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陆知非站在庭院中,看着客厅里正在说话的小乔和林千风,不由转头问商四:“让小乔带林千风,没问题吗?”
商四漫不经心地往水池里投着花生豆,说:“放心,论怎么孤身一人面对饿狼环伺,小乔最有发言权。而且,人类的事情最好还是用人类的法子来解决,对方也聪明,知道打不过我,就立刻改玩宫心计。”
说着,商四看向一旁,“是不是啊,林先生?再强大的妖怪,进了人类社会,也得遵守人类社会的法规。万人屠千人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可以抓你一个林平安,但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林平安沉默不语,商四屈指把最后一粒花生米弹进胖锦鲤争相张开的嘴里,继续说道:“如果当年老鬼有你三分算计,林家或许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林平安听商四提起父亲的诨号,沉声,“你是我爸的朋友?”
“我的朋友叫林幼书。”商四说道。
林平安听到这名字,猜测这应该是他们林家的某个人,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到林千风走过来,才忽然想起供奉在老家祠堂里的牌位。
林童,字幼书。
可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人了?!
林平安诧异至极,林千风恰好听到他这声惊呼,心里也一片讶然。他对商四的了解比林平安多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万万没有想到商四竟然是那么多年前的人物。
“林幼书有个孪生弟弟,叫林幼礼,刚好在满百天的时候生病夭折。于是林家用特殊的血契为兄弟俩缔结契约,让他们相伴长大。当时正逢乱世,林幼书弃笔从戎,林幼礼就成了他手下一员鬼将。因为兄弟俩心灵相通,打起仗来神鬼莫测,几乎战无不胜。后来林家就凭借两人立下的军功,封侯拜相,一举成为京中显贵。”商四寥寥数语,就将当年事道来。
听着似乎是一件辉煌往事,但事实往往是相反的。
林千风也猜出了其中暗藏的血腥真相,“四爷的意思是……林幼礼不是病死的?”
商四摊手,“在那个年代,为了换取满门荣光而牺牲一个子弟,并不算多稀奇的事儿。至少林家成功了,他们培养出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鬼将,他不会生老病死,对主人和家族有绝对的忠诚度,他甚至不需要刻意的教导,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懂林幼书的心思,简直完美。”
顿了顿,商四扫了一眼林平安和林千风的脸,加了一句,“如果林幼书最后没有窥破真相的话。”
而直到此时,林千风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叔叔要那么狠心地杀自己的儿子。可他仍然不能理解,不能置信,他脸色发白地看着林平安,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就算把弟弟养成鬼将又能做什么?!就算你跟我爸爸有仇,你该报复的也是我而不是他啊!”
面对林千风的质问,林平安却露出一丝嗤笑,“所以我说你什么都不懂,林家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你知不知道?房子外面每天聚集了多少鬼怪你知不知道?你有你爷爷给的镜子,你有能看见鬼怪的眼睛,鬼会怕你,你安然无恙,那是因为所有的痛苦全施加在我身上!”
林平安越说越激动,面上露出一丝狰狞来。然而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自嘲般地一笑,又强自恢复正常,然而那逼人的质问仍然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向林千风扑去。
“林家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牺牲一个成全另外一个。你知道每天感觉自己被包围在一大堆恶鬼当中,却什么都看不清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吗?我为了保护你爸搞坏了眼睛,可你爸呢?他逃了,在外面心安理得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我也想做个普通人,可老天爷不让,那我为什么不能走另外一条路?”
林平安的诘问让林千风感到喘不过气,但是商四和小乔都没有开口阻止。如果林千风过不了这关,其他的就更不要说了。
林平安看着林千风苍白的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只是想拿回一些东西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林千风沙哑着嗓音,问:“你想得到什么?”
“他们答应我,如果成功养出鬼将,就还我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
林平安说得平静,但林千风忽然想,他是不是从得知婶婶怀上双胞胎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打算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孩子投入太多感情,舍弃的痛苦就要小很多。
而他将会获得一段崭新的人生。
这样想着,林千风的双肩忽然垮了下来,低垂着眼,“你走吧。”
林平安反倒愣了,“你让我走?”
话说出口,他不由转头去看商四,就见商四摊手,道:“你们的家事,看我做什么?”
陆知非心里疑惑,怎么那么快就放林平安走?但既然商四没有反对,陆知非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
林平安还是有点懵,他不敢相信这几个人就这么放他走了。然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林平安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就往门口走去。
只是当他转身时,林千风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你是我叔叔,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从前的事情我也没有资格说话,但我绝对不会把两个弟弟交给你,绝不。”
林平安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千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松开握紧的手,他看着掌心一片细密的冷汗,怔怔无语。五月的天还不算太热,晚风一吹,遍体生寒。
太白太黑从水池里爬上来,抖一抖身上的水珠,在陆知非的眼神鼓舞下,大着胆子跑去抱住林千风的脚踝轻蹭。
“不哭不哭,太白(太黑)抱抱。”稚嫩的嗓音,操着故作老成的语气,恁的可爱。
“得了,别站那儿伤春悲秋。”小乔站在回廊上,双手抱胸,“斗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林千风抬起头来,清冽的目光在半空与小乔交汇。陆知非看清楚林千风此刻坚毅的、有悲伤却不颓丧的表情,又看了看小乔,眨眨眼,又重新在脑海里把事情理了一遍。
这两个半大少年,是刚刚在客厅里就计划好了吗?
所以刚才……
陆知非看向商四,商四继续一摊手,余光瞥见又凑在一起说话的小乔和林千风,说:“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青春啊,活力啊。至于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说着,商四伸手拥住陆知非的腰,把他拉到近前来,低头,“还是谈谈情说说爱好了。”
商四恃美行凶,然后陆知非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往后推开,说:“我也还年轻呢。”
商四:“……”
我其实一点都不老,真的。
翌日,小乔和林千风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餐桌旁,然后一起去上学。
“你真的要去上学?”陆知非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
“嗯。”林千风点点头,眼神里有一丝郑重。其实他也害怕,一想到学校里的流言,和他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就会紧张、不安。
可是他不能像爸爸一样逃跑。
坚决不能。
林千风站起来,谢过陆知非的早餐,然后毅然决然地背起了书包。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铿锵的歌声在旁边响起,“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倔强的歌声里,藏着一个倔强的灵魂。五月的天,听五月天的歌。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歌声的来源,就见商四握着手机半眯着惺忪的睡眼歪倒在沙发上。陆知非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商四摸了摸下巴,歪着脑袋,说:“应援?”
太白太黑随即从他身后钻出来,手里举着两面小旗子,额头上绑着红色的头巾手舞足蹈,“加油加油加油!必胜必胜必胜!威武!”
小乔仰头看天花板,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这人有毒啊。林千风倒是眼眶微红,脊背挺得更直。
等两人出了门,商四努力地睁大眼睛,问陆知非:“我这样是不是更青春活力了一点?”
“恕我直言,你这叫老来疯。”陆知非说。
商四觉得自己应该生一下气,老是惯着圆圆,在一起才没几天居然就开始嫌弃他老。大魔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陆圆圆被无情地压倒在沙发上,仰起脖颈迎接大魔王的惩罚。
大魔王的心里有一首诗。
沙发,软软的。
圆圆,甜甜的。
大魔王,是开心的。
只有太白太黑和恰好路过的沈藏不是很开心。太白太黑被挤到了沙发缝里,有心要嘤嘤嘤一场,但是被大魔王的法之凝视给瞪了回去,只好假装自己是个没有灵魂的毛绒玩具。
沈藏是回来拿衣服的。为了陪沈青青驱逐心魔,他白天陪她聊天、散步,晚上就变回原形,在她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自己搭个简易的窝住在里面。沈青青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但沈藏太宝贝她了,互动仅限于拉拉小手。所以看到商四把陆知非推倒在沙发上这样那样,他臊得毛都要烧起来了。
沈藏赶紧撤退,留下陆知非被商四掬在怀里吻得分不清时间流逝。如果不是有人敲门,陆知非还回不过神来呢。
可商四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埋在他颈肩亲吻着他脖子上的细嫩皮肤,一只手仍然牢牢地扣着陆知非的腰,手指隔着单薄的白色衬衣摩挲着腰间的软肉,丝毫不顾愈发急促的敲门声。
陆知非无奈地推了推他,“有人来了。”
“不管。”商四任性。
“说不定是林家的事。”
商四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蹙着眉想杀人。刚要站起来去开门,又觉得很亏,于是回头又把陆知非摁在沙发背上亲了一口,脸色才稍稍好看些。
只是当他开了门,听到来人说的话时,心里产生的怒气大约要一百个圆圆的吻才能抵消,“你说什么?有人举报我无证经营?”
哎哟我操`他祖宗,他祖宗是谁哦,小心我掘他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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