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它是无辜的。
千静语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失魂落魄地从手术室走出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阳光照落在千静语的身上异常耀眼,她抬手想要遮住那抹却只是徒劳。
留下了孩子意味着她多了一份责任,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可是日后的路她又该如何去走,逃吗?她真的逃得出父亲的手掌心么?
思绪飘忽,心乱如麻,她的手轻轻抚着小腹只觉得自己现在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迷茫而又无助。
垂下眸戴上墨镜,她将自己再一次包裹得严实。
既然决定了留下孩子,不管怎样的结果她都会承担的,就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唯一,因为她真的害怕成为一个人,只剩下她一个人。
***
就这样,当一个小生命在千静语的腹中悄然生长的时候,她已经蜕变成了另一个她,包括面对父亲,她也收起了她浑身的刺,开始愿意跟他说话了。
钟嘉棠目睹着她的改变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现在的千静语令她莫名的畏惧,除了按照她的要求去她母亲的墓地忏悔,她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她,她就会将一切真相告知卉琪和丈夫,她真的不想再伤害到一无所知的他们。
这天一家四口坐在餐厅用着早餐,难得的其乐融融,尤其是千静语大病初愈,她的气色和对千晋轩的态度都在渐渐好转,让连日来公务一直很忙的他心中也着实宽慰了一番,但是想到另一件事他又不禁叹息。
“诶?爸,您怎么了?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么?好好的叹什么气啊?”千卉琪不解地问道。
千晋轩顺势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开口:“近日一宗走私案调查中,顾楷铭为了救下属不幸头部受伤,人是抢救过来了,但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听顾司令说,醒来后可能会失明。”
闻言,千静语正在碗中舀着汤勺的手微微一滞。
失明?顾楷铭他受伤了?
“啊?失明?那以后不就是瞎子了啊?那我姐可不能嫁给他,凭什么让我姐嫁给一个残疾人啊!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千卉琪更是反对地叫出声来,钟嘉棠立刻朝她瞪了一眼示意她闭嘴。
千卉琪朝母亲噘嘴,但还是忍不住振振有词:“爸,您之前看重的不就是人家优秀么,现在他眼睛都瞎了跟废人还有什么区别啊?您可不能把我姐硬生生地往火坑里推啊!”
听着小女儿的话,千晋轩的面容更加严肃起来,小女儿说的这些话他自然早就考虑过,的确,现在顾楷铭受了伤日后呢能不能恢复是个未知数,但如果现在提出取消联姻未必也太落井下石,不仁不义。
千静语看着若有所思的父亲未言一语,她继续低头喝着粥,倒是妹妹比她还着急。
“爸,我姐跟顾家的婚事您倒是给个态度呗?”
千晋轩终于朝她看去一眼,同时也瞥了一眼大女儿:“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还小,别多事。”好在千静语的反应比较淡然,他便这样搪塞了小女儿。
千卉琪吃了闭门羹一脸不高兴,再看看自家姐姐居然是一副淡定如此的模样,她更加不爽了,得,她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多管闲事!
但是没有人知道看似处惊不变的千静语实则内心在替顾楷铭担心,之前他毕竟也帮助了她,现在他身受重伤,他的女朋友一定很担心吧?她觉得她有必要抽时间去看望他一次。
正想着,一股恶心的感觉蓦然从腹中涌上食道,她立刻捂住嘴强忍着那差点要吐出来的感觉,为了不露出一点破绽,她忍住后还故意打了个喷嚏。
果然,千晋轩以为是她之前的风寒还未痊愈,便关切地开口:“近日衣服还是要多穿些,刚大病了一场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千静语点头,埋首继续喝粥,桌下她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心有余悸。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幸好……
***
别墅里——
易宇兮躺在房间里的大床上,额际都是汗,他的腿刚刚取出几个碎片,而全程中他没有打麻药。
当特用医生将他的腿消炎,他双手紧抓着的床单已经浸湿了一片,都是他咬牙忍痛的汗水。
庄浩在一旁看着脸色已经苍白的他,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中痛恨着自己和其他几个兄弟的无能。
这批的货是从英国运来的,英国那片的走私一向就是易宇兮负责的,但三年前的那次任务后沈潭总要插一脚进来,于是这一次还是他和易宇兮一同完成,谁知他高调的作风早就让警察盯上了他,这一次警察就是跟着他的人埋伏在码头的,也一并连累了他们。
以顾楷铭为首的一帮警察早就在那里守株待兔,正当他们在卸货时枪声蓦然划破黑夜,沈潭的那帮人根本就不堪一击,不是抱头鼠窜就是丢盔弃甲跳进海里,只有他和三个兄弟拿着枪和那帮臭警察对抗,就在枪里的子弹要耗尽之时是易宇兮开车赶来带他们四个冲出了警察的围堵,但途中车子被狙击手打中了轮胎,车翻了,易宇兮的腿也受了伤,他们四个人背着他逃进一片草丛,就是在那里一个兄弟劫持了跟进来的女警察,她一被擒获就不停喊叫,他们怕引来更多的警察本打算打昏她却被追随而来的顾楷铭替她挡住,枪柄狠狠地重击在靠近他太阳穴的地方,他当场就瘫跪在了那里。
因为之前不少弟兄死在他的手里,还有当时易宇兮的伤也是因为他的围追截堵,庄浩心存余怒,举起枪便想当场毙了他。
“我求求你不要杀他!”那名女警察挡在顾楷铭身前哭喊着。
“你他妈给我让开!一会儿就送你一起上路!”另一个兄弟却踢开丁柔,当时庄浩已经将枪直指顾楷铭的太阳穴。
就在他的手指已经放到扳机上,他准备扣下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枪,是易宇兮的手。
“哥?”他一脸惊异地抬眸看向他。
“不要杀人,走。”易宇兮厉声道。
“可是就是他害死了我们很多兄,他刚刚还差点把我们一举歼灭!”庄浩十分不服,不愿意放下枪。
黑夜中,易宇兮面容冷凝:“你现在开枪只会把其他警察引过来,你是想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全部下去和那些弟兄陪葬还是先留住命以后报仇?”
庄浩立刻噤了声:“……”
易宇兮垂眸看了倒在那里的顾楷铭一眼没有再说话,向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便离去了。
他们的命是保住了,但他的腿却嵌进了翻车后车身残留下的碎片,伤口很深,季老爷子特地请了医生来帮他取碎片,庄浩知道当时狙击手用的远距离射枪威力有多大,那种被东西切入骨髓的痛他无法想象,但看易宇兮从未如此苍白的脸他就知道有多痛。
待医生替易宇兮包扎完离开后,庄浩和其他兄弟守在易宇兮的床边,他疲惫的紧阖着双眼,眉头紧蹙,似乎还在忍着疼。
“哥,对不起。”庄浩低着头便开口道。
若不是一开始他们太轻敌没有实先去查看一下情况,这一切兴许就不会发生了。
易宇兮却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出去。四人会意,立刻离开了他的房间,而庄浩替他盖好被子调好空调的温度也慢慢离开了。
腿上的伤口还在锥心地疼着,车翻后,他的腿被卡在了车座里,差一点就废了,是庄浩他们四个硬生生将他拉出来带他逃离。
他没有让庄浩朝顾楷铭去开那枪是他不想趁人之危,和这么多警察交过手,顾楷铭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至少他的为人和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让他欣赏,只可惜他们是一黑一白的势不两立。
没有打麻药,疼痛的感觉在躯体里无限地扩散着,灼蚀着他血肉里的每一寸,就像小时候独自走在寒冷的雪夜,那刺骨的寒冷将他包围,疼得他看不见一丝光芒。
他仿佛又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离他很近很近,近在咫尺。黑暗中他如同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引,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路。
“宇兮,宇兮……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以后也不闹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求求你……”
但是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畔,让他再也无法忍心继续走下去,于是他回头了,他重新回头了。
他往回走的步伐越来越快,他想找到她,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可是无论他如何加快脚步他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连她也要离开他了吗?于是他的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属于他的那个太阳他再也看不见了,再也。
***
几天后,得知顾楷铭已经醒来,千静语便独自去了医院看望他,只是她刚到他所在的病房她就惊住了,此刻的病房里已是一团糟,而之前神采奕奕的顾楷铭现在正颓废地朝地上狠狠地摔着东西,动静之大吓得里面的护士一个个都哭着溜出来了。
“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下,这是顾队他怎么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千静语望着与昔日形象反差甚大的顾楷铭拦下了一个小护士问道。
他的女朋友呢?这个时候不该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吗?
小护士显然被吓得不轻,还在抹着眼泪,看到千静语还算面善便像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她告诉她:“顾队的头部受到了重创有淤血残留,导致双眼失明,大概是觉得生活无望了,他的女朋友前些日一走了之,连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她走后顾队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每天还像刚刚一样摔东西,现在他的家人除了他弟弟,其他人他都不让他们碰他。”
小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低声抽泣,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千静语却在她的话中失神。
顾楷铭的女朋友离开他了?怎么会?他们不是很相爱吗?
如此想着她苦涩地朝小护士挤出一丝笑谢过她让她离开了。
真是造物弄人,顾楷铭居然也跟她有了相同的遭遇,只不过她的遭遇更凄惨一些。
站在病房外又看了他几眼,看着变得暴戾的他,她终是叹了口气没有进去打扰他,她想他现在也一定不想被别人看到他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曾经的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天之骄子。
她转身离去,怜悯着顾楷铭的同时也自嘲自己与他的处境无所差距,这大概就是命吧。
医院空荡的走廊上是她的脚步声在飘荡,她的眼神定格在某处却看不见一丝光辉,那是黯淡的,没有生机的。
只是慢慢地,她的步伐开始减缓了原有的速度,蓦然她驻足停步。
同病相怜……
她怀孕了,顾楷铭失明了他的女友却抛下他狠心离去,她和顾楷铭又有着婚约,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是不是换个思维方式,顾楷铭深爱着他的女友,而她也怀着她自己的孩子,他们两个是注定不会相爱的人,倘若不解除婚约,他们便可顺理成章的结婚,那么顾楷铭可以继续爱他心中所爱之人,她也可以安全地生下她的孩子,不用再担心以后该怎么面对父亲,对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几乎要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想她找到了一个能够保全他们两个人的办法,那就是——他们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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