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入深海,一室燥热终于缓缓褪去。
扶栀一个人躺在床上,左右翻了两个身,然后打开手机,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她放下手机,再望向房间相连的那间亮着灯的浴室。
浴室里没有水声,他显然没有在洗澡。
扶栀有些担忧,犹豫问道:“阿野哥,你在做什么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
浴室寂静没有回声。
扶栀蹙眉坐了起来:“阿野哥,你——”
“我在做什么………”
浴室里倏然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喘气声停顿了几秒,然后慢腾腾接上:“你猜猜看啊,小姑娘。”
扶栀愣了下:“什么?”
浴室里传来闷笑:“猜猜看,我在做什么?”
扶栀起先确实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毕竟她一开始想的是里面没有水声,阿野哥可能是在泡澡,别是浴缸泡久了晕倒在里面了。
可猝然被人这么言语近乎明示地提点两句,扶栀顿时醍醐灌顶,只见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闪了闪,随即重重地闭了起来,而后一头塞进了被子里。
这就是,成年男性吗………
不多时,浴室里响起了水声。沈知野从里头出来时,已经换上了T恤长裤的家居服,一头墨发较之前长了不少,零零散散地垂落在夜色和眉间。
走出浴室时,正好对上一团鼓鼓的被窝里探出的脑袋,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还没睡啊?”
沈知野在扶栀床头停下,温热掌心贴了贴她的脸颊,在眸前落下一个吻。
“嗯………在等你。”扶栀应得很小声。
夜色昏暗,男人压下沉静的眸子倏然又翻起暗色,喉结轻微滚了滚,最终从嗓间溢出一丝哑笑,翻身上床在另一头躺下。
“睡吧。”
他侧过身,将扶栀的头放到自己的胳膊上,然后探出另一只手,隔着厚厚的被子抱住她。
月色潋滟,窗帘间或晃一晃,抖落些微银光。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得不好。
沈知野隔着被子抱了她一会,大概是觉得手凉了,便将胳膊收回了被子里,无意触发了些被动技能,然后硬生生清醒了一整晚。
那头扶栀本来确实是困了,双眼迷迷糊糊闭上,但没一会就察觉身后不对,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怕沈知野已经睡了,便没敢有大动作,可身后的触感却愈发清晰灼热,那个位置分明是………
于是扶栀也清醒了大半夜。
以至于翌日两人出门时已经接近了正午,今天公司不忙,沈知野只要回去签两份字就行了,扶栀没有跟他一块儿上去。
沈知野回来时,就见扶栀趴在车窗后视镜前细细观察着什么。
沈知野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在看什么?”
扶栀头也不回应道:“黑眼圈。”
沈知野脸不红心不跳:“昨晚没睡好?”
“………”
“你觉得呢?”
罪魁祸首抖着肩事不关己地扭回了脑袋,发动汽车,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吃了饭,沈知野便松扶栀回水居休息去了,将人送到门口,目送她走上台阶,沈知野忽然道:“小姑娘,要不要搬过来,跟你阿野哥住一块儿啊?”
扶栀的脚步顿了须臾,头也不回:“做梦。”
沈知野试探性的提议被压了下来,但他也没有死心。
第二天来找扶栀吃饭,放下筷子,沈知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其实这些菜,我们家的厨师都能做的。”
“嗯?”
“来我家吃,能省不少餐费。”
“………”
又比如,这日傍晚,沈知野给扶栀打电话。
“小姑娘,跟我说说话吧。”
扶栀:“怎么了?”
沈知野:“家里太冷清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感觉有点孤单。”
扶栀:“………”
沈知野:“你在哪里?”
扶栀:“我在你身后的办公室里,你跟陈坚谈工作的时候专心一点,他都看你几眼了。”
就这样,沈知野想要同居的企图被扶栀无限压制,便也只能搁浅了。
一晃眼进入了六月,扶栀也终于要毕业了。
这天整个学校的南操场都挤满了乌压压的穿着学士服的学子,他们在草坪上、在球筐前、在曾经度过四年大学生活的地方留下一张张照片。
扶栀虽然两年没待在槐大,对槐大的感情算不上深厚,但一朝毕业,心中还是感触不少的。
和林意七换好了学士服,室长两人也从外地赶了回来,四人在操场拍了合照后,便各自被不同的同学拉着合照、签名留念。
从喧闹的人群中挤出来,便直对上双手抄兜一脸拽样的扶槐。
他穿一身西装,胸前还打了领带,偏长的头发打了发蜡抹在脑后,整个人神采奕奕,俊美的长相几乎发挥到了极限。
“哥,你………”
扶栀张了张嘴,错愕地看了他半晌,憋出一句:“你这身西装穿多久了?这是不是我高三成人礼那天穿的?”
“………”
“而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穿这身特像在什么会所工作的。”
扶槐维持了半分钟的温良顿时破功,他扯了扯嘴角,然后快准狠地扯歪了扶栀绑了半天的双马尾。
“就你眼尖?就你去过会所?嗯??”
扶栀捂住头发:“哥!!!!”
“干嘛?有本事你扯回来啊?”
“你真的很讨厌啊!!!”
两兄妹一见面就掐,最后打断两人的,是一声苍劲的咳声。
“爷爷?”
扶栀扯着扶槐领带的手倏然一松,双眸错愕瞪大。
不远处的柳树下,老者一身板正西装,衬衫马甲金袖扣,纵是年逾古稀,却仍站得笔直,眼角眉梢的精气神依然俊朗。
扶栀连忙快步上前,自然地挽住了扶江生的胳膊。
他退开一步,明亮的眸光上下扫视着扶栀一身学士服,眼底漫上些许浑浊,皱纹横生的手掌轻抬,很轻地拂了拂她的双马尾。
扶栀不好意思道:“好看吗?”
扶江生笑:“你小时候就扎两个辫子的,很可爱。”
扶栀嘴角轻轻颤着,眼泪在眼眶打着转,正要落下,就听身后嗤声:“听到没,爷爷说你装嫩呢。”
“………”
眼泪“咻”的一下又钻了回去。
扶江生带来了相机,“你们俩都是槐大毕业的,合照一张。”
于是他亲自指挥着扶槐和扶栀在操场正中央合照,却似乎对两人互相不配合的表情和动作极其不满意。
“扶槐,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小栀,离哥哥近一点。”
“扶槐,不要皱眉头。”
“小栀,挽住扶槐手臂。”
在扶江生的精准指挥下,两兄妹终于留下一张尚且能看的“和谐”照片。
一拍完照,扶江生就被闻讯赶来的几个校领导请走叙旧了,不用扶栀开口,扶槐就跟了上去。
将目光从眼花缭乱的操场收回来,扶栀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树下,打开沈知野的对话框。
沈知野前两天刚好出差去了,说是最快今晚才能赶回来,故而便不能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能理解。
对话框的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沈知野:【记得多拍点照片发给我看】
她打开相册挑挑拣拣了一通,最终选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发了过去,照片上,她正坐在操场旁的观众席上,双手托腮,目光放空,像是在盯着某个方向。
沈知野回复很快:【眼神挺忧郁的,在想什么呢?】
扶栀抿着唇角笑了下,正要在键盘上敲下回答,就听身后一道熟悉刻骨的声音传来:
“是在想我?”
扶栀眼睫一颤,猛地转过身,被阳光热气闷得红扑扑的脸颊撞进男人含着笑意的双眸。
他穿宽松白衬衫,双手抄着兜,痞里痞气地倚在扶栀身后树干上,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弧。
“看到我太惊喜了,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高大榕树下,穿着学士服的女孩呆呆地看着树下男人,水灵灵的眸子翻涌着光芒,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倏然起身,扑进了他的怀中。
微风簌簌吹过树梢,带着属于六月的暖意,温柔地吹拂着树下的人。他的掌心一下一下地顺着怀中女孩的脑袋,眼底倦意都化作柔软,融化了树梢的凛光。
过了许久,才听到头顶轻笑。
“怎么了,突然这么黏人……这么想我啊?”
埋在男人怀中的脑袋点了点头,声音细小:“嗯,想你了。”
操场喧嚣,只剩下了扶栀很轻的声音。
男人宽大的掌心顿了下,眸底暗色翻涌,喉结上下滑了滑,指节扣进扶栀的发间,正要落下一个吻。
扶栀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林意七的电话。
扶栀看了沈知野一眼,接起电话。
“嗯……在操场。”
“南超市啊?现在吗?”
“嗯………”扶栀掀起眼,心虚地瞟了眼沈知野,“好,拜拜。”
挂了电话,沈知野眸色讳莫:“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去………”
扶栀“啪”的一下双手合十,“我室友晚上的飞机,我们就去超市门口的小桌子上喝一杯,很快的很快的!!”
沈知野皱眉:“你还要喝………”
话没说完,扶栀已经没影了:“我先走啦,拜拜!!”
“………”
沈知野扯着嘴角干巴巴笑了声,然后蹲下身,任劳任怨地拣起了她没来得及收拾的包包。
室长两人在临市找到了薪资不错的工作,只是工作时间紧迫了一些,今晚就要赶车回去。
四人同寝的时间虽然不过一年,但相处时心思都单纯,也都是好相处的性格,一年下来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她们在超市里买了酒精度很低的鸡尾酒,在超市门口的小桌子前仓促地干了杯。
室长感慨:“唉,喝了这酒,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林意七蹙眉:“怎么说得好像咱们要上断头台了一样?”
扶栀点头:“是啊。”
室长:“也是,我公司打车到槐南只要一个小时。”
扶栀:“……我家到市中心都要两个小时。”
室长:“平衡了。以后有空常聚。”
一瓶250ml的鸡尾酒酒精含量少得可怜,但大概是今天红霞缀天的美景怡人,扶栀靠在沈知野怀中时,眼神也稍微有些迷离了。
“阿野哥,你看太阳。”
“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太阳,形状有点诡异,就像……就像月亮似的?”
“………”
“那就是月亮。”
扶栀靠在沈知野怀中,步伐有些虚浮,她吃力抬起头,看着沈知野道:“我可能真的有点醉了。”
沈知野的眉头皱的很紧,唇角微微下抿,看起来不太愉快,他凉凉呵了声:“你也知道啊,小姑娘?”
扶栀接着道:“阿野哥,我醉在你的爱情海中了。”
“………”
“真的。”
“………”
“你可以不用说话。”
臭着脸把扶栀带上车,弯腰从副驾驶车门外替她扣上安全带,沈知野正要起身,倏然喉嗓一紧。
扶栀一掌揪住了他的领子,低头看去,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眼却清明透亮,俨然已经清醒。
“怎么了?”
扶栀一眨不眨地望着沈知野,青涩的视线从他的领口扫上锁骨,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一寸一寸地滑过他的脸部轮廓。
最终对上他灼灼的双眼。
“沈知野,等下去我家,帮我打包一下行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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