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惊天炸雷,给炸懵圈了。
顾文钟是天阉?
下意识的都看向了顾文钟的肚脐眼下三寸的地方。
顾文钟一张脸,青中泛白,白中透紫,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可怕,眼神盯着那方婆子,几乎要噬人一般:“这是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如此胡言乱语,还不拖下去打死——”
一旁的顾老太爷也回过神来,一张老脸气得发青,“这是哪个院子的下人?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污蔑自家主子!成何体统!就是我顾家再仁慈,也容不得这样犯上的下人,来人,没听到你们大老爷的吩咐吗?拖出去——”
要知道天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简直是无上的耻辱!
尤其是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天阉!也就只相当于当众指着鼻子骂太监!不,比太监还难听!毕竟太监是后天手术造成的,而天阉,这是天生就不是男人!
就是普通人,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都要跟人拼命,何况顾文钟好歹也是顾家的大老爷呢?
如何忍得?
就要是传出去了,就算不是真的,顾文钟和顾家也要成为京城的一大笑话了!
张春桃一马当先的站了起来:“这是我家的下人,我看谁敢动她!”
说着还示意那方婆子站到自己的身后,贺岩,还有杨宗保一起将她护在了中间。
顾老太爷脸色铁青:“大丫头,你先前胡言乱语,我作为祖父,念着你这么些年在外头受苦,就算心有怨怼,口出恶言。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让你发泄一番,出了这口恶气,也就是了。到底是我们亏欠与你!所以即使你有不少僭越之处,我也就忍了!”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心肠如此狭小,竟然半点不容人,就因为你大伯父当年之过,事隔十几年过去了,你就要这样羞辱与他?你这与杀了他有何区别?我竟然小看了你!你这般处心积虑认亲回来,我看你就是为了报复你大伯父,报复我顾家的!”
“心肠如此歹毒,如此大逆不道!我顾家没有你这样的孙女!”
这是恼羞成怒,打算不认亲了!
此话一出,顾家老太太和二房皆脸色大变,谢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正要说话,顾文铮开口了:“父亲这是不认我们二房一家了吗?妞妞是我的女儿,父亲不认妞妞,那就是不认我!不认我们二房一家!父亲是这个意思吗?”
顾老太爷一拍桌子:“老二,你这个时候还出来裹什么乱?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丫头压根不是回来认亲的!她就是回来报复的!若是留她在顾家,只怕顾家永无宁日!你难道看不出来?”
顾文铮淡淡的道:“妞妞受了这么些苦,她回来要报复,自然也是理所应当!凭什么她不能报复?她不能出口恶气?父亲你告诉我!若是你当年被丢弃于乡下,过得生不如死。然后才知道,你本应该有光明的前途,本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却因为你的亲人陷害,所以落得如此田地,你恨不恨?”
顾老太爷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不恨两个字。
只得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要报复,也不用污蔑你大哥的名声吧?你难道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不说你大哥,就是我们顾家,百年的清名都要毁之一旦,成为大家的笑话了!”
顾文铮漠然道:“早在十四年前,大哥盘算动手那日起,这顾家清名不就毁了吗?”
“你,你——”顾老太爷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家老二的口齿这般的厉害,每一句都堵住了自己的口。
“更何况,父亲又怎么知道这是污蔑不是事实呢?怎么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若真是污蔑,自然有那婆子的去处!可若不是污蔑呢?父亲又当如何?”顾文铮冷笑问道。
顾老太爷想也不想的开口:“那怎么可能!你大哥虽然子嗣艰难,不也有长印吗?”
张春桃笑眯眯的开口:“那可说不定哦,说不定那长印不是顾家的孩子呢?毕竟这可是大老爷从外头抱回来的,说是跟外头女人生的,谁知道是哪个女人?哪个又曾见过?不能大老爷空口白牙的就这么一说,然后你们就信了吧?”
“我可听说了,大老爷房里也有不少人呢,怎么偏这些人肚皮都没动静,就外头那个女人就有了呢?你们就没怀疑过?说不得是外头那女人给大老爷戴了绿帽子呢!”
“老太爷不是最注重血脉的么?可别辛辛苦苦替别人家养了孙子,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再说了,这是不是的,老太爷要是不相信,带着大老爷和我这便宜爹,一起到后头屋里,脱了衣裳,呜呜——验看——”
后头的话,被贺岩拿手捂了回去,不过虽然没说完,可大家也都知道什么意思了。
那边顾老太爷哪里肯!就是他肯,顾文钟也不肯啊!
只一叠声的喊人,让将方婆子打死!
顾长卿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站了出来:“老太爷勿恼,既然是事已至此,大家这样争来闹去的,除了浪费时间,闹得难看外,并无一点用处。”
“大老爷也别喊打喊杀,倒不如问问这一位,为何口出如此惊人之语?”
顾老太爷对顾长卿这个长孙还是很看重的,知道他心思缜密,最是稳重不过。
也知道,这要真闹起来,二房这边如今是寸步不让,再闹除了跟二房闹翻,没有半点好处。
心里也觉得这事简直是匪夷所思,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清楚?怎么能是天阉呢?听说太监不都是面白无须,嗓子尖利么?
自家老大,有没有胡子自己还不清楚?再说了,真若是天阉,那潘氏和他房里那么些小妾丫头,怎么没有半点透漏?
这么一想,顾老太爷略微心安了些,只觉得张春桃是信口雌黄,知道不能拿大房如何,所以故意恶心大房的!
心中更是厌恶了张春桃这个新认回来的孙女一分。
冷着脸道:“好,今日我倒要听这个贱人有什么好说的!先说好,若是这贱人是听了人的指使污蔑了你大伯,我可是绝对不轻饶的!这婆子得拉出去打死!而大丫头就算认了回来,那也是你们二房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允许让她上顾家的族谱的!”
这意思就是,若是张春桃是诬陷,那顾家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是顾家的血脉的。
听了顾老太爷的这个意思,顾家二房都有几分紧张的看向了张春桃。
说实话,他们也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匪夷所思,毕竟顾文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天阉啊!若顾文钟是天阉,那顾长印又是从何而来?
大家一时都不敢深想下去。
唯有张春桃挑眉扬目一笑:“虽然我不稀罕什么劳什子的记不记族谱,不过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是我说的有半分假话,这亲我不认了!我立刻带着我夫君回到山旮瘩去,此生再不踏你顾家的门!”
话音一落,“妞妞——”
“小妹——”
顾家二房的人都惊呼起来。
唯有顾老太爷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生怕张春桃后悔一般,一拍桌子:“你说话可算话?”
张春桃嗤笑:“我虽然是一个乡下丫头,可也知道一口唾沫一个钉的道理。只是,若是我说的是真话,老太爷又该如何呢?”
顾老太爷被反将了一军,又有些犹豫了,看这丫头这模样,莫非真是扑风捉影听说了什么不成?
忍不住就看向了顾文钟。
顾文钟此刻已经勉强恢复了平静,咬着牙,一脸狰狞的盯着张春桃,眼神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老太爷就迟疑了那么一下,张春桃就挑衅的一笑:“我一个乡下丫头都敢赌,老太爷怎么就不敢了?莫非老太爷也相信了我的话?知道大老爷是天阉,所以才迟疑了?”
此话一出,就把顾老太爷给架在火上了,就算是想退都不能退了。
只能硬着头皮道:“若真是如此,大不了,大不了老大以后去庄子养病不出,你自然能上顾家的族谱,以后这顾家,就交到你们二房手里!”
张春桃撇撇嘴:“我说了,我对上不上顾家这什么族谱没什么兴趣,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我说的是实话,大老爷丢弃侄女,害我与父母亲人自幼离散,吃够了苦头,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什么去庄子里养病不出?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当他的大老爷么?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顾老太爷不悦:“到底是一家子的骨肉,他本是我顾家嫡子,这顾家就该由他继承。因他犯了错,所以才有这般惩罚,让你们二房白白得了便宜,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春桃都要被气笑了:“我说老太爷,你真是老糊涂了吧?你就没想过,若大老爷真是天阉,那他的儿子就不是顾家的血脉!他这叫什么,叫混淆血脉啊!若不是我揭穿,莫非将来你顾家要交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手里?老太爷你也不怕到地下去,顾家的祖宗不饶你?”
“还有,若大老爷是天阉,那他就绝后了!顾家不交给二房,交给谁?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什么叫白白得了便宜?”
“那你待如何?”顾老太爷压制着火气,问道。
谷</span> “自然是将大老爷出族的好啊!这样心狠手辣,对亲人都能下得了手,还能看着亲侄女受苦,十几年无动于衷的人,留在顾家,给顾家抹黑不成?”张春桃慢吞吞的道。
“不行!”顾老太爷激动的站了起来。
张春桃嗤笑:“老太爷和大老爷,真是一个什么都敢做!一个什么都敢护啊!只可惜,老太爷你就没想过,若是大老爷知道自己是天阉,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孩子,可他还从外头抱一个孩子回来,充当顾家的孩子养大,将来还要将顾家的一切都交给他!”
“你觉得大老爷是怎么想的呢?他可半分没体谅你这个做爹的,也半分没想过维护顾家的名声啊!这是想着法的,要将这顾家的百年基业都断送在他手里呢!”
最后这一句话,戳动了顾老太爷,他神色纠结,有几分动摇了。
顾文钟一直关注着顾老太爷的神色,见他这样,急了。
忙道:“爹,你别听她一个丫头片子,满口的胡说八道!这都是诡辩!我是顾家的子孙,以顾家为荣,一生都为了顾家!怎么会做出断送顾家百年基业的事情来呢?她就是恨我!故意说这些话来的!”
一面又指着张春桃:“好你个丫头,我知道你恨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如此的手段,巧舌如簧,本来没有的事情,都被你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只是,你恨我也就罢了!为何要连顾家一起带累?”
倒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顾老太爷一颗心左右摇摆,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春桃也懒得继续掰扯,直接道:“大老爷不承认是吧,没关系,我有人证物证呢!有句话说得好,求锤得锤!本来想给你留点面子的,既然你非要跳出来,那就成全你吧!”
说着,示意方婆子开口。
方婆子点点头,两只手攥紧了,语气颤抖,却还强忍着开口了:“顾爷,你还记得我吗?”
顾文钟一脸的暴躁和狠厉:“我从未见过你!你这妇人,为何要陷害与我!”
方婆子身子抖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娓娓道来:“顾爷,你忘了十五年前,青州蒋家的阿雪了吗?”
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劈开了顾文钟尘封的记忆,脑海中出现一个羞涩的,柔顺的,隐忍的面孔来。
“阿雪?怎么可能?”顾文钟失声惊呼的同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方婆子,也是当年的阿雪,缓缓的抬起头来,这一路跟着张春桃他们,吃得饱,又不担惊受怕的,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容貌。
看得出来秀美的轮廓来,倒是和脑海中的那张面孔重合了。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顾文钟看清楚了后,却吓得第一时间倒退了好几步,脸上惊恐难掩。
方婆子平静的道:“当年若不是我谎称怀了顾爷你的孩子,只怕就真的死了!不过我家主子听说我怀孕了,倒是留下了我,想着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的,说不得更得顾爷你的看中。所以谎称我死了,实际将我送到了庄子里——”
说到这里,方婆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只是,我怎么可能怀孕呢?当年毕竟顾爷男人那物件用不了啊,怎么能让女人怀孕呢?”
原来,方婆子当年家里没败的时候,倒是开过医馆,后来因为出了事,才败落了下来,她也被卖给人当丫头。
小时候耳濡目染,也懂几分医药之理。
被送给顾文钟暖床的时候,她本想着,自己懂医理,还捏着家里几个药方,若真能攀附上这位贵人,她也不求别的,自己有助孕药,能怀上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终生有靠了。
谁知道,真进了顾文钟的房,才知道顾文钟看着外表堂堂,居然是个天阉,是那种打小就不行的那种!
偏生顾文钟还是个变态,自己不行,却滋生出那凌虐的爱好来,用各种说不出口的手段来折磨人。
方婆子第一夜,就被那顾文钟折腾去了半条命,还被威胁不能说出去,不然不仅她活不得,就连她家人都活不得了。
方婆子害怕极了,不敢反抗,身上没一块好肉,出去还要替那顾文钟遮掩一二。
让人以为她得了顾文钟的宠爱。
方婆子那个时候又绝望又害怕!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当然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位顾爷贵人的这等隐私之事,只怕顾爷走之后,她就活不成了。
可她想活啊!于是她就想了个法子,每日里借着说补身子,要些补药,然后从里头挑出几样来,熬了两幅秘药,这药服下后,会让人有怀孕的症状,一般大夫都把不出来。
琢磨着堵上一把,若不是那顾爷亲手了结自己,而是吩咐蒋家人处理她的话,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这一点生机,方婆子格外的柔顺,不敢惹顾文钟不开心,不仅替他遮掩,在闺房之中,还任由顾文钟折磨,就希望顾文钟能看在她如此听话的份上,让她多活几天。
顾文钟难得见如此柔顺听话的,倒真是多在蒋家呆了些时日,将方婆子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才满意的离开蒋家,走之前,自然没忘记吩咐处理掉方婆子。
方婆子早有准备,故意在蒋家夫人面前干呕不已,让蒋家夫人生了疑,请来大夫把了把脉,说是喜脉。
蒋家本就要攀附顾文钟,听说方婆子有喜,真是喜出望外,哪里还会想着要处理掉她,只恨不得供起来,让人好生伺候着,等着九个月后,瓜熟蒂落,产下一个顾家的血脉来。
顾文钟一把年纪了,膝下还无儿女,若真能有一个血脉,那他们蒋家可是大功劳啊!
搏一搏,单车说不定就变成了摩托!
蒋家人在方婆子身上下了赌注。
方婆子早有算计,等着两三个月后,故意设计被人撞倒在地,顺理成章的流产了。
蒋家人失望不已,可也没法子,还好他们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后,再跟顾家报喜,所以一直瞒着顾文钟。
这孩子流掉了,自然不敢告诉顾文钟,可若真要杀了方婆子,又怕将来查起来,怪罪到他们头上。
索性就把方婆子留在家里,当个普通使唤婆子,只不让她见外人去。
后来见几年过去了,顾文钟压根不提方婆子,知道方婆子压根没被记住,也就索性将方婆子配了小厮。
那小厮开始娶了方婆子,对她还算不错,可当初方婆子为了活命,喝下的那秘药是有隐患的,那就是伤了身子,彻底不能生育了。
成亲几年都不能生,婆家就开始嫌弃,男人还勾搭了一个寡妇,生了个私生子,倒成了一家子过日子。
方婆子也不争,只呆在蒋家灶上,直到蒋家犯了事情,被抄了家发卖。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安排,被张春桃给买回了家。
又凑巧上京城认亲,进了顾家!开始方婆子听着就觉得有些熟悉,等到见了顾文钟本人,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可当初他那么折磨方婆子,自然是化成灰,方婆子都能认得出来!
到了最后,方婆子还总结了一句:“顾爷这天阉本是天生,压根就不能让女人怀孕!自然也就不可能有自己的骨肉!而府上的三少爷,那位顾爷的长印哥儿,听说如今才十三四岁,自然更不可能是顾爷的孩子!顾爷莫不是忘记了?当年,你拿鞭子抽打我的时候,曾透漏过一些话,阿雪可不敢忘。”
“当年,你说你就算你是天阉又如何?你不说,世上谁人知道?又说就算你这辈子都没有孩子,可顾家还是你的!别人休想沾惹分毫!还说你有个蠢货弟弟,就算生了几个儿女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被捏在你的手心里,任由你摆布……”
方婆子的话音落下,满屋寂静。
顾老太爷脑子一阵阵发晕,不过一天功夫,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他有些应接不过来了。
尤其是,他十分惊恐的发现,方婆子似乎没有说谎。
因为他也记得那一年,顾文钟去了一趟青州,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然后后来,借着他的名头,给一个蒋姓的小官,官升了一级。
而又是去年,也是顾文钟,不知道怎么的,收集了一大堆那个姓蒋的罪状,然后借着他的人手,将事情闹了上去,直接蒋姓小官,就被抄家处斩了。
就算顾老太爷再无脑瞎眼,基本的政治素养,做官的敏锐还在,哪里还不出这里头的猫腻来。
真是一颗老心脏,一半寒凉刺骨,一半又怒火中烧,一时受不得这刺激,眼珠子只翻白,差点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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