湿漉漉的发丝,这才强撑着走上前去,弱弱的叫了声:“世子。”
成星卓大步走的迅疾,听见有人呼唤,脚步不停,侧目去看,眼底不见一丝感情。
庞琴安见他不语,还当是自己现下太过狼狈,以至于昌国公世子没认出来,忍着心里的酸涩与羞愤,低声道:“我是琴安,您还记得我吧?世子如若是打算返回荆州的话,是否方便送小女一程?”
成星卓冷冷道:“不记得,不方便。”说完,便登船离去。
庞琴安不想他这般冷漠,怔楞片刻之后,慌忙跑上前去,却被守船官兵给拦住了。
“世子,世子——成星卓!你怎么这么狠心?!”
她在岸边恼怒大叫,成星卓却全然置之不理,等登船之后到了船舱内部,方才颓然落座,以手支额,沉然不语。
下属见状,心下颇觉不安,小心翼翼的近前去,低声询问道:“世子,怎么不见郑小姐?”
成星卓默然良久,终于道:“开船吧。”
下属怔了一怔:“那郑小姐那边……”
“她好得很,哪里用得着我担心。”
成星卓坐直身体,推开窗看向湖外风景:“我与她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两两做戏,现在曲终人散,以后也是陌路,何必再提。”
下属跟身边的下属乙对视一眼,怎么也猜不出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有心规劝一二,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出了船舱,下属同下属乙道:“有缘无分,可惜了。”
下属乙反倒笑了:“我倒觉得未必。”
“真正想一刀两断的人,连多余的话都不会想说,反倒是嘴里说想一刀两断形同陌路的,心里边还是牵肠挂肚。”
说到这儿,他啧啧道:“你办事是一把好手,但对于男女之情,却是一无所知啊。”
下属钦佩道:“受教了!”
下属乙脸上难掩得意,摆摆手,说:“成家了没有啊?以后要是遇见了感情问题,又或者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也可以来找我咨询啊!”
下属眉眼间都盈荡着幸福的笑:“孩子都有四个了,两儿两女,夫妻和睦呢。”
下属乙:“……”
下属问:“你呢?懂的这么多,肯定成婚很多年了吧?”
下属乙:“……”
羞辱我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你非要选择这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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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摇摇头放弃掉,到别处忙活去了。
下属乙麻木的站在船头,被风吹了大半天才缓过那股心痛劲儿来,看一眼没有一点动静的船舱,实在是不放心,在外边问了一声,放轻动作进去了。
只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世子以手支颐,面朝窗外,神情寡淡,周身仿佛都萦绕着颓然与落寞。
唉,世子他肯定很伤心吧。
下属乙看得有些难过,小心翼翼道:“世子,天涯何处无芳草……”
成星卓回过身去看他一眼,眉宇淡淡:“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下属乙担忧的看着他。
成星卓笑了:“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刚才都是装的。”
“……”下属乙:“?????”
成星卓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幻,真心实意的叹了口气:“要是郑闹闹也像你这么傻就好了。唉。”
“……”下属乙:“?????”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
嵇朗站在窗边,目送成星卓一行人乘坐官船离开,目光微微不禁幽深起来。
赵宝澜则还记挂着成星卓方才的称呼:“朗哥哥,方才昌国公世子叫你——昌武侯?”
嵇朗反倒有些诧异,莞尔道:“我既然告诉你我姓甚名谁,你竟不知我身份?”
赵宝澜茫然的摇头:“完全不知道呢。”
嵇朗见状失笑,目光在她脸上温和一停,道:“我姓嵇名朗,祖辈蒙荫得了昌武侯爵位,正是第五代昌武侯。”
赵宝澜此前听他侍从口称君侯,心里边有了几分猜测,现在听嵇朗自己承认了,不禁道:“朗哥哥深藏不露鸭。”
嵇朗回想起自己不久前看见的那一幕,笑吟吟的瞧着她,意味深长道:“我们朝云也是个宝藏女孩啊。”
赵宝澜矜持的摆了摆手:“小意思啦。”
另有侍从送了茶来,嵇朗便请她入席,二人相对而坐,嵇朗亲自为她斟茶:“我此前北上,无暇南顾,只让人到荆州来打探朝云消息,不想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得自家人。”
他笑道:“我早知道子武有个妹妹失落在外,却不知那人便是你,可巧在途中遇上,居然相逢不相识。”
子武便是**的字。
赵宝澜有心与他讲清楚自己并非郑家之女,只是转念一想,左右嫂嫂这两日便要到了,届时名定了身份再去解释也不迟。
她心里边正这么盘算着,便道:“朗哥哥打算在荆州停留多久?是很快就要返回岳州吗?”
“那倒也不是,”嵇朗目光深深,脸上却仍旧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现下正是多事之秋,四方云动,各方势力在荆州汇聚,我须得留下坐镇才行。”
转头看向对面清丽灵动的赵宝澜,他声音愈发温和:“正好也可以趁这时机与你同游荆州。”
他生的清俊明朗,眉眼风流,温情款款同她说话的时候,赵宝澜整个人都要醉了。
她单手捧着自己的脸,雀跃道:“好鸭!”
嵇朗喜欢她这样朝气蓬勃的模样,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腮帮子,含笑道:“我刚抵达荆州,便有下属将你这些时日以来是所作所为悉数告知,当真是……”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精彩绝伦。”
赵宝澜咳嗽了一声,坐直身体,气愤道:“很多事情都是误会,我是不得不反击的——朗哥哥,你不知道郑家人有多过分,最开始的时候我跟我阿娘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就因为几句口角,他们居然还买凶/杀人,要置我三位养兄于死地,当真是丧心病狂,骇人听闻!”
“哦?”嵇朗配合的前倾一下身体,关切道:“愿闻其详。”
赵宝澜就把郑家人做的事全都给秃噜出来了,顺带着还帮**卖了卖惨,在他的顶头上司面前给他刷一刷脸。
嵇朗回想一下自己令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再听完赵宝澜口述的事实,当下便忍着笑意,怜惜道:“你回到郑家之后,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是鸭,”赵宝澜叹口气,诉苦道:“他们都看不起我,不喜欢我,找到机会就欺负我,可怜的朝云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以泪洗面……”
“……”嵇朗道:“我听子武说,他已经整治过郑家人,他们现下竟然还敢如此张狂吗?”
“唉,我哥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一向是老实稳重,苦楚往肚子里咽的,”赵宝澜连连摇头,道:“外人只看见他在外风光,哪里知道他在家里受了多少委屈呢!”
嵇朗:“……”
嵇朗听这小坏蛋满嘴跑火车,硬生生把黑的说成白的,实在是笑意难耐,抬手帮她续了杯茶,又道:“那外边那姑娘呢,又是怎么回事?”
“唉,”赵宝澜娴熟的叹了口气,说:“这就更是无妄之灾了。”
昌武侯统辖南方诸多州郡,荆州也是辖区之一,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过他的,她就略微打了一下腹稿,然后把她跟郑氏母女俩的爱恨情仇润色过之后讲了出来,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情节曲折,不拍电影都可惜了。
旁边侍从是昌武侯心腹,关于郑家小姐的事情也是他亲自去调查的,老实说他真觉得那本调查记录不该叫《蔚朝云的荆州生活记录》,而应该改成《郑家遭遇核打击后的毁灭性灾难现场》。
郑老太太快不行了,郑武也差不多了,郑氏已经被押送金陵,邱姨娘也彻底嗝屁,郑家人分了家,整个被祸祸的残了……
现在她居然还好意思出来装受害者……喵喵喵???
不过转念一想,她倒真是个受害者,毕竟她每一次出手,都是郑家人招惹在先。
嵇朗听赵宝澜一叠声的卖惨,也不戳破,只笑吟吟的帮她斟茶,间或送一块茶点过去。
赵宝澜还是碎碎念:“朗哥哥,你不知道郑武那个妹妹有多恶毒,居然能想得出那种办法害我——还有那个蒯兴怀,真没想到他居然是突厥细作……”
嵇朗一边帮她添茶,一边温声道:“蒯兴怀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值一提,到了不还是没逃脱我们朝云的五指山?”
“是的呢!”赵宝澜洋洋得意道:“最后还不是被我给……”
她话赶话的说到这儿,才猛地发觉不对,抬眼去瞄坐在对面的嵇朗,便见他正抬手饮茶。
他动作也文雅,衣袖规整,动作舒缓,难掩几代钟鸣鼎食的贵气,慢饮一口之后,又徐徐将茶盏放下。
“最后怎么了?”嵇朗笑着帮她续茶:“怎么不说了?”
系统120:“哦吼,刺激!”
赵宝澜:“……”
赵宝澜心虚的挪开了眼睛,看着窗外,掩饰般的开始吹口哨。
嵇朗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现在倒是哑巴了。”
赵宝澜捂着额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不说话。
嵇朗站起身来,重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昌武侯:“走吧,咱们回荆州去。”
他们一行人乘船至此,赵宝澜自然与他同行,至于庞琴安……
反正乖崽都已经在朗哥哥面前现出原形了,那就继续坏下去好了。
两个船夫见赵宝澜打算跟昌武侯同行,便去问庞琴安该当如何处置,赵宝澜想了想,便道:“那艘破船就送给她了,能回去是她的本事,不能回去是她的宿命,就这么着吧。”
庞琴安瑟缩着坐在地上,浑身衣衫都湿透了,手里边无力的拿着一只木瓢,听赵宝澜这样三言两语敲定了她的最终结果,当真目眦尽裂。
她恨声道:“郑宜静,你的心肠怎么会这样恶毒?我是你嫡亲的表姐,你竟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我心肠恶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今天才知道吗?”
赵宝澜诧异的看着她,说:“还有,我寻思着不是你先找人凿破了我的船吗,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心肠恶毒?感情你让人凿破我的船是心慈手软小仙女,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心肠恶毒大恶魔?”
她上前几步,两手叉腰:“he——tui!!!”
庞琴安:“……”
围观群众:“……”
庞琴安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瞧着,当真是羞愤欲死。
她不会游泳,要真是被丢在这座小岛、又或者是一艘破船上,那肯定是生机渺茫。
庞琴安听那艘官船上的侍从们提过船主人的身份,知道是昌武侯当面,现下再见众多侍从众星拱月一般扈从在嵇朗身边,猜测他便是那位昌武侯,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缰绳似的,放声求救道:“侯爷救命!我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即便是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她郑宜静越俎代庖啊,您只看她连嫡亲的表姐都能赶尽杀绝,就知道她的心肠有多狠了!”
周遭侍从一声不发,只有几个亲近心腹侧目去看嵇朗神情,等他处置此事。
庞琴安也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嵇朗抬手点了点那艘破船,问赵宝澜说:“叫她坐那艘船回去?”
“嗯,”赵宝澜点头说:“船底凿了两个洞,算我回赠她的。”
嵇朗听得失笑:“那不是回到一半,船就沉了?”
“她有木瓢嘛,”赵宝澜理直气壮道:“可以往外盛水的!”
嵇朗又笑了,伸手帮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揶揄:“你好坏啊,蔚朝云。”
“我就是这么坏,以后说不定还会更坏,这辈子都改不了了,”赵宝澜往后躲了一躲,背着手,认真的同他说:“朗哥哥若是想救她,那是你心慈,我没什么好讲的,只能说咱们不是一路人。”
嵇朗摇头道:“真是个坏崽。”
赵宝澜一抬下巴,说:“我高兴。”
嵇朗伸手绕过她的腰,抓了她的一只手握在手里,不轻不重的在她掌心里挠了下,轻轻说:“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系统120:“欧耶!”
赵宝澜兴高采烈:“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修罗场,两男齐聚争风吃醋被嫂子撞见,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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