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夫人,同先太后一母同胞,乃同出的姐妹。
二人感情甚好,当初先太后入了东宫,成了太子妃,为国公夫人则入了个国公府。
先太后殡天后,这位国公夫人据说也时常入宫看望当时失了母后的太子穆宴,只是因着外命妇出入宫内不方便,再加上李太妃在先太后在世时同对方亲如姐妹,便对太子多加照顾。
而对于这位姨母,今上却不是很亲近,尤其是登基之后,每每对方入宫求见,都时常不见。
眼下忽听得对方已在紫宸殿外求见,穆宴双眉倏地皱起。
他下意识想叫陆斌将人挡回去,可顿了顿,视线落至身边的皇姐身上,最终放下手中玉箸。
“请国夫人去偏殿等着。”
言毕他转过来看向穆染。
“皇姐,我们继续。”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急着去见国夫人,反而更偏向于同穆染一道用膳。
倒是穆染见了,主动开口:“陛下有事,我便先回了。”
对方却留她。
“国夫人也不是第一回求见了,让她等着便是,皇姐先陪朕用完膳再说。”
听出对方的言语之间似有不悦,穆染心下隐约有些不解。
照理来说国夫人身为对方的姨母,于血缘之上算是极亲的,怎的从对方眼下的表现来看,似乎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位姨母?
不过这算是他的私事,穆染也没太多想知道的心思,见对方执意要用完膳也不多言,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方告一段落。
眼见穆染要离开,穆宴似是还想留,但想到国夫人还在等着,只得作罢。
想着夜里再去陪对方便是。
因而亲自送对方离了紫宸殿后,他在稍稍转回身子,对着身后跟着的陆斌道:“朕去见国夫人,你看好了,旁人严禁靠近偏殿。”
这旨意是先时陛下每每同国夫人见面时都会说的,因而陆斌忙应了声,便匆匆去吩咐。
穆宴这边,看着远处穆染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后,方收回视线,接着举步往偏殿去。
偏殿中,国夫人已经等着多时了,她原是在椅子上坐着的,听见推门的动静,下意识抬头,当见着身着月白色常服的天子一步步进来后,她忙起身,双眸中霎时红了一圈,染上复杂情绪。
“陛下……”
她唤了对方一句,接着往前几步,似是想要靠近对方,可刚迈出步子,便听得天子冷凝的声音响起。
“国夫人留步,不必再靠近。”
似是极为不想同她接触。
这一句话让国夫人心中酸涩愈发涌上来,可确实不能再靠近,只得在原处站着,双眸望着对方,显得有些痴痴。
穆宴将门关好,又叫对方不要上前后,才沉着声音道:“朕记得上回说过,国夫人若无事便少入紫宸殿求见。”
他话说得并不这么直白,可两人动都明白这言语之间的意思。
天子并不愿见对方,因而才叫她少入紫宸殿。
国夫人眼圈愈发红了,保养得当的面容上也显露出一丝哀伤来。
她张了张口,却始终无法对着对方说出那个自称来,最终只得以“我”字开口。
“我知道陛下不想见我,可我……也只是偶尔才入宫,只是想瞧瞧陛下好不好罢了。”
天子闻言,沉沉一笑。
“国夫人若真为了朕好,就应当不入宫。当初你既下了决定,如今又来朕跟前摆出这副模样,岂不令人可笑?”
“更何况,国夫人莫要忘了,有些事,这宫内还是有人知晓的,若真传了出去,于你,于朕,于朕的母后还有整个大魏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话犹如一把把尖刀,轻而易举地刺入国夫人心中,令她悲痛欲绝。
可心中又知道对方并未说错,因而她连反驳都无从开口。
眼见她双眉紧缩,眼中含泪的悲痛模样,穆宴却没有丝毫触动,他只是看着对方,冷着声音道:“朕知道,国夫人入宫定有事相求,既见着了,你只说便是。”
也省得总在他跟前摆出那副模样,仿佛谁对不住她一般。
穆宴每每见了对方那样,都觉着心中嫌恶,不想多看。
国夫人被他后面这话说得整个人浑身一颤,原本一直凝结于眼中的清泪霎时顺着眼角滑落,似是承受不住他这样重的语气。
穆宴却似没看见一般,面容沉沉。
“国夫人若是没事,那便退下罢,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说着竟真的转身准备离去,那国夫人见状忙上前一步,接着叫了对方一声。
“陛下!”
穆宴步子顿住,却没转过身。
“国夫人有话说便是。”
显然已经不想见着对方眼下的模样。
国夫人见状心下愈发揪疼,可又不得不开口,将自己入宫的目的说出。
“安儿前日同林姨娘的儿子结了怨,两人斗了一场,林姨娘的儿子被打得半残,老爷说……说要狠狠惩戒安儿,还说了,日后卫国公的封爵不会传与安儿。”
国夫人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出这话,也不知是因着天子方才的态度难受,还是为了自己的嫡子。
倒是穆宴听了后冷笑了声。
“国夫人且放心,卫国公的爵位只会由你的嫡长子继承,旁人都是肖想。”
他言及“嫡长子”三个字时,格外加重了语气,接着方续道。
“若是还不放心,过会儿你出宫回府后,便同卫国公说这是朕的意思,他若不满,便亲自来找朕。”
“……只是国夫人如此溺爱嫡长子,日后他袭了爵后,只怕国公府会鸡犬不宁。”
最后这话看似提醒,实则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
显然,这么些年来,因着对方一再因这个儿子来找他,穆宴早已清楚了对方是怎样的纨绔。
国夫人留着泪道:“陛下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又能如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此时,她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声,猛然一顿,接着忙看向前方天子的背影。
对方依旧没回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冷静,仿佛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国夫人此言对极,夫人唯有一位嫡长子,自然要好生爱护。”
“陛下……”国夫人开口,试图挽回什么,可天子却不给她机会。
“朕在此处耽搁的时间够久了,国夫人自便罢,记住朕的话,日后无事便不要再入紫宸殿求见。”
穆宴原就不想见此人,若非适才是同皇姐在一处,不想让对方怀疑,他只怕早就叫陆斌将国夫人打发走了。
那国夫人见他离开此处后,心中的难受却并未减轻,反而愈发凝聚起来。
“……对不起。”她说着,慢慢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确实应该恨我。”
正说着,那眼中的泪水越发滑落下来。
许是因着白日的事,因而夜里穆宴再次由那博古架后的入口进来穆染寝殿后,他罕见地沉默着,也不作声,也不去触碰穆染,只是安静地在对方床沿旁落坐,接着微微低头,静静看着对方。
同先前一样,这寝殿内除了穆染自己,旁的宫人尽数被她遣离,且殿内未燃着一盏灯,唯有那殿外廊檐上挂着的宫灯在夜风的吹动下,一点一点地轻轻晃动着,连带着印入殿内的烛火都显得忽明忽暗起来。
穆染原是不打算开口的。
可她在架子床上躺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说话。
照着穆宴的性子,只怕是入了她寝殿的第一时间便会拥她入怀,接着一句句在她耳边漫无边际地说着各种话。
可今夜不同。
对方在她床沿坐了许久,却一直沉默着,一句话未说。
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实质,叫她想当不存在都不行,最后,她只能从床上坐起身,接着借着殿外昏暗的烛光看着对方。
“陛下有心事?”
穆染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也许是对方白日同先前太不一样,以至于在面对今夜的穆宴时,她原本冷硬的性子竟也稍稍松动了些。
穆宴显然未料到她会突然开口问自己,怔了怔后,说话的语气有些低沉。
“有些难过。”
他只说了这句,旁的一概未提,穆染听后顿了顿,似是重新审视了对方一道,接着有些迟疑地开口:“因为卫国公夫人?”
细想想,白日见对方时,对方确实因着卫国公夫人而显露了不快。
穆宴略点了点头,却没多言,只是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接着忽然伸手,从对方身后将叠好的锦被拿走。
连带着的,还有另一个软枕。
然后在穆染的视线之中,同昨夜一般直接在架子床下将锦被展开,接着躺了上去。
“皇姐早些就寝罢。”
低低的声音从床榻之下传来,听上去有些闷又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穆染想了想对方适才的神情,又想到眼下他是如何委屈地蜷缩在并不宽敞的锦被之上时,整个人指尖顿了顿。
她视线往下看了眼,隐约看见对方背对着她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穆染双眸缓缓眨了眨,最终也没开口,而是收回指尖,整个人又躺了回去。
寝殿内卧香炉中清雅的香气一点点飘散开来,穆染不自觉地深深嗅了几下,整个人不由地困意席卷而来。
不知不觉中,她逐渐落入黑暗,整个人的呼吸也缓缓变得绵长起来,显然已经睡得极深。
原本在下方躺着的人等了许久,忽地开口唤了句:
“皇姐?”
他的声音不算大,可在安静的寝殿内也叫人听得十分清楚。
只是无人回他。
穆宴过了半晌后,便又唤了一声,尾音落下后,听见的便是架子床上的人清浅的呼吸声。
他这才确定对方应是彻底睡熟。
于是缓缓从地上起身。
如玉般的指尖轻轻褪去外衫后,他伸手,将躺在外侧的人小心地往里面挪了些,接着自己掀开盖的平整云花绫锦被,躺了进去。
劲瘦有力的小臂轻轻环上对方的纤腰,接着手下用劲,将人纳入自己怀中。
他微微低头,在对方莹白幼嫩的脖颈处深深一嗅。
接着半眯起眼来,显得沉醉。
原本郁燥了一日的心情瞬间变得明快起来。
果然只要将这人抱在怀中,再轻嗅对方身子上冷冬寒梅般清雅的香气,这再坏的心情也会逐渐散去。
穆宴指尖缓缓移动,最终找到对方垂落于身侧的纤细指尖,接着猛然一扣,两人顿时十指相扣。
在对方葱白细致的指尖上轻轻揉捻了几下后,穆宴才将对方的手一点点从锦被中带出,接着微微低头。
微凉的薄唇轻吻上那修剪得圆润诱人的指甲,仿佛虔诚地膜拜一般,他仔仔细细地将对方指尖轻吻了好几遍,直到那指尖之上染上温热的温度,和点点濡,湿之后,方将对方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脸侧。
“皇姐……”他的声音缱绻情深,又隐隐带着难以言喻的隐忍渴望。
薄唇在对方额间落下一吻,空气中一句话逐渐消散开来。
“对不起,朕骗了你。”
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她现在待他这样好,好到他开始害怕,若是有一日她发现了一切的真相会怎样?
那是他不敢想的情景。
小翁主是在夏至前再次入宫的。
自她同薛缙大婚后至今已过了两月有余,这些日子中,穆染也曾派了人去薛府,意思是若是小翁主得空,尽可入宫寻她。
只是每每回来的人都告诉穆染,说小翁主刚成婚,府中事务众多,暂不得空。
因而这一耽搁,便也到了快夏至。
小翁主递了名帖的那日,恰好是殿选一事重新定下日子的时候。
因着大暑过后便差不多到了要去行宫避暑的时候,太史局特意将殿选日子定在夏至后的几日。
这消息是还是穆宴亲自告诉她的。
那时穆宴正在紫宸殿中理政,穆染奉诏入殿,在他身旁落坐,恰好对方手中翻到了太史局递上来的折子,上写着拟定好的殿选日期。
穆宴只是看了眼,接着便将折子送至穆染跟前。
“皇姐瞧瞧。”
穆染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怔,接着下意识视线垂下,看清了上写着的内容。
“皇姐以为这日子如何?”见她只是垂眸不开口,穆宴便主动问她。
穆染其实对这没什么兴趣。
殿选,同那些待选的家人子们,于她而言都是颇为遥远的事。
她唯一有些担忧的,便是那些个家人子过了殿选后,只怕不少人会似当初的乔云露那般,将心思动到她这边来。
届时,她这个明安殿只怕都不得安宁了。
她这样想着,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只是语气轻缓地说了句:“这日子倒好,恰好选在了去行宫避暑之前。”
这句倒也是她心中的想法,只是她说完后,忽地感觉到周遭的氛围凝滞起来,接着那放在她跟前的折子便被抽回。
“朕就不该问皇姐这事。”穆宴有些阴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她一怔,转过头时,正好对上对方阴沉沉的双目。
穆染不知对方又怎么了。
眼见着似是又有些不高兴。
可问也是他问的。
眼下她不过顺着对方的话回答罢了,对方为何不高兴?
而看着她清冷的双眸,穆宴指尖缓缓攥起。
他其实想问的哪里是那殿选的时日,不过是想瞧瞧对方对此事的态度。
毕竟这两个月来,对方在面对他时,已经比先前好了不少,虽还是很少主动同他说话,可也不会被碰到他的指尖便全身紧绷。
而对在他身侧落坐这样的举动也习以为常。
这样的情况,让穆宴不由地心中产生了些幻想。
因而今日才会主动问了对方关于殿选的事。
可眼下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得过多。
寄予的希望越大,便越容易失望。
好在穆宴在问之前心中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因而倒也没觉得多难受。
只是有些许失落罢了。
毕竟他的如此地渴望,有朝一日他的皇姐能同他一样……不,只要以他一半的感情去对他,他便心满意足了。
但他也知道,这事不能强求。
他一定要耐得住性子,慢慢地等。
毕竟这两月来成效也是看得见的。
比之先前逼迫的手段,他的皇姐在这些日子中表现得几乎都是他先前不敢想的了。
只要他忍耐住。
思及此,他原本沉郁的面容又逐渐好转起来。
“怪朕,不应用这些琐碎的事烦皇姐。”他说着将那太史局递上来的折子放在了甚远的地方,接着道,“殿选一事交由六尚局去安排便是了,皇姐只当朕方才未提此事便是。”
他之后竟真的再未在穆染跟前提及殿选之事,仿佛这替他充裕后宫一事,不过是一点儿小插曲罢了,他丝毫不上心。
而穆染从紫宸殿离开后回到明安殿,才知道小翁主叫人递了名帖入宫,说是明日进宫面圣,再来看看她。
想想也有两月未见对方,穆染自然心中生出些高兴来,因而吩咐了人将一切备好,只待第二日小翁主入宫。
及至第二日约定的时辰,小翁主果然准时前来。
比起未大婚前,如今的小翁主眉宇之间的天真爽利似乎散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隐约笼罩着的忧愁。
穆染坐在茶台前,亲自煮了茶,接着替对方斟了一杯,尔后方道:“你似乎变得有些沉默。”
不是穆染的错觉,确实是对方自方才入明安殿来,便极少开口,见了礼后便在她对面落坐,却不主动提及自己婚后之事,每每都要穆染开口问了,才回答几句。
且说得语焉不详,似乎不想在这方面多谈一般。
小翁主被她这样一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表现得过于明显,指尖紧了紧后,缓缓开口:“许是近来事忙,平日说得话多了,此时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说的倒也是真的。
薛府虽人不多,可要管的事却不少。
她嫁过去后,老夫人将薛家中馈都交予她打理,她原先在百纳时从未学过这些,她的母妃只会告诉她要如何做好一个嫔妃,因而薛家只是着实叫她有些忙乱。
再加上薛缙……
褚师黛双眸微微垂下,整个人愈显沉默。
她不欲将自己眼下的处境说出,因为在旁人看来,那只会是她贪心不足还怨怼长公主的表现,故而她才一直避着自己婚后的事。
可她这样的表现,穆染又怎会瞧不出。
看着对方面上的神情,穆染将手中的杯盏轻轻放下,接着徐徐道:“薛缙待你不好?”
褚师黛未料到她竟一眼就看了出来,整个人一滞,接着下意识道:“不,他待我很好。”她说完还刻意又强调了句,“待我很好。”
也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说服对方。
穆染却不是这样简单就会相信的人。
她视线落在对方身上半晌,最终开口叫整个殿内的宫人都退下,尔后才正色道:“你告诉本宫,薛缙待你究竟如何?”
眼见对方张口便要回答,她便又续了句。
“本宫要听真话,若不然,派人去查也是能查出来的。”
小翁主这才咽回了原本打算粉饰太平的话。
她看着茶台上精美的茶器,眼神似是落在茶汤之中,又似是在看着别的什么,好半天后才慢慢地,带了些微颤地开口。
“殿下……我、薛缙他……”开口不过说了几个字,褚师黛的喉间便忽地有什么东西涌上,叫她声音霎时哽咽起来,还带了些微颤,“他至今都未曾碰我。”
最后这句说完,她整个人似是终于撑不住,喉间溢出一丝哭腔,最终猛地哭了起来。
穆染显然未料到竟会如此,可还没等她再问,小翁主便将这两个月来的委屈尽数倾诉出来。
原来自大婚那日后,薛缙便以光禄寺事忙唯由,时常早出晚归,每每回了府上也只是自己宿在书房,从不入二人的寝室入睡。
便是有事老夫人逼得紧了,他也只是搬了被子在房间之中打地铺,丝毫没有同小翁主行夫妻之礼的打算。
小翁主虽心悦于他,可到底是个姑娘,断没有主动开口讨要的道理,因而这么两个月来,两人竟一直没有夫妻之实。
小翁主那样的性子,也不是没闹过,甚至于有一回她闹得要寻死,可那把尖锐的匕首几乎都要刺入自己的心间了,却被薛缙一把拦下。
对方的指尖竟直接攥住锋利的匕首,看着她面色沉静地缓缓开口:“翁主若心有不满,这把匕首随时可以扎向我。”
他甚至提到了以死相抵,都丝毫不愿碰她。
小翁主费劲了心思,连那不入流的用药手段都使上了,可对的选择竟是独自去书房中泡一晚上的冷水。
“殿下,我真的没办法了……”褚师黛说着,整个人的声音都呜咽着,清澈的泪珠顺着她原本明媚的双眸中滑落,不过短短两月,她便从朝气蓬勃成了如今这样没了生气的模样。
穆染见她哭得肝肠寸断,心上不知怎的,也忽地隐隐一疼。
她极少能感受旁人的情绪,可小翁主是稍有的,让她能够有所共情的人。
因而她才会格外喜欢这个小姑娘。
眼下看着这个被自己当成妹妹的姑娘因着自己夫君的不闻不问而伤心至极,她眉心也微微蹙起。
“你……”似乎不知要如何安慰对方,沉默半晌后她才试着开口,“若是你后悔了,本宫可以替你去找陛下。”
她的意思是找陛下让两人和离,可小翁主听后却忙开口拦住她。
“不、不要去!”她的脸颊便还挂着先前的清泪,可眼中的神色却坚定,“这婚事是我自己求来的,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受着。”
纵然薛缙那样待她,可于她而言,对方始终都是初见时那个温文尔雅的人,她虽痛苦于对方的冷待,可却从未想过要和离。
她想着,若是她坚持下去,是不是总有一日对方也会看见她的好,而愿意同她好好过日子?
穆染看着对方逐渐转变的模样,心知对方如今是听不进她的话,因而也不再劝,只是缓声说了句:“你是本宫亲眼看着嫁出去的,本宫希望你是幸福的,而不是假装幸福。”
她一句话听得褚师黛泪水又要溢出。
“殿下……呜!”这会儿的褚师黛终于卸下了一切心房,在穆染跟前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
她想到自己曾因薛缙的冷待而心中怨过对方,再看着如今对方眼中的诚恳,最终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心眼小。
那薛缙爱慕殿下是对方的事,可殿下却一直都是坦荡的,从未同薛缙有过什么。
殿下待她一直都很好,她又怎能因着这样的事而疏远殿下?
思及此,她哭得越发难过,口中还一直说着对不起。
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发顶落下了只温热的细腻的掌心。
“没事的。”长公主清冷却带了丝柔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想哭便尽情哭吧。”
褚师黛被她这动作弄得愈发难过,于是边哭哭啼啼,边转过来一把抱住了对方的纤腰,然后埋首与对方身子上,哭得愈发伤心。
穆染因着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整个人一怔,回过神来想要推开她,可见她哭得这样难过,又觉得不是很好,于是只能继续将掌心放在对方发顶,低着声音轻声安抚着。
“总会过去的,哭出来便好了。”她的声音虽清冷,可隐约带着的那丝柔意,仿佛有特殊的魔力,让褚师黛原本揪紧的心一点点放松开来。
就在穆染低声哄着对方的时候,殿内忽地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皇姐这是在做什么?”
哭得正伤心的小翁主下意识抬起头,接着对上一双幽暗沉冷的双眸,然后被吓得……打了个嗝。
小翁主:“呜呜呜……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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