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酱的做法比较简单,很容易学,晏卿只做了一次,水生就学会了。
“制作简单,最重要的是发酵,需要每日进行翻搅,直到它熟好为止。不过这个需要时间,不用急,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过来问我。”
“好好,我回去就试试。”
水生千恩万谢的走了,他走了之后,徐母才问道,“晏卿你从哪学会的做这个?有这样一门手艺,你自己留着当个营生不好吗?怎么教给了水生?”
晏卿早就想好了说辞,“这是我在船上时,偶然听人说起的,所以就试了试。水生在船上救过我的命,教给他也算报恩了,娘您不用觉得可惜。除了虾酱,我还学了其他手艺,等会儿大哥二哥回来了,我就教他们一种叫鱼露的调味品,也是用小虾小鱼为原料做成的。若是好卖,以后大哥二哥就不用出海了,在家安安稳稳的就能赚钱,也省的爹娘再为他们担心。”
他只说他们,没加上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安安稳稳的。
不过徐母被晏卿描绘的美景吸引了,没注意到他话中有话,她激动道,“好好好,要是真像你说的,娘就放心了。即便少赚点,也比去海上让人担惊受怕的好!”
“嗯,先试试吧,反正只用一些小鱼虾,咱们又不缺这个。”
“对对,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咱们这多的是。不过家里的小虾你们刚才用完了,我让你大哥再去捞点去。”她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出门了,显然十分上心。
晏卿失笑,这一世的父母家人都是普通渔民,大字不识,老实憨厚。若是做什么大的买卖,他们也未必撑的起来,还不如做一点这样的小营生,不用大富大贵,小康安稳即可。
至于他自己,既然穿到了海边,还在海上走了一遭,那就只能努力点亮海洋相关的科技树了。
首先,作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指南针必须c位出道!
在这样一个没有导航的年代,不管是陆地上还是在海洋上,远行没有指南针怎么行?
虽说这个时代,指南针的前身——司南已经有了,但这种司南携带不方便,而且使用时必须在平稳的地方,船上显然不合适。晏卿想要的是现代意义上的指南针。小小一块,携带方便,随时能用。
这个制作起来不难,有磁铁就能做。晏卿打算明日去县里买了磁铁再研究。
徐母出去一趟,很快带着鱼虾回来,连同徐老大和徐老二也叫回来了。
“晏卿,你看看这些行不行?”
徐母带回来的小鱼虾十分新鲜,晏卿看了看,点头道,“行,做鱼露需要的小鱼虾没那么讲究,加工留下的下脚料都行,但是一定得新鲜。”
三人连忙点头,表示记下了。
晏卿教他们处理了鱼虾之后,就开始加盐腌渍。
做鱼露跟做虾酱一样,最重要的一部就是发酵。不过鱼露的发酵方式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天然发酵。加盐暴晒,让原料慢慢自溶发酵。但这种方法极其缓慢,制作周期长达几个月甚至几年。
除此之外还有低盐发酵、内脏发酵、加曲发酵等,每种方法都有各自的优缺点。所以晏卿打算用复合方法来制作鱼露,即结合几种方法的优缺点。
这也是现代社会常用的办法。
这样一来,步骤就比较繁琐了。但能节省大量时间,也是十分值得的。
晏卿一边做,一边仔细的给三人讲解,手把手的教他们每个步骤。这个东西说难也不难,再笨的人多看几遍也就会了。
一直忙到半下午,才算把第一道程序做完。
“晏卿,这样就算好了?那什么时候才能出那个鱼露?”徐母问道。
“这才是第一道工序,后面还有呢,最快也要个把月才能出鱼露。”
“这么久?”徐母咂舌,“不过只要东西好,花点时间不算啥,就是有点废盐。今天用的这些盐要花不少钱呢。”
晏卿忽然心思一动,或许,他可以趁机把晒盐法弄出来?
晏卿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如今的大燕,盐业还没有收归朝廷管控,民间是可以私自制作、售卖的。
不管是哪朝哪代,食盐都是刚需。上到天子,下至贫民,人人都离不开盐。
但如今的制盐技术不够发达,用的还是煮盐法,也就是将海水放在容器里煮,煮干之后得到盐水结晶。
用这种方法制盐,产出一石盐,需要四五百斤的柴,再加上人工和锅具的消耗,成本太高,因此盐的价格十分高昂,甚至有“一两食盐一两金”的说法。很多穷苦人家根本用不起。
不过海边的百姓是没有这种烦恼的,他们守着海,吃的海味都是咸的,所以对盐的需求量不大。不过也没有制盐往外卖的意识。
而且据晏卿观察,海西的地形平坦,并且风很大,光照充足,终年炎热,降雨也不多,正是晒盐的最佳地形和气候。
“这好办,咱们可以自己制盐。”晏卿笑道。
“自己制盐?”徐老大有些惊讶,“晏卿,你是说咱自己煮盐?那可更花钱了,又废锅又废柴的,还不如买的划算。”
晏卿摇头,“不是煮盐,是晒盐。我在船上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件事:甲板上不知谁放了半盆海水,在太阳下暴晒了半个月,结果水晒干了,里面剩下了一层盐。这跟煮盐是一个道理,把海水里面的水煮干了,剩下的就是盐。太阳晒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徐老二点头,“对对,我也发现过,咱们在海水里泡过的衣服,晒干了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的盐巴呢。我看这晒盐还真有可能。”
“而且不需要用柴禾也不需要用锅,光靠风吹日晒就行了!”晏卿道。
这话让大家十分心动,除了海水,旁的什么也不需要,只靠风吹日晒就能制盐,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啊!
“那咱们要怎么晒?把家里的盆都接上海水,放太阳底下晒?这也晒不了多少吧?”徐父问。
“这样太慢,得多少盆才能晒的够用啊?我觉得可以挖个大池子,蓄上海水,反正晒一盆也是晒,晒一池子也是晒。”晏卿不动声色的引导着。
“咦?这是个法子,我看这样行。如果晒出来的盐多了,咱们吃不完还能拿去卖!”
“卖盐啊,那可更赚钱了!”
……
一家人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仿佛已经看到美好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这个时候过来?”徐母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开门。很快,她领着一个黑瘦的中年妇人进来了。
妇人身形瘦小,干瘦如柴,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轻飘飘的挂在身上,让人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脸上的皮肤和大多数渔民一样黝黑皴裂,并且看起来格外憔悴。
“晏卿,这是你春香婶,说是来找你问点事。”
“啊?春香婶?你怎么来了?快坐。”如果不是徐母提醒,晏卿根本认不出来这是春香婶。
记忆中春香婶十分爽朗爱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身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死气。
春香婶顾不上坐下,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晏卿,你跟水生都回来了,那我们家栓子呢?栓子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你们是分开回来的吗?”
晏卿心头一震,立刻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事。
栓子是被雇去带路的那十人之一,跟原主和水生都是徐家村的。另外七人是隔壁两个村子的。
他穿来时,栓子等人都已经去世了,所以他印象不太深刻,一时没想起这茬。
现在被栓子他娘问起,才想起这件事。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春香婶这个噩耗。
徐母此时也想起了一同去的还有栓子,水生说只回来了他们俩,那栓子多半是遇难了。
她看向晏卿,用眼神询问他。晏卿缓缓摇了摇头。
她便明白了,叹了一口气,对春香婶说,“栓子他娘,栓子他……没了……”
春香婶如遭雷击,眼睛一下子就失去了光彩,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干裂的嘴唇嗫嚅着,“没了……”
徐母连忙去扶她,“栓子他娘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失子之痛任谁也没办法平静的接受。
春香婶连哭都哭不出来,瘫软在地半天都扶不起来。徐母看她跟癔症了似的,连忙招呼徐老大兄弟,送她去看大夫。大夫给她扎了针,才总算有了反应。
“我的儿啊……”她伏地痛哭,哭的肝肠寸断。
晏卿看的眼酸,便悄悄离开了。
这仅仅是他看到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两百多个母亲失去了儿子。
这就是古代,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晚上,徐母回来后,还在叹息,“栓子他娘也真是命苦,栓子走后,她当家的跟大儿子出海,结果遇到风暴,连人带船都没了。她就剩栓子这么一个念想,结果……”
结果栓子也出事了。
难怪这次见她,跟记忆中的相差那么大。丧夫又丧子,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她家老大留下了一个闺女,才一岁多。不过老大媳妇儿走了,听说又再嫁了一家。也不知道栓子他娘撑不撑得住,她要是再一走,那女娃可就一个亲人也没了。”
徐父接话道,“我看难,她家连船都没有了。”
对于渔民来说,船就是命,是吃饭的饭碗,没有船就什么也没有了。
“也是啊,就算有,她一个女人家也出不了海啊……”
晏卿在旁边听着,越发沉默。
虽然栓子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但看着春香婶在他面前倒下,眼神变得绝望麻木,让他心情十分沉重。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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