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掉了?
边维很诧异:“为什么?”
沈延看着边维,仿佛在看一个蠢蛋:“老板辞掉一个员工,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她犯了错。”
边维还是不理解:“她不是很全能吗?你说她什么都会。”
沈延的眉间多出几分阴郁之色,口气也有一些冷漠:“我就是看她那张脸看烦了,想换个新的助理。”
边维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目光看沈延,她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不假思索的蹦出一句:“你不会是发现了她对你的心思,所以就把她给开除了吧?”
沈延先是一愣,而后缓缓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边、维。”
边维后背一凉,她东张西望:“咦,倩倩呢?上哪儿去了?我找她去。”
“站住。”
背后响起沈延的声音,边维条件反射的停在原地。
沈延眉间的阴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调侃的意味:“跑什么,这么多老同学在,我还能把你吃掉?”
边维呵呵:“我真的要去找倩倩,咱们改天再聊哈。”
“呵呵什么呵呵,你说的改天就是空头支票。”沈延嗤笑,“说的改天请我吃饭,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是没有请,干脆改名叫边骗子算了。”
边维:“……”
她咳两声清清嗓子:“我记性本来就不好,丢三落四的,记不住多少东西,怀孕以后就更差了,真的,我都担心以后一个人带冬冬上街,会把他丢哪儿忘带回家。”
沈延的嘴角抽搐。
有同学过来,逮着沈延问工作上的事,马屁拍到飞起,嘴巴开瓢了都,直接被沈延三两句给打发掉了。
这不是第一个,沈延的态度都是一样,按原则办事,准备好一份比较不错的简历投一投,合适的话人事那边自然会电话联系。
虽然是同学一场,但开后门这种事,沈延向来不做,也挺鄙视,想要哪份工作,就要让那家公司看到你的价值,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认清自己,知道自己擅长哪些东西,再去争取相关的职位,什么都不管就指望别人,就算靠关系进去了,也待不长久,迟早是要走的,还是自己主动走。
等老同学满脸失望的走了,边维小声跟沈延说:“班长,你现在开公司搞投资,飞黄腾达了,大家想沾沾你的光,过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有不少都是冲你来的。”
沈延漫不经心的说:“不能开先例。”
边维心想,理是这个理,先例一开,后面就没法收了,她瞥向跟同学聊的眉飞色舞的赵俊:“一年跳一次,刚在公司稳定下来就走了,这样好吗?”
“有更好的待遇跟发展前景,为什么不跳过去?”沈延耸耸肩,“趁着年轻跳一跳,过了三十五就跳不动了,瞻前顾后。”
边维说:“三十五?那还早啊,咱才二十五,十年后的事。”
沈延捏了捏鼻根,吐出一口气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自己二十五,还以为已经三十了。”
边维无语了会:“钱要赚,生活也还是要享受的嘛,不然就是本末倒置。”
沈延啧了声:“当了妈妈,学问大了啊,都会用本末倒置这个成语了。”
边维翻白眼。
沈延接了个电话回来,叼了根烟在嘴边,啪嗒按动打火机点燃:“话题扯远了,吃饭的事……”
边维爽快的说:“这样,就今晚请你吃饭,你来我家,我爸妈都在,给你做好吃的。”
沈延蹙了一下眉心:“今晚不行,我有个挺重要的酒局。”
“那还是下次吧。”边维笑眯眯,“咱还年轻,日子长着呢,总会有机会的,说不定下次再见的时候,你拖家带口。”
沈延不接这个玩笑话,拖家带口?梦里吧,现实太忙碌,没有那个心思。
“反正你给我记着,你还欠我一顿饭。”其实是很多顿,没良心的东西,沈延很小气的在心里把面前的女孩数落了几遍。
“是是是,记着呢,我回头就记小本子上面。”边维一拍脑门,“对了,还没跟我说你那个助理的事呢。”
“没什么好说的。”
沈延将目光从边维身上移开,放在了远处,他抽口烟,“当一个员工让你产生依赖心理,并且一次一次为她破例的时候,就说明她不能留了。”
边维不懂。
沈延的面部被烟雾笼罩,看不清什么表情,语气却很严苛:“上司跟下属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界限,无论哪一方想跨过去,都不行。”
边维第一次从沈延身上感觉到了上位者的压迫感,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锋芒外露,以前他都藏着,现在没有。
她觉得以后像这样面对面聊天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一年搞不好都没一回,各有各的人生轨迹。
更多时候应该都会在财经杂志跟采访报道上见到他。
边维想了想说:“我还是不明白。”
沈延对着地面弹了下烟灰,轻笑出声:“一孕傻三年,你加上怀孕才两年,还有一年,慢慢傻着吧。”
“……”
沈延不时看腕表,有事要处理,但他没有走,直到章亦诚过来,他们走到角落里聊了几句,他才跟大家伙打了招呼离开。
边维问章亦诚,他跟沈延都聊了什么,干嘛鬼鬼祟祟的,整的跟地下党似的。
章亦诚说:“沈延跟我提了你的梦想,问需不需要他帮忙。”
梦想?什么啊?边维半天才想起来是她的花店,她叹口气,果然是傻了:“那你是怎么说的?”
章亦诚把她被风吹乱的长发理了理:“我说不需要,我太太的梦想我来实现。”
边维哟呵:“章先生,你挺霸气的嘛。”
她眯着眼睛咂咂嘴:“我存了不少钱,再等个一两年,就可以选个不是很烧钱的地段开店了,到时候我就是老板,你是老板夫。”
老板夫?章亦诚的面部漆黑。
“要是你愿意用我的钱,店早就开了,挑地段也不需要有顾虑。”
“快别这么说,说的我脸都红了,我一直在用你的钱,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有房子都是你的,不然我也不能存下来那么多……等等我还没说话呢,干嘛啊这是,生气了啊?我说的是事实啊,我不是要跟你分那么清楚,我是觉得吧,喂你走慢点,我穿的靴子跟高,脚疼。”
前面的章亦诚闻言就放慢了脚步。
边维追上去挽住男人的胳膊,把他介绍给自己的老同学,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一个人如果过的很幸福,就算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边维上厕所出来的时候碰到了赵俊,两人也不挑,就地聊了起来。
话题从“工作”聊到“孩子”,又聊到了“人生”。
“人生不能按照画好的路线往下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一个岔口,你以为不可能走的下去,连一步都迈不了,就在原地站着,结果某一天命运的大手从后面推了你一把,你迈出去了第一步,走着走着,竟然就走下去了。”
边维目瞪口呆,怎么沈延跟他说道理,赵俊也说,约好的吧?还是说,现在流行这个?
“啥意思啊?”
“其实我也不太懂,你就当听着玩儿吧。”赵俊笑了起来,眼角有点儿鱼尾纹,看起来挺有魅力,“总之现在的生活我挺满意的。”
边维认真的说:“你要对倩倩好。”
赵俊给她一个白眼:“切,还用你说?”
边维继续认真:“我是怕你又像那时候那样犯浑,赵俊同志,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行了啊。”
黑历史被翻出来了,赵俊额角的青筋蹦了起来,脸也臭的没法看:“边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章主任没嫌你烦?”
边维笑:“他喜欢听我啰嗦。”
狗粮如排山倒海般砸来,赵俊被活埋在了里面。
边维撇嘴:“倩倩长的那么漂亮,身材又那么好,你要是不好好珍惜她,我就代表……”
赵俊接一句:“代表月亮消灭我?”
边维摸了摸下巴:“我要是有那个能力,就得去维护世界和平了。”
“……”
赵俊突然害羞:“她在床上像变了个人。”
这开头怎么有点儿熟悉,边维的眼睛一亮,对了!小说里常有!她的手肘蹭蹭赵俊,示意他往下说:“然后呢然后呢?”
赵俊往外面走。
边维叽叽喳喳的跟在后面:“说说呗,放心,我不会跟倩倩说的,我发誓!”
赵俊头也不回的说:“你发的誓就是个屁。”
“哼,我问倩倩去。”
“我好怕怕哦。”
“……”
边维没问,人小两口的私房事问了干嘛?她就是一时兴起,逗着玩的。
夜幕渐渐降临这座城市,大家伙要去学校附近的会所嗨,准备玩个通宵,边维没去,她要回家陪儿子。
黄倩倩也要回去,赵俊跟着,以前挺贪玩的一人,现在改了很多,游戏的号都卖了。
回去的路上,边维问开车的章先生:“我床上床下是一个人吗?”
章亦诚沉默不语。
边维看着男人,眼睛眨了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章亦诚道:“就是无话可说的意思。”
边维石化好几秒,她气得坐正,眼睛看着前方,不看他。
没过多久,边维又开口了,不死心的问:“那我在床上是小妖精吗?”
章亦诚反问:“你觉得呢?”
边维说:“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章亦诚停车等红灯,侧头看着他的妻子:“小妖精三个字,你只占了一个字,小。”
边维说:“逗我。”
章亦诚抿唇:“没逗,你知道我不开玩笑。”
边维吐血。
不问了,再也不问了,气人。
手被握住,边维装样子的挣扎,被握的更紧,她老实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章亦诚说,章太太,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边维听了,感觉一口气吃下去一斤的蜂蜜,甜的她大脑当机。
生活不是偶像剧,更不是谍战剧,权谋剧,也不是童话故事,其实挺平淡的,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每天几乎都差不多,一天天往前走,不知不觉就从开春到入冬。
时间的痕迹在小孩身上显露的最为明显。
冬冬在围栏里跌跌撞撞的走,累了坐回去,过会儿晃悠悠的站起来,接着走的时候,边维知道已经过了一年,孩子一岁了。
“多励志啊,我要拍下来。”
边维立马跑进房里拿了手机出来,对着儿子录视频,还一个劲的逗他笑。
不知道别的妈妈是什么样,反正边维挺欠抽的,儿子扁嘴哭,她觉得好萌,赶紧拿手机连着拍下整个过程。
边母拿起手摇铃吸引外孙子的注意:“冬冬,你妈妈傻不傻?”
边维一边看照片,一边替儿子回答:“不傻,妈妈最厉害了,是吧冬冬。”
边母喊了好几遍“猪。”
冬冬学着发出“猪”的发音。
边维放下手机:“妈,你别乱教啊。”
边母:“这个字好发出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喊猪的时候,别对着我喊,冬冬会以为他妈妈是猪。”
边母不搭理她,继续教外孙子。
边维去阳台找她爸:“爸,妈是不是在间接的让我减肥?”
边父在倒腾他的盆栽,抽空抬头看了看女儿:“维维啊,你是该减减了。”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边维心塞的回到房里,心塞的翻出仓库里的粮食,心塞的找袋子装起来拎到客厅,让爸妈处理掉,送人去,不要让她看到。
在客厅里陪娃玩了会儿,边维去书房拿出折子看看,可以上网搜搜开花店相关的东西了,准备好了就开。
边维的视线扫过抽屉里面的绒面盒子,她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戒指瞧瞧。
这是结婚那年章亦诚买大了的戒指,一直放在盒子里,她怀孕以后胖了也没换着戴,手都肿了,戴着难受。
“时间过的好快啊。”
边维自言自语,她心想,等章亦诚轮休的时候,要带他出去走走,还有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
吃晚饭那会儿,边维接到护士长的电话,说是章亦诚今天的一个手术失败了,她愣了愣后就去了医院,在医生护士关切的目光护送下直奔手术室方向。
章亦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身上穿的手术衣,手里抓着手术帽,浑身散发出一种低落的气息。
丁樊坐在旁边说着什么,章亦诚好像没在听,疲惫的坐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
余光发现了边维,丁樊松口气,他站起来跟她眼神交流。
边维回过去感激的眼神。
丁樊走后,边维在男人面前蹲下来,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扬起脸看他:“我听护士长说了。”
章亦诚的背脊弯着,薄唇抿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边维站起来给他按按两侧的太阳穴,柔声安慰道:“没事的,病人家属跟医院都知道大家已经全力以赴了,你也尽了全力,不要对自己太苛刻。”
章亦诚嘶哑着声音开口,言语中全是遗憾跟可惜:“那孩子本来是可以救活的,送来的时间晚了,早一点点就好了。”
边维弯腰抱住男人,把他的脑袋摁在胸口,亲亲他的碎发:“回家吧,回家洗个澡睡一觉。”
见多了生死,并不会麻木漠然,反而更加明白人生无常,懂得生命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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