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让奴婢说,马将军不让说,那奴婢到底说还是不说?”
王安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还带着几分可怜的劲儿望着王喜姐。
王喜姐心领神会地道:“马将军,要不这样,你出去抽一根吕宋烟?”
王安当即露出狡黠般的笑容,冲王喜姐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马栋只好起身准备出去,出去时眼睛仍紧盯着王安以示警告。
王安也不以为意,还是嬉皮笑脸的老样子,反正我是小孩子嘛。
待得马栋出去,王喜姐才抬手吩咐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王安表面虽然看似轻松,但内心实则有点紧张,缓缓言道:
“奴婢与马将军这两天一直都在讨论到底该如何解决台湾眼下的困局,所以商议出了几个方向,也就是奴婢刚才所说的下策、中策、上策、上上之策,以及上上绝妙之策。”
“直说吧,不必转弯抹角。”王喜姐已经等不及了。
“哦。”王安答应一声,但还是表现出强烈的求生欲,小心翼翼地先将马栋祭出来,“马将军认为,下策就是维持原来的状况,不作任何改变。”
“那这里的人都将继续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王喜姐当即回道。
“要不马将军说这是下策呢?”王安眼珠子骨碌一转。
“那中策呢?”
“马将军说,中策就是维持现状,王爷被扣押,一切任凭王妃做主便是,马将军自然全力配合。”
“可马将军刚才说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也受不了。上策呢?”
“上策嘛……”王安支吾,开始犹豫。
“怎么?不好说?”
“也不是不好说,奴婢是怕说了,会让王妃不开心。”
“这阵子我已经很不开心了,还能怎样?”王喜姐轻轻“哼”了一声。
王安压低嗓门,索性趁机一股脑儿抖出来:“启禀王妃,上策就是废藩,不让王爷参与台湾事务;上上之策就是将台湾事务全权交到马将军手里,没有王爷什么事儿了;上上绝妙之策就是马将军与王妃一道,齐心协力共治台湾,将这里变成你们的家。”
王喜姐柳眉倒竖,一双亮丽的眸子如刀子般犀利,冷冷地问道:“没有王爷什么事儿了,是什么意思?”
王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马栋大喝一声:“王安。”
原来马栋已经冲进来了。他瞪着王安,没想到这家伙竟是这么虎,不仅真说,还一直强调是他认为的。
这个臭小子!
“王妃,臣刚说了,这小子有时候胡言乱语,嘴里的话岂能相信?”马栋吼完王安转过来对王喜姐说道。
“马将军,这话应该不是出自王安之口,也不是出自你之口吧。”王喜姐面无表情,“是我低估了皇帝,我以为废藩就已经是极限了,我还是太天真。”
“可依臣之见……”
“马将军不必再说了。”王喜姐一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马栋冲王安恨恨地一努嘴。
王安回之一笑。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刚一出王府,马栋便挥拳斥道:“你真是不嫌事儿大。”
王安本能地一躲,咧嘴笑道:“快刀斩乱麻嘛,若以马将军与王妃的沟通来看,啥时候可以谈到实质性问题?那我这辈子真回不了京。”
“你说就说,为什么扣我头上?”马栋没好气地道。也是看在王安是朱翊镠派来的,他拿这家伙没办法,否则恨不得一刀砍了。
“那要不然怎么说?”王安歪着脖子反问道,“难不成要扣在万岁爷头上?”
“……”马栋咬牙,无语。
“马将军,说出来就说出来了嘛,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啊。”反正王安感觉说出来后轻松多了。
“可这根本不是我的意愿。”马栋道。
“马将军当以台湾大局为重,是不是你的意愿有那么重要吗?要意愿也是万岁爷的意愿,而不是马将军的意愿。”王安忽然一本正经地道。
“……”马栋怔愣无语。
“我觉得怎样做对台湾的局势最为有利,马将军就该怎样做,个人意愿或叫感情也该为此服务,或是成全,或是让步,或是掐灭,否则岂不愧对万岁爷对马将军的信任?”
“……”马栋长吁一口气。
“马将军,说出来了,王妃的神情不是也没你说的夸张吗?眼下台湾的局势本就控制在马将军手里,怕什么呢?我倒是想提醒马将军。”
王安靠近马栋,附在他耳边小声咕哝两句,咕哝完接着又说道:
“马将军可得防着点,不然真的愧对万岁爷。在政治面前什么意愿什么感情算个屁?马将军可要三思!我这不是说着玩儿的,今天这么做,也不是成心让马将军和王妃难做,现实摆在眼前就得面对,不破不立,拖不是办法。”
说这番话时王安不再嬉皮笑脸,可谓掷地有声。让马栋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也是这时候他才不觉得眼前这家伙是个小孩儿了,朱翊镠更不是随便派一个人来帮他。
正当这时,一名士兵飞速跑过来汇报说:“马将军不好,邱橓与吴中行大人病倒,医生初步诊断是中毒。”
“看,王爷在棒子上就是抹了毒。”王安思绪飞驰地对马栋说道,“若非王妃相救,这会儿中毒的人就是马将军你。”
“严重吗?”马栋问。
“马将军,医生说恐怕无药可医,毒素已经侵入两位大人的血液里。”
“走。”马栋一摆手,立即去了。
王安摇头叹气地跟上。
……
王喜姐坐在客堂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在台湾与番王之间的选择上,原来朱翊镠果然会选择放弃番王。
而放弃的方式,不仅仅是废藩那么简单,已经动了杀机……
她不相信这是王安的主意。
却又希望她留下来……而这一点刚才马栋也是这么说的。
差别只在于王安说得直白,希望她与马栋一道镇守;而马栋以官员、士兵当借口,说舍不得……
她认同王安说马栋不善表达,“舍不得”确实是她“逼问”出来的,否则以马栋的脾气不会说出这种话。
沉默呆滞半晌,王喜姐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决定去见朱翊钧。
这是朱翊钧第二次被绑关起来。
又一次折在女人手上。
第一次是郑妙谨,而这一次是王喜姐。他始终认为如果不是王喜姐,马栋死定了。结果非但没死,还与王喜姐合谋一道将他绑着关起来。
女人果然都是祸水。
嘎吱!在值守侍卫的引领下,王喜姐推开了门。
朱翊钧愤怒地“哼”了一声,然后恨之入骨地别过头去。
王喜姐面无表情地坐下,摆手示意侍卫退下,重新关好门。
“我问心无愧,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今天来只想与你好好谈谈,希望你保持冷静听进去。”
王喜姐心平气和地道,继而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再不冷静,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滚,不想看见你!”
“事到如今,还要相恨相杀吗?”面对朱翊钧咬牙切齿的恨,王喜姐要平静得多,“如果自己都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那谁也救不了你。这里不是京城,没有娘与母后维护你,即便你死了,恐怕也没几个人可怜你。”
“巴不得我死了,你好跟马栋跑,是吧?哼,我偏不死。”
“你枉费娘对你的一番教导。我来其实只想问你一句,放你出去,还能改过自新镇守台湾吗?”
“我乃大明之主,本该坐拥天下享受荣华富贵,却被流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荒岛,还说什么就藩?”朱翊钧又开始歇斯底里地疯狂吼起来,“让我镇守?辛辛苦苦将台湾变美,让他享受成果吗?想得美,他想得美!哼,让我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
“你没得救了!你真的没得救了!”王喜姐一副讶然但更落寞的眼神,没想到朱翊钧竟这样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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