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也就是元大都皇宫,燕王朱棣分封北平捡了个便宜,王府是诸多兄弟中排场最大的,晋王时常羡慕,他的晋王府后来历经几代,每一代的晋王都在扩大修建王府,这缘由怕也是这第一代晋王攀比心重留下的病根。可惜,明末时不知何故一把大火几代心血建造的晋王府便在历史长河中烟消云散了。
徐川漫步在北平的街头,神识扫过和真正走在历史中的这片土地上,那是两种感觉。
“二哥,这北平,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跟随爹爹来过两三回了吧。”夏玉禾在一旁欢喜道。
徐川略施手段,她早没有了有关白莲教的任何记忆。
徐川微笑颔首。
他没有随从,礼品也是两手空空,韩罗儿因为有孕在身没有跟来,跟来的便是夏玉禾,夏玉禾倒是准备了诸多厚礼,随行的还有晋王府使者。
“二公子,三小姐,咱们无需在城中逗留,尽管上燕王府上便可,晋王殿下早就写了书信知会燕王殿下了。”晋王府使者名为胡德,为人圆滑,最擅交际,这一路走来,胡德也是把徐川和夏玉禾“关照”的极好。
虽说夏锦只是一个没有官身的秀才,可他是晋王殿下的红人啊,这就是政治特权,胡德也得巴结着点。
徐川和夏玉禾自然不反对。
一行来到燕王府门前,明日是燕王妃大寿,可今日已经是张灯结彩,各路客人送上拜帖,其中不乏北平地面上的各路官员,那阵仗还真是一条长龙排到了街对面,以夏锦和夏玉禾的身份,如果单独前来怕是也得排到晚上才能有机会把拜帖送进去,幸好他们不是单独来的,胡德上前表明身份,那本来不当个鸟事的门前侍卫顿时神色大变。
也不怪他眼高于顶,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何况他这个王爷的门子,就是北平地面上的大员来了,他都不多在乎。
可是这位是晋王府的使者那就不一样了,晋王那是燕王的三哥,哥哥给弟妹祝寿,这本身就非凡,一半还是看在了燕王妃娘家中山王徐家的面子上,他这门子岂敢怠慢。
不一会儿一个面白无须,体格高大的内官和一个体型敦实,胖的有些过分的青年走来,那胖青年手持胡德的拜帖,身旁有两个力气不小的护卫搀着走了出来,在那守卫的指点下,当即走到胡德,夏锦和夏玉禾面前,叉手一礼,道:
“可是三叔门下胡大人?”
“正是下官,敢问殿下是哪位公子?”胡德拱手行礼,他虽见这个胖青年貌不惊人,可是气度不凡,又称呼晋王三叔,那就是燕王的后人了,岂敢怠慢。
“这位是燕王殿下长子高炽公子。”一旁那面白无须,体型高大的内官开口道。
“啊,原来是大公子。”胡德连忙再度躬身行礼。
“免礼,胡大人,这位便是夏二公子了吧。”朱高炽一摆手,目光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徐川。
徐川刚刚便打量着朱高炽,后者如今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可举止风度,谈吐言语却是无一点年轻人的急躁,从容不迫,的确难得。
不等胡德介绍,徐川已然上前一步道:“公子慧眼,在下夏锦,这位是舍妹玉禾。”
“见过大公子。”夏玉禾也躬身行礼。
朱高炽上前一步,扶起徐川,胖乎乎的手掌握着徐川的胳膊,殷殷热情道:“三叔信中数次提及文宁兄,对文宁兄赞若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快请进。”
徐川微微一笑,也不客套,随着朱高炽走进去。
外面站的的远些的人都侧目看着,能够让燕王大公子这般礼待,也不知这位是谁。
而跟随在朱高炽一旁的白面无须身影看着徐川,虽然觉得对方似乎有些无理,可他却又生不起恶感来,反而情不自禁就对对方生出好感。
“莫非这就是师父说的善相?”
他们一行走进燕王府,既然是为燕王妃贺寿而来,自然要先见过王爷王妃。这客人也分三六九等,如果是一般客人,留个帖记个名,送上贺礼,明天摆宴之时自然有你一个席位,说起来也是在燕王府吃过饭了,至于接见,燕王和王妃那是懒得见得。
不过徐川等人自然不同。
绕过几处回廊,王宫前已经张罗起了戏台子,古时办寿,这戏台子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剧目,徐川也一路欣赏着这燕王府风景。
片刻,便来到一处殿阁前,阁前有一灰袍内官等候,他们刚来,殿阁门正好打开,一身蟒龙袍服的高大身影和一风姿绰约,仪表端庄的美妇相伴着将一男一女送出来。
那男子身穿锦衣衣袍,女子也颇有姿色,向燕王和王妃行了一礼以后,转身离去。
一转身,那男子看到徐川面色不变,看到夏玉禾时却是神色微动,不过转而便巧妙的压了下去。
朝着远处离去。
“二哥,这两人是谁?”夏玉禾低声问道:“看起来身份不小。”
徐川没说话,一旁的胡德却是轻声道:“那男子我认得,是国子监学生魏蚕,为人孝廉秉直,是当今皇长孙老师黄子澄的得意门生,他本是北平人士,近日可能回乡探亲了吧。至于那女子,该是他的内人。”
“国子监学生?”夏玉禾瞪眼。
一个国子监学生竟然能见燕王殿下,还让燕王殿下相送。
胡德笑了笑没多说。
如今天下皆知皇上将来传位是传给皇长孙朱允炆,到时黄子澄便是皇上老师,水涨船高,燕王手握重兵在外,对朝内局势本就力不能及,自然要广结善缘。
这些话当着朱高炽的面当然不能说,他们一行走到燕王朱棣和王妃面前,同时行礼。
夏玉禾在燕王朱棣面前自然不敢丝毫放肆,胡德也是规规矩矩,几人进了殿中入座,燕王和王妃徐氏表达了一番对晋王的谢意。
“三宝啊,带胡大人和夏姑娘下去歇息。”朱棣挥手。
“奴婢遵命。”那位面白无须的高大内官躬身。
“下官告辞。”胡德行了一礼,瞟了大大咧咧坐在一旁喝着茶水的夏锦一眼,心道燕王殿下又和这位夏二公子有话说了,虽然羡慕,他也不敢多留,转身去了。
殿中只剩下燕王朱棣,王妃徐氏,朱高炽和殿外的内官护卫。
“你便是夏二公子。”燕王朱棣看向徐川,眼中有着精光闪过。
“正是在下。”徐川也不起身,点头笑道。
朱高炽和王妃徐氏对视一眼,明明面前的这人很是无礼,他们却生不起怒气,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朱棣从袖中一掏,抽出一封信件来,那信件上署名是晋王,朱棣沉声道:“晋王殿下信上说,有白莲教的逆党欲要谋害孤?唯有你可保孤周全。”
“是。”徐川又点头。
“哼,笑话,孤坐镇北平,时而领兵出征,要谋害孤的不知道多少,他小小一个白莲教,蚊蝇之辈,也想谋害孤?尽管来便是,孤倒要看看他们有何手段。”朱棣冷笑道。
徐川笑而不语,淡淡拿起桌上的茶水,用茶盖拨了波茶沫,轻饮一口。
嗯,好茶,记得当初夏皇珍而重之的拿出一份茶请他喝,那种感觉…
燕王朱棣,王妃徐氏,朱高炽一家人看着。
朱棣眉头皱起,朱高炽也不敢开口。
王妃徐氏眨眼,若是面前这夏二公子极力开口解释说明,那还可能真是个神棍,可这副做派。
“王爷,此事既是三叔来信,不妨信上一次,他既说是保咱们,咱们静观其变便是。”徐氏低声道。
徐妃出身中山王府,自幼聪颖,朱棣更是爱极了这个王妃,对其所言也是信任,朱棣听罢,脸上的神色松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徐川的神态。
虽然心里是万分不信什么白莲教能谋害他的,可的确是他三哥来信,只能道:“好,那就劳烦夏二公子多替本王费心了,若是真应了夏二公子所说有人加害,二公子保全不保全的了孤无妨,保全了我爱妃和子嗣孤便感激不尽了。”
永乐大帝同样是性情中人,生死他不惧,可家人却不能有事。
徐川笑着点头。
“好说。”
……
燕王府一处客房中。
魏蚕和夫人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木盒,木盒里有一条土黄色的长虫。
“你确定,今日见到的那女子就是齐欢师兄座下的圣女?”魏蚕皱眉。
“嗯。齐欢师兄与我谋划燕王大计时,我曾与其有一面之缘,不过那时这丫头身中我教夺魄大法,如今看来是恢复正常了。”那夫人点头。
“我打听了,那三人,是晋王府使者和山西来的夏家二公子夏锦,三小姐夏玉禾,身份对得上,夏锦?听说齐欢师兄在太原府的根基,都是因为这夏锦一人所坏。”魏蚕皱眉说道:“此番他又来了这燕王府……”
“魏师兄无需太过担心他,左右不过一书生而已,我等此次手握祖师赐下的两件重宝,何惧之有。”那夫人娇笑道。
“有理。”魏蚕也随之一笑,此时刚过下午,夕阳从窗台映照进来,魏蚕看着面前“夫人”,后者娇笑一声仿佛格外带着魅惑,魏蚕突然一伸手,将这位“夫人”揽入怀中。
“旁的事无需多管,师妹先与师兄探索一番阴阳互补之道才是。”
“魏师兄…”
那夫人惊呼一声,似乎没想到前一刻还一本正经的师兄,下一刻就变成了吃人的饿狼,可转而就转换成了银铃般的笑声,迎合起来,
桌上那盒子里装着的土黄色长虫听到外面的动静,似乎也在疯狂的扭动身躯。
……
而在另一边。
徐川,夏玉禾,胡德正在赴宴,主宴之人是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
朱高炽今年十七岁,极为成熟,朱高煦却是截然相反,年仅十五岁的他就像一头精力充沛的豹子,身高七尺,眉目英挺,处处想要表现占据上风。
至于朱高燧,就像是个跟屁虫,跟在二哥朱高煦后面,三个兄弟中,他是最没主见的。
“来,文宁兄,夏姑娘,我再敬两位一杯。”朱高煦举杯道。
“二弟,少喝点。”朱高炽劝阻道。他已经说了爹爹很重视这夏二公子,二弟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直呼其字。
“这才多少,再说明日是咱娘的大寿,你还管我。”朱高煦摆手,目光则一直盯着夏玉禾。
夏玉禾目光时而躲闪,却不羞赧。
朱高炽只好由着他去了。
徐川也微笑举杯。
“来,下官与公子共饮。”胡德凑热闹道。
一番酒宴到入夜才散去。
下人们带着徐川和夏玉禾来到两间客房外,这个时节还不冷,但是客房中已经摆上了小火炉祛潮。
“小妹,早些歇息吧。”
“二哥。”夏玉禾突然叫住徐川。
徐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小妹。
夏玉禾贝齿轻咬,轻声道:“二哥,大哥出事了,咱们家有你真好。”
话落,她便一转身跑进了房间里,似乎今天在王府一行加上喝了酒,让这个小丫头感慨颇多。
徐川摇头,你如果知道大哥是死在你手中,不知道会怎么想。
“白莲教,那魏蚕和他的夫人我神识也探查不到,按照玉禾所说,白莲教对燕王势在必得,派来的就是他们?”徐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
第二天天一亮,燕王府便喧嚣起来。
诸王体制,降天子一等。
也就是说,王爷的仪仗排场,只比皇帝略逊一筹,而燕王宠爱王妃徐氏,这排场又比他只低了一点点,所以这场寿宴之声势浩大、气势恢宏可想而知。
王府中小太监、小宫女们穿梭往来,整个寿宴办得红红火火,徐川和夏玉禾,胡德就坐在离燕王夫妇最近的酒桌上,这里也安排了十几桌酒宴,当然,都是与王府关系比较密切的各界人士才有资格被延请于此,离得也没有徐川等人近。
燕王为夫人办寿,似乎比自己还开心。他看着儿子女婿们送上贺礼,一片安宁热闹,来往巡逻的护卫也井然有序,哪里有半点刺杀的迹象。
他一瞥临近的徐川,不由暗哼。
“三哥什么时候也有疑神疑鬼的毛病了。”
他的兄弟,的确有信神信鬼的。
“刺杀?谋害?谁敢?”
……
朱高燧年纪小,吃了两口便到一边玩耍,可一个美艳的妇人走到他面前,朱高燧看着她,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美艳的妇人。
美艳妇人笑着,将一个长匣子交到朱高燧手中。
……
魏蚕看着远处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燕王殿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
席上。
“父王。”朱高燧挥舞着一长匣子走过来,笑嘻嘻道:“儿有宝献上。”
平日燕王朱棣对儿子都很严肃。三个儿子在他面前都是不苟言笑,今日朱高燧这模样让他觉得有些反常,可是毕竟是王妃大喜日子,朱棣没多想,看着朱高燧手中的长匣子,哈哈笑道:“我儿要献什么宝,快拿来我瞧瞧。”
朱高燧笑着一步步走近,走到距离燕王不过一步之遥,突然他的步伐猛地加快,手中的匣子上竟然弹出一截短刃,那短刃一边的客人看不清,可燕王朱棣和王妃徐氏以及身边的太监内官却看清了,个个骇然。
但是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燕王已经躲避不开。燕王朱棣如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杀自己,更不会想到这等场面真有人会刺杀他!
当真被三哥一语成谶!但是此刻还有谁能救他吗?
“我命休矣!”
蓬。
向前冲来的朱高燧突然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他手中的匣子也顶在那个人的怀里,距离燕王不过尺许!
“三公子,小心着些,莫要摔倒了。”
轻笑声传来,燕王朱棣,王妃徐氏,大公子朱高炽和二公子朱高煦,还有远处的魏蚕以及坐在妇人一桌上的美艳妇人都定定看着这一幕。
那是夏锦,夏文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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