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宴外出落水一事没有传出去。
尽管在御前闹得沸沸扬扬,可陆斌到底有些手段,他手下的人,便尽数下了死令,若是此事传出去叫朝臣知晓一点儿,御前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
而在御前当差的,各个都是人精,心知此事牵扯甚重,自然各个当心。
至于李太妃那边,天子自然有法子让当时跟着一道来麟趾殿的那些宫人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因而除了这些人,旁的跟着一道来行宫的朝臣竟无一人知晓陛下同长公主曾出去过,且还双双落水。
原本见了穆宴没什么事后,穆染便打算回自己的观风殿。
可她这边刚要起身离开,就听得原本好好躺在床榻上的人忽然从口中发出一点儿声音,似是极为不适。
她于是又坐了回来,正要开口时,却见对方面上似乎在慢慢浮现出红晕。
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穆染于是双眸微凝。
“皇姐。”穆宴身子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他原本是同穆染说着话的,可越说越觉着自己的眼前开始变得迷蒙,头也逐渐有些疼起来。
“有些难受。”
他不由地说了句。
穆染见状思索了半刻,接着抬手,在对方额间一探。
逐渐升高的温度将她的手一烫。
她才发现对方竟然开始烧起来了。
这是她未料到的。
从方才她进来后,对方看着状态一直都很好,更不用说她先前被拦在殿外的时候了。
若不然,尚药局那些人也不会那样轻易就离开。
天子身子有恙,谁敢怠慢?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看着还好好的人,竟一下就开始烧了起来。
穆染同对方几乎是同时落水,可她却好好的。
先算下来,她的体质比起自幼养尊处优的穆宴确实要好许多。
毕竟她曾一个人在深宫之中生存了六年,但凡体质弱一些,早就没命了。
可穆宴这样轻易便发烧,也是穆染没想过的。
想来是因着对方本就不懂水性,在那冰凉的溪水之下又是暗潮涌动,比之会泅水的穆染,穆宴自然容易被病痛侵蚀一些。
想到对方幼时落水,那回可是烧了一天,尚药局的人更是里里外外忙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将高烧的对方救回来。
穆染见对方眼下又开始发烧,便收回手,起身往外走去。
“皇姐!”许是因着脑子已经开始有些迷蒙了,穆宴眼见对方要走,便忙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袂,“你去哪里,你要走了吗?”
被高烧慢慢入侵的他,脑子里也不断闪过许多片段,从小到大,到最近的都有。
更多的,是他的皇姐冷凝的面容和虚无的双眸。
他似乎又想起了对方这些年对他长久的冷待。
于是他非常害怕对方的离开,生怕在自己未能为力的时候,对方一走了之不再回来。
也因此,他攥着对方衣袂的指尖用了不小的力道。
穆染微微低头,看向他。
“我去叫尚药局的人来,你已经发烧了,再这样下去不行。”
可穆宴似乎听不进她的话,他不愿放开指尖,双目盯着对方,口中说着什么。
“没事,我没事……”
“你别走。”
穆染见他如此,罕见地耐下性子来,低着声音同对方沟通。
她告诉对方,高烧是很危险的,若是不赶紧想法子退烧,只怕会出大事,可生了病的穆宴素来不讲理。
即便他登基快一年,平日再威严冷静,可一旦生了病,他似乎就又变回了幼时的那个他。
总是喜欢黏着穆染,说什么都不听。
“行了,我不出去。”最终,劝了半晌都没用的穆染放弃了出门,她又在床沿边坐下,接着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你躺下休息,我叫陆斌进来。”
她边说着,边一点点将对方身后的软枕拿走,接着让对方躺在床榻之上。
眼见她不离开,穆宴也就安静了下了来,微合着眼不再说话,只是指尖还一直攥着穆染的衣袂。
穆染几次想抽出来却都不能如愿。
最终,她只能稍稍调整了下方向,将自己被对方攥着的衣袂挡住,不叫人发现不对,而后略提高些声音,唤了在外候着的陆斌进来。
“陛下有些发烧,你去把尚药局的人再叫来。”穆染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缓慢,没有一丝慌乱。
倒是陆斌听了后整个人先是一滞,接着面上露出焦急。
“陛下他……”
“去吧,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穆染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提醒对方事情的轻重缓急。
陆斌便忙应了声,又匆匆出去叫人。
好在行宫这地方不比皇城,尚药局的人所住之处离麟趾殿并不远,陆斌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带着人回来了。
此时的穆染也早已经轻着声音哄着穆宴将自己的衣袂放开。
陆斌等人入殿时,她正好在床榻边站着。
眼见几人要见礼,她抬手一拦,接着方道:“先瞧瞧陛下的情况。”
跟着来的尚药奉御才忙应了声,接着去看天子的情况。
小半刻后,原本心中一直悬着的尚药奉御方轻舒口气,看上去似乎有些放松。
“如何?”穆染问道。
“殿下,陛下情况还好,只是有些烧,还未到严重的程度。”
穆染便又问了句:“本宫记得,陛下先前刚醒来时都是好的,怎的突然发烧?”
尚药奉御便说了许多,其中咬文嚼字各种背药书,穆染听完后一总结,其实就是一句话:因着不严重,故而刚醒来时还未来得及发作,眼下过了这么些时候,陛下心情又松泛下来,便也开始了。
末了了对方还说:“虽不严重,但若无法退烧也容易收不住,臣这便开了方子,再叫人去配药,不过半个时候才熬了送来,陛下喝下,再过了今夜应就无碍了。”
一旁的陆斌听了个全程,便忙问道:“熬药还要半个时辰,那这半个时辰当如何?一直烧着不会加重陛下病情?”
尚药奉御听后拱手正要说半个时辰不碍事,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天子,不得马虎,因而改了说辞:“大人说的在理,只是熬药确实要半个时辰,否则药性发不出来。至于这半个时辰内……”他想了想,接着又道,“大人叫人替陛下用温热的帕子擦拭降温,若是陛下还能开口,便给陛下多喂水。”
尚药奉御交代了几句,待陆斌都一一应下后,方对着穆染拱手告退,回了尚药局所居之处配药熬煮。
“殿下,您看……”待殿内的人都走了,唯余下穆染,陆斌和床榻之上的人后,陆斌忙对着长公主道,“您是不是先回观风殿?”
毕竟要替陛下擦拭降温,她待在此处也不方便,可陆斌又不好明着将这话说出来,只得拐着弯说。
穆染转头,看了眼床榻之上面色泛白的人,又想了想,最终点头道:“本宫先出去。”
她也没说回观风殿,只是道:“待好了后,大人再来告知本宫。”
这意思便是要守着了。
若是换了旁人,自然会将她劝走。
陛下病了,长公主一直在旁守着算什么事?
可陆斌是知道些内情的人,因而也没多劝,只是忙应了声。
待长公主离了寝殿内,他才忙叫了旁的内侍入殿,接着照着尚药奉御所言,用温热的帕子开始替陛下降温。
这过程倒也不长,待做好后,还有段时间才能等到尚药局的药熬好送来,陆斌这边刚打发了那几个内侍走,正想着给陛下倒了温水喂服时,却听得低哑的声音响起。
“陆斌。”方才还闭着眼没什么动静的陛下竟醒了过来,陆斌便忙放下手中杯子走到床榻边上。
“陛下,您醒了!”
穆宴的双目已经睁开,看着竟不似先前那般有些迷蒙,反而幽暗清醒,似乎这烧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去请长公主进来。”虽然双目看着清明,可到底是在发烧的人,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眼见陆斌应了声后,便又说了句,“让长公主照顾朕,你们都去外候着。”
陆斌这下愣住,忙道:“陛下,这如何使得?殿下一人怎能照顾得过来?”
他倒没想其他,毕竟是知道两人之间关系的,唯一的考量便是身为女子的长公主如何能一人照顾陛下。
“照着朕的话做。”穆宴不欲同对方解释什么,而是直接下了令,“今夜长公主在就够了,你带着你下面的人在殿外守着,不远不近便是。”说着似是又想起什么,“莫要告诉她朕醒了。”
陆斌见状只得应了声,接着认命起身离开,去找长公主。
他倒是反应快,立时便编了个要去尚药局看看的理由出来,请穆染帮着去照看天子。
穆染却也没多想。
因为对方就算不说,她也会再回寝殿内的。
若不然方才她便离开麟趾殿了,又何必在殿外等着。
“陛下可醒了?”果不其然,穆染在入殿前问了句。
陆斌便赶紧说没有,接着还接了句,“因着陛下未醒,水暂时没法喂,还请殿下过会儿多留意。”
穆染便明白了,略一点头推门入殿。
替对方将殿门合上后,陆斌方抬手,将站在外的众人带走,不叫他们在门口等着。
穆染入殿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床上的人,而是先走到了另一边的宴几旁,将上面的曼生提梁壶连同一个小葵口杯一并拿在手上,接着方转身往内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天边的落日一点点下沉,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落下,余晖顺着殿外高大的树木枝叶印照入内,连带着寝殿内点着的烛光,交汇形成了另一种颜色。
床榻之上的人正无知无觉地睡着。
面色苍白,双颊边却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薄唇因着发烧显得有些发干。
穆染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将手中的壶和杯子都放在床头的圆凳之上。
自己则又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经过方才的擦拭,他的温度略有些降下,但还是能显而易见地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
她的手便同她这个人一样,带着微凉的温度。
因而当她的掌心覆在穆宴额间时,对方似乎觉得有些舒服,从喉间轻轻吐出一个音节,接着微微抬头,更加靠近她的掌心。
看着对方有些孩子气的举动,穆染的眼神微微一闪,却没收回自己的掌心,反而轻抚了下对方的发际。
“渴……”沙哑的声音从对方的喉间溢出,他的薄唇似乎更加干涸了。
穆染这才收回手,倒了小半杯水。
可是当她想要喂给对方时,却忽然犯了难。
因为她发现,此时的对方又不愿意张口了。
分明方才还说了渴了,结果这会儿穆染想要给他喂水时,他却又牙关紧闭,完全不肯将到了唇边的水喝下。
穆染眉心微蹙。
她尝试着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掰开对方的唇,可完全没用。
她能将对方的双唇掰开,却不能让对方牙关松开。
那倒了小半杯的水的被子微微倾倒,水便顺着对方的唇边流下,接着一点点没入身下的锦被之中。
完全没办法。
穆染想起先前尚药奉御所说的,要给对方喂水才行。
可眼下她却毫无办法。
一个病号,自己又不肯喝,她又能如何?
看着手中的杯子半晌,穆染最终微微低头。
两人之间很快面对面,只余下一点点距离。
甚至穆染只要再稍稍往前一些,就能触碰到对方有些发白的双唇。
然而她没有动作,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她的双眸犹如天边无星无月的夜空,带着虚无空灵,盯着眼前的人。
小半晌后,对方的眼皮似乎动了动。
穆染的眼波微闪。
她最终抬头,坐直了身子。
“别装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知道你醒了。”
床上的人没反应,连呼吸都是一样的绵长。
穆染却并未被对方再骗了过去,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陛下既然无碍,我便回观风殿了。”
说着竟真起身要走,结果下一刻,便听得身后的人的声音响起。
“皇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因为一直没能喝水,穆宴的声音便还是带着沙哑,他微微睁眼,看着床沿边的人。
穆染却没说话,只是重新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他。
“喝吧。”
接过水之后,穆宴先是喝了一口,而后方道:“皇姐别生气,朕只是想看看皇姐能不能发现。”
其实他本来是希望对方能亲自给他喂的,就是……的那种。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皇姐竟这样冷静。
方才她低头的时候,穆宴差点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几乎都要忍不住。
想在想来,除了对方冷静的试探外,也有他自己不争气的原因。
这么些年来,对方从未主动接触过他,这道菜导致他方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眼皮子动了动。
想必对方就是那时发现的。
虽然最终没能成功,可对穆宴来说,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收获了。
若是换了以前,对方莫说给他倒水,便是他真的烧死了,想必他的皇姐也不会有一丝触动。
“方才尚药局的人说,你的烧不严重。”看着对方喝完了一杯水后,穆染手执壶,替他又倒了一杯,“过会儿把药喝了,过了今夜便好了。”
这话其实穆宴是知道的。
他方才虽然有些迷蒙,可还是听得见旁人说的话,只是因着难受而没睁眼罢了。
“朕其实真的无碍。”他道,“不过发烧罢了,也不是没烧过。”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双眉忽地皱起。
“那把白玉梳!”
先前醒的太匆忙,之后又出了发烧这事,他完全忘了自己当时去那岩洞中就是为了拿那把白玉梳的了。眼下想起后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
“朕特意放了这么久的。”
当时眼见穆染落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将手中梳子往旁边一丢便径直跳下了水。
之后一上岸更是直接昏过去,哪里还有机会拿梳子?
因而自然以为那白玉梳还在那岩洞内。
“只是一把梳子。”穆染道,“日后再叫人做便是。”
“那怎么一样?”穆宴反驳,“那是皇姐送给朕唯一的礼物!”
更别说他当初还特意一个人入了岩洞,将白玉梳放在那溪水边,为的就是到时候拿出来再转赠给穆染。
“你若想要,我再送你一个。”
穆染说的清清淡淡。
“真的?”穆宴看向她,似是有些惊喜,可马上又道,“……还是不一样的,原本那白玉梳,是打算重新给皇姐你的。”
穆染看着他这模样,双眸缓慢地眨了眨。
“我已经收到了。”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穆宴闻言看过去。
“白玉梳?皇姐你带了回来?”
穆染点头。
“正好顺手。”
她没告诉对方,当时离开时,这梳子是她特意去寻了带走的。
毕竟是对方如此上心放在那岩洞之中,若是还是留在了那里,对方只怕不知要多失望。
穆染知道这是对方的好心,且对方才救了她,她总不能同先时那般,视若无睹。
因而才特意找到了这白玉梳,留在了身边。
穆宴这才有些低低地笑了。
“皇姐拿到了就好。”
恰在此时,殿门处响起陆斌的声音,说是尚药局的人送了药过来,穆染正要开口叫对方进殿,却听得床榻之上的穆宴直接说了句。
“在外候着。”
然后才看向穆染。
“皇姐,你能陪着朕吗?”
穆染微顿,却没说话,只是提起自己的裙衫,从床沿边起身。
这回穆宴没再拦着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开了殿门后,将陆斌手中捧着的托盘接过,穆染才重新折返身子。
全程她也没跟陆斌说一句话,对方自然也知机地没问。
只是等她重新入内后,才将殿门拉起合上。
“喝药。”将托盘同样在圆凳上放好后,穆染将上面熬好的药端起,递给来了穆宴。
“皇姐。”接过药之后,穆宴二话不说地一饮而尽,接着才重新看向对方,“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话。”
他说的,是方才穆染刚入殿,他问的那句。
就是幼时落水那回,对方应下会一直陪着他的话。
方才他提起时,穆染并未回复,而是带过了这个话题。
眼下听得他再次提起,穆染又沉默了半晌。
她自然是记得那时的事的。
那是穆宴落水后烧得正迷糊的时候。
还是个小少年的他,充分表现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因为过于黏着穆染,所以总是攥着穆染的手指,不让她离开,同时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只要不是穆染的触碰,他便一律拒绝。
可他那时又确实在发烧,无奈之下,东宫所有的宫人只能求助穆染。
因而那时的穆染便几乎没挪动地在对方寝殿内待了好些日子,一直亲自照顾。
那是穆宴同她认识的第三年。
她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有多疯狂,只是听着对方一直问她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陪他。
她开始是沉默的,如同眼下这般。
后来当对方再次开口问时,那孩子可怜又期许的模样落入眼中。
低低祈求的声音不知为何,让她冰冷的心稍稍一软。
于是她开口,说了好。
她想,不过是陪着对方这么些年,待穆宴继位登基,她再加封离宫,两人之间便又会没了焦急。
横竖那时的她还在宫内。
这是她的救命恩人,且还这样小,陪着就陪着。
且就算她不答应,对方也会一直黏上来。
所以她才应下了。
可她也没想到,对方烧退了后再醒来竟完全忘了这事。
穆染不是个喜欢提醒别人的人,因此也没再说起此事。
原以为就会这样过去了,谁知今日对方却忽地忆起,还当着她的面直白地问了两回。第一回她带了过去,这第二回……
看着对方的神色,穆染知道肯定是不能再躲过。
穆宴是个性子偏执的,他要得到的答案,一定会得到,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还会继续。
最终,穆染缓缓开口。
“我确实答应过这样的话,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于是将自己当时所想告诉对方,接着道:“其实谁又能一直陪着另一个人?你总是将有些事想得太简单。”
穆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要这个人陪着自己,所以总是用各种方法。
可穆染不同,她知道很多事是不能遂人愿的。
她和穆宴,明面上是有血缘的姐弟,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
穆宴能取消一次殿选,却也不能永远取消。
她是可以留在宫中,可日子久了,总有人会说话。
所以许多事,根本不是这么容易。
不知不觉中,穆染竟将这些说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想法似乎有些改变。
床榻之上的穆宴,静静听着她的话,却始终没敢开口。
因为他怕自己一说话,对方便发现自己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了。
他只是将手压在锦被之上,如玉的指尖一点点攥紧,用力地几乎根根青筋爆出。
他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
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因为这些话,是他眼下想都不敢想的。
他总想着,要再努力些,再耐心些,这样才能慢慢融化对方心中的坚冰。
这段时日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忍耐着,隐忍着,将心中的凶兽死死压抑着。
可对方的反应却还是淡淡,没有很大的改变。
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还要等很久。
可眼下他才忽然发现,他好像要成功了。
这让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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