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记得,他应该是今晚的飞机。
“你不用赶飞机吗?”她问。
解宴摇头:“不用,我改签了。”
他说:“不想回去。”
桑暖把脸上的面膜拿下来:“我去换件衣服。”
解宴刚刚那句话,明显是带了一点情绪,桑暖猜想他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他说的夜宵是在街边的一家烧烤店,看起来再普通平常过。桑暖做到矮矮的塑料凳上,看四周的环境。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别的地方。”
太晚了,连烧烤店也没有多少人,老板在前面烤串,一阵阵的烟熏火燎,却没有飘到店里面。解宴坐下来,他没有将帽子摘下来,低头在翻菜单,闻言他说:“阿暖想去哪里?”
“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桑暖也没有摘口罩,她撑着下颔,侧头看老板在烧烤架子上翻肉串。夜风清凉,将香气飘去很远。
“我觉得这里很好。”她说。
解宴笑了:“我也觉得这里很好。”
服务员过来问他们要点什么,算算日子,桑暖的戏杀青也在不久后,所以偶尔放纵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她顺着菜单说了一串,然后问解宴需要什么。解宴只再加了两样。
服务员收走时,他想起什么,问桑暖需不需要啤酒。
桑暖摇头:“我平时,其实不怎么爱喝,心情不好时才喜欢来一罐。”她歪过头问他:“你呢,心情不好时会做什么。”
解宴想了一会儿回答:“会做运动。”夜色下,他的瞳孔的颜色似乎更加深了。
年轻的男孩子,心情郁闷时大概率就是打篮球跑步或者打游戏,解宴肯定也不例外。她点点头:“很适合你。”
因为人少,老板烤得很快,没一会儿他们点的菜就上来了,色泽金黄的肉串,还有各种时蔬,洒上调味料,香味浓郁得令人垂涎。
桑暖也不拘谨,拿起一串茄子,咬下一口,酱香浓郁,还有炭火的气息,混合起来,是十分正宗的街头烧烤的味道。
“我读大学的时候,大学城后面有一条小吃街,每次到了晚上,烧烤的香味能从街头飘到巷尾。可是那里的烧烤我只尝过一次。”
桑暖吃完那一串茄子,放下竹签。
她的四年大学生涯,对剧组的记忆比对校园的记忆更加深刻,每次来到学校,大部分原因是没法躲避的考试。
她忽然想起解宴的年龄:“你是不是还在读大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到这个话题时,解宴的表情似乎有点抗拒。他好像不想说什么,虽然最后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在读大四。”
桑暖算了算他们的年龄,然后得出一个数字。
“原来我们差了三岁。”
解宴强调:“我过了生日,所以是相差两岁。”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差得不多。”
桑暖交友时从来不看重年龄,戚宋就比她大了整整四岁,而她另一个圈内好友沈沫沫,则比她小了两岁。但是解宴看起来,似乎很注重年龄。桑暖也就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虽然桑暖没有刻意控制自己吃烧烤的分量,可她的饮食这些日子被严格控制,食量少了很多,才吃了几串,她就觉得已经饱了。桑暖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烧烤摊上现在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服务员在收拾其他桌上的残骸。
峡岛白日热,到了夜晚,更深露重,还是显得有些冷。桑暖把卫衣的帽子戴起来。已经很晚了,只是路上依旧灯火通明,霓虹明亮得如同白昼。
她又对解宴说了一句:“杀青快乐。”
解宴说:“不快乐。”
这个时候的他说的话,有点任性,任性得符合他的年龄。
“为什么不快乐?”
解宴转着自己的手机,似乎在思索。很久之后,他转过头,路灯的灯光恰好落在他眼里,桑暖见到里面有一簇光升起。
“因为见不到阿暖。”
他坐在她的对面,不近不远的距离,此时也没有风,空气安静地将他的话送到她耳里。他的目光也很平静,桑暖却觉得眼前的景象纠缠在一起,光怪陆离,乱七八糟。
“你醉了吗?”
解宴喝了一点酒,但不多。
可是此刻,听到桑暖的话,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放下手机,指尖撑着额头。
“嗯,醉了。”他笑了笑,依旧是桑暖熟悉的,干净的笑容。
今天晚上的这场出行,桑暖并没有瞒着舒舒,至少在记者凭着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乱写一气时,她的团队不至于手忙脚乱。
舒舒在接回桑暖时,在车上困得打哈欠。
她靠在座位上,很疲倦,却没有睡意。
手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桑暖低头,看到头像是米奇的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要上飞机了。”
这个头像桑暖也用过,她从小就钟爱这个动漫人物,以至于她的聊天软件、社交软件的头像都是米奇。
桑暖看着这句话,回他路途顺利。
解宴将晚上的机票改签到了上午。
在剧组待的时间不算短,但直到今天,他们才加上微信,桑暖现在想想仍觉得不可思议。
桑暖的杀青戏在一个星期后,在海上,她从游轮里跳下去,不再成为**手中威胁她哥哥的把柄。那一场戏不好拍,桑暖来来回回跳了几次,导演都不满意。
监视器后面烟雾缭绕,林西坞拍摄不顺时就爱抽烟,桑暖裹着毛巾,在监视器上看她从游轮上跳下的画面。
他将烟夹在指间,和她说跳下来的表情不对。
海风刮得脸生疼,桑暖跳下去好几次,都感觉刀子在脸上挥舞。她对舒舒说,拍完后我可能要大病一场。
每一次与海面的撞击,都会让她觉得眩晕。
在太阳收走最后一丝光线时,桑暖终于拍完这场戏。
林西坞站起来,向她拍手祝贺。桑暖裹着毛巾,谢过每一个向她道贺的人。男主和她拥抱过后,感叹剧组的主要演艺人员就只剩下他,真的应了影片最后的那句话——孤家寡人。
桑暖同他开玩笑,无论如何,林导总会陪着你。
林西坞和男主一起笑了。
桑暖没想到,当初她和舒舒说的拍完之后大病一场竟然真的被她不幸言中。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发烧,烧得神智不清,好似拍戏过程中所有积压的病痛一并爆发出来了一样。烧的时候她总会梦到秦扶风,梦到梅文,也会梦到梅如,待到醒来发现熟悉的家具,又会恍然。
桑暖明白她又沉浸在戏里面,但她想,病好后她就会走出来。
这一次感冒发烧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好。病好后,俞姐来到她的公寓,亲自和她交谈接下来的工作。
桑暖坐在沙发上喝她寡淡到不行的白粥,听俞姐一项项的工作安排,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才刚刚生完病。”她举起手里的白粥。
俞姐扫了她一眼,继续翻工作表,“所以我们的行程不紧。”
桑暖没话说了。
桑暖病好后的第一项工作,是为一家电视台的节日晚会献唱。虽然算不上五音不全,但桑暖唱歌的水准也是一般人的水准,普普通通。不过电视台请演员来唱歌也不是真唱,大多会在事前录好音,上了舞台就半开麦,只要能跟得上节奏,音不要走太偏,基本上就没有问题。
彩排开始的前一天,他们到了电视台。
晚会的播放厅很大,里面的工作人员乌泱泱一片,看过去,都是人头。桑暖感受到一股无言的紧张感。
桑暖参加晚会的经验不丰富,从出道开始,满打满算也才两次,这是第三次。与拍戏不同,在数以万计的观众注视下,完成一场演出,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
在后台的休息室里,桑暖戴着耳机,在听将要上台演唱的歌曲,就算是彩排,她也不能弄糟糕。
造型团队在讨论演出时她的服饰,最后敲定了一身红裙。
舒舒看到那一身红裙,打趣桑暖,说穿上去像个待嫁的新娘。
她忽然想到了解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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