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收拾了扁担戏白维棠、流星锤李大锤,我们继续往西边赶路,夜色朦胧,荒坟土丘之间,频频有狐影掠过,搞得我心烦意乱,杜四海告诉我别着急,这是想来偷精血的魑魅魍魉,有他在,不用害怕。
其实,害怕倒不至于,只是烛火越来越小,到现在只剩下一根蜡头,保不准什么时候熄灭。
有杜四海在前面带路,直到出了小树林,看到老汉所说的那棵老槐树旁荒废的老坟,方才舒缓了口气。
时间还来得及,我匆匆跑过去徒手挖坟。
坟土是刚翻过的,底下很松软,可饶是如此,我的指甲盖很快就挖劈了,十指连心啊,每一次挖土都是那种钻心的疼痛。
好在我终于挖开了棺材板,可试了几次,还是没办法撬开,于是我回头道:“把你阴阳槌借我用用。”
“这是我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你用它撬棺材?”杜四海特别抗拒。
“借我用用,回去给你两万块钱!”我急切道。
“那...你轻点。”杜四海一阵纠结,转头还是丢给我,嘱咐道:“你可千万别给我整坏了。”
当即我拿着阴阳槌顺着棺材缝开始撬,可撬了几下,忽然,棺材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符文,杜四海顿时大惊,急忙拉了我一下,睁大眼睛道:“别动,这他娘的是神霄派以“紫薇讳”做阵眼布置的玉亟雷箓。”
这种阵法我从未见过,说起来麻衣和神霄派是两种修行方式。
追溯源头,道家只有全真和正一两派传承,后来天师道张道陵总领天下道事,之后延伸出许多分支,形成最著名的三山符箓,分别茅山上清箓,阁皂山灵宝箓,龙虎山正一箓。
而“神霄”之名,来源于《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也属于三山符箓灵宝箓分支之一,只不过门派以攻击性最强著称,久而久之名声大噪。
麻衣派则是麻衣道人所创,祖师先出家为僧,后还俗入了道门,创下麻衣派,与宿土、众阁、全真、茅山并列齐名。
可擅长的方向有所不同,对于“雷箓”我只了解很小的一部分。
但看到“紫薇讳”的时候,我的确很惊讶,道家符箓是独立于主流的文字载体,而古代帝王、天上的神仙忌讳被直呼其名,皆用“讳”来代替,紫薇讳代替的便是道教“四御”之一的紫薇大帝。
对方若是把这个道家文字写在棺材上,可是会让棺材里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啊。
我问杜四海,这是怎么回事?他目露沉思,皱起眉头,缓缓道:“有人要害你,这是紫薇讳,专斩世间邪祟,棺材里被封了某些极阴之物,以神霄派御使雷霆的手段,你若打开棺材,就会被雷劈死。”
我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林茹是天渎的人抓走的,神霄派难道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吗?
杜四海怕我不信,又说:“你之前刚夺了龙筋,血脉乃是天下至阳之物,棺材内封住的阴气,一旦打开,阴阳交汇,会引来玉亟雷,震的你魂飞魄散。”
我在东瀛化身妖龙,曾杀了当时的掌门王震霆,之前五狄达摩帮我接了王霄云的追杀,可对方实在是阴啊,竟然会在林茹身边做手脚。
无论这件事,成与不成,他们都赢了。
我若不救林茹,苟且偷生活下来,从今以后道心破裂,注定只是凡夫俗子,堕入心魔障碍,活不了几年,恐怕就会被灾风灭杀。但一旦开棺,阴气夺体,神雷落下,依然会是魂飞魄散的局面。
看着渐渐熄灭的蜡烛,我的心口无比难受,气血一时间上涌,竟憋出了一大口的鲜血,我半跪在地下,望着棺材深吸了口气,回头道:“帮我救她,我把全部身家都给你。”
“就算有钱,我也得有命花啊,很显然,这棺材谁开谁死,我也没辙。”杜四海叹了口气,他将铁胆放在棺材板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随之乍现,一股磅礴的力量将铁胆弹飞了出去。
硕大的“紫薇讳”散发着金光,十分夺目。
杜四海说:“看见了吗?紫薇讳坐在棺中,四周皆用玉亟雷箓捆缚,棺材里的人好大的阴气,莫不是阴骨道体?”
我点点头,这招算计得真是阴啊。
不过,我还是缓缓起身,自幼是在爷爷刻意地安排下,进行着人情冷暖的考验,在有限的人生经历中,身边皆充满着恶意,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事,偏偏命运却要无数次地捉弄我。
我爱过一个女孩,那是年少时产生淡淡的情愫,年少时冲动的性格,在经历了大风大浪过后,我早已懂得权衡利弊,直到再次遇见你,我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还是那个少年。
再次拿起阴阳槌,杜四海拉了我一下,“你要干什么?千万别冲动!”
我说:“老杜,你觉得我该见死不救吗?”
杜四海有些急躁:“你承载了北方气运,以凡人之躯,返祖化龙,古往今来只有黄帝、大禹等少数圣贤做到了,这可是天运啊!”
“若我连她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个屁天运?就算他日一跃龙门,注定也钻到泥地里抬不起头的泥鳅罢了!”话到此处,我狠狠将阴阳槌卡在棺材缝隙,紫薇讳闪烁起夺目金光,玉亟雷箓同样在第一时间将我囚禁在很小的范围。
磅礴的力量将杜四海推了出去,他沉声道:“陈正,你这么做,对得起陈俊生苦苦种下的因果吗!”
“老杜,这世间的阴谋诡计最高深的,恐怕只有让人自甘堕入陷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傻,更不是愚蠢,是愿意画地为牢,心愿接受命运的摆弄,如今的我,便恰恰如此!”
我用力一掀,一股阴风自棺中吹出,浓浓黑雾喷涌而出,并在我的四周缭绕不散,玉亟雷符脱离棺材,盘旋在半空,之后又在我的身体周围快速旋转。
借着一股子蛮劲儿,我棺材板彻底掀开,这是我最后一眼看林茹,烛火燃烧着的微弱火苗,脱离灯笼,点在林茹的眉心,她渐渐有了血色,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灾难。
我没有去打扰她,转身向远处狂奔,符文依旧紧追不放。
令人畏惧胆寒的第一道雷極,就在我脱离不到五米时落下。
轰鸣声自脑海中传来,所谓雷極并非闪电劈人,而是天威在脑海中回荡,可以震碎丹田,切断经脉,直至磨灭神魂。
我口吐鲜血,身上的龙鳞若隐若现,那根金色龙筋同时浮现。
这一刻,我甚至能体会妖龙的心境,那是不甘心被命运的摆弄,宁愿被剥掉全身龙鳞,也绝不会低头!
又是连续三声雷極,我的皮肤已经焦糊,衣服炸裂,光着身子在荒郊野外迎风而立。
全身已经麻木了,大脑的意识渐渐涣散,丹田受到损伤,连着龙筋、龙魂皆是勉强支撑。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坚持多久,也许是一分钟,或者十秒钟,关键要看雷極会不会减弱。
很遗憾,我猜错了。
纯阳之躯受阴骨道体的阴气侵蚀,我在老天爷的眼睛里,恐怕就是该千刀万剐的邪魔外道,苍天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我半跪在地上,鲜血渗出皮肤,不知这是第几次雷極,当我准备等死的那一刻,我看到一位提着白纸灯笼,身穿红衣,容貌绝美的女孩奔来,她手里拿着一件金袍,在雷極落下的前夕,将金袍罩在我的身上,闻着女孩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气,似乎那一道雷極并没有落下,女孩蹲下身子,环抱住我的肩膀,温柔道:“不要怕,这次算你又欠我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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