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难得出一丝阳光,映照进来也令禅房内明亮了几分,茶香氤氲不散。
萧函漫不经心地审视着眼前略微有些紧张的青年,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也没有哪位将军不想出头,看来沈家也在暗中依附了某位皇子,不然她送出的《华清赋》可没那么快引起轰动。
当然萧函送出去的也不止一份。
萧函在他们心中早已坐实了易家门生的身份,虽是姓萧,与易家应该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此人锋芒毕露,才华过人,只因易家处境,而愿意尽全力对付五皇子,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年轻人。
沈潞正是奉命想要拉拢萧函为四皇子所用,殿下可是十分看重此人的才力,只是让他父亲来太过引人注目,才遣了他来。
交浅言深地聊了几句后,萧函既没有完全应下也没有断然拒绝,只道还要考虑考虑,这种奇异的态度反而说服了沈潞,反正人就住在护国报恩寺,又不会跑了,来日方长。
待沈潞离开后,系统有些不解,宿主好像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萧函唇角微勾,“这场戏还没结束呢。”
她等着看到这最后的结局。
萧函望向窗外重重远山,那是皇宫的方向。
淑贵妃在前皇后被废后执掌凤印,也是多年来宫中最有实权的女人,会真的认命吗?
重华宫,自五皇子无缘大位后,便迅速冷清了许多,人走茶凉,宫里见风使舵的人不少,十分现实,宫中有娇媚动人的宠妃郑婕妤,家世雄厚不在乎恩宠的贤妃,还有许多有子嗣傍身的妃嫔,她们的儿子可是还有竞争大位的机会。
哪怕淑贵妃还没被夺去凤印,也保留后宫尊位,依旧掌管后宫事务,但谁都知道她因为五皇子的事受到牵连,失去了陛下的信重。
重华宫的宫人也是一片茫然,不复往日风光,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令人意外的是,淑贵妃不吵不闹,除了几次脱簪素衣向陛下请罪之外,也没有再做什么了,就像是安静地沉寂了下去似的。
唯一一次大的举动,还是在临近生辰时,淑贵妃向梁安帝请求让五皇子和南宁侯之女尽快完婚。
梁安帝对于这位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女人还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而且他也想着等老五完婚后就打发到封地上去当个闲散郡王,,至于封号他都想好了,就选‘恪’吧。
希望他能恪守本分,莫要起了僭越之心。
随口应下让礼部去办好后,梁安帝就没再理会,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三皇子四皇子,还有更多年幼可以培养的皇子身上。
五皇子尚在禁足之中,而且又是明显被厌弃的皇子,礼部也不会多用心,办得太好了还担心陛下会怀疑他们也与五皇子结党营私,有所牵连。
淑贵妃还求得了一个恩准,在大婚前召五皇子进宫见一面。
短短不到两个月,赵承玮已经从那个春风得意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副阴郁憔悴的模样。曾经他见过他前面两位兄长在母妃设计下被厌弃黜落封地的境况,现在他也沦落到这个地步,尝到受父皇厌恶的滋味。
当皇帝拥有权力可真好,爱欲令其生,恶欲令其死。
他好不容易被恩准进宫一趟,而他那位好父皇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命宫人将他打发来母妃这里。
见到赵承玮后,淑贵妃屏退了殿内的所有宫人,虽有些心疼儿子的这副模样,但仍硬起心肠冷声道,“你父皇已经彻底厌弃我们了。他已经准备待你娶妻完婚后,便封你为郡王逐出京都。”
赵承玮脸色立刻大变,要是到了边远封地,他可就真的永不翻身了,连子孙后代都回不了京都。
“母妃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假。”淑贵妃冷冷一笑,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连在梁安帝身边伺候笔墨都有她的人,也让她得知了这个重要的消息。
那位在她枕边二十年的男人好狠的心啊,说变就变,竟是连一丝情份都不顾。梁安帝先夺走了五皇子的殊荣,然后一步步在朝堂上夺走他的实权,现在甚至都不打算将他赶出京城,不让他留在面前嫌碍着眼了。
“所以我们绝不能束手就擒。”淑贵妃脸上闪过一丝狠绝神色,“本宫努力了这么多年,绝不会让这个皇位便宜了旁人,它只能是属于你的。”
淑贵妃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而且她在宫中爬到高位得宠多年,害过得罪过的妃嫔皇子不知有多少,树敌众多远不止一个贤妃。若是旁人坐了这太子之位,未来的皇位,她和五皇子的下场绝好不到哪去,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结局。
为今之际,唯唯有孤注一掷。她宁愿赌上一睹,赢了便是至尊之位。
赵承玮神色变幻,他又何尝甘心多年努力心血付之东流,自幼年时起母妃就教导他要争那把椅子,为此他努力读书表现优秀,在父皇面前博取目光,成为诸皇子中最显眼的存在,甚至被寄予厚望,结果到头来一场空被厌弃踩到尘埃里,教他如何能接受。
末了咬牙,森然道,“好,我听母妃的。”
他也明白了母妃话里的意思。
南宁侯府里一片愁云惨雨,陛下厌弃了五皇子,却又在淑贵妃的请求下督促礼部尽快举办五皇子和冯萝的大婚。
冯萝的母亲侯夫人容色悲戚,要是知道五皇子会落到今日境地,她怎么也不会让爱女嫁给五皇子。
现在却是圣旨难以违抗。
侯夫人脸上闪过几分后悔莫及,为了让女儿成为名正言顺的五皇子正妃,她使人混入了郑府,在易小姐守孝期间的饮食中放入秘药,能让她不知不觉中身子一点点衰弱下去,最后病死。那易姑娘也如她谋划的那样,被太医断定没多久可活了,听说还葬身火海。
五皇子不能继承大位,还遭到陛下厌弃,她千娇百宠的女儿嫁过去还能有什么日子好过。
南宁侯此时也是焦头烂额,进退两难,这岂止是赔进去一个金贵的嫡女,还把南宁侯府和五皇子绑在了一起,想撇都撇不清,甚至不久前金陵宗族那边也给他寄了信,显然是很不满他押注五皇子这件事,最重要是押输了。
他南宁侯虽是冯氏一族的嫡支,但为了保全家族繁荣昌盛,嫡系出了事也是可以断然舍弃的,那些族老还可以重新挑选出一支新的嫡脉,努力培养或夺走南宁侯府的爵位。
就在这时,南宁侯收到秘密送来的信件,看完后幽幽叹了口气,淑贵妃和五皇子的船上去容易下来难。他也想拒绝,但是淑贵妃照样能将他拉下水,南宁侯府上下脱不了关系。
而且他也有些动心了,赌赢了那可就是真正的从龙之功。
此事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
五皇子大婚的请柬也送到了傅侍郎府上,傅钧看着这烫金的写有‘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祝词,不禁觉觉得有些讽刺,今时今日,恐怕成就的只会是一对怨偶吧。
他吩咐了管家准备一份贺礼到时送过去,且不说作为天子近臣,这个时候凑上去亲近没有任何好处。就对易家的利用薄凉,他对五皇子赵承玮本也没什么好感。
曾经最受宠爱的五皇子被厌弃,三皇子和四皇子也都不甘于寂寞,蠢蠢欲动了起来,这京城还真是风欲静而树不止啊。
陛下对宫中的几位年幼皇子也多了几分上心,还让傅钧担任尚书房的太傅,当然也不止他一位。
结束后出宫的傅钧到酒楼浅斟了几杯,赏着京都夜景色,坐在窗边无意瞥过一眼,
望见楼下走进来几人,其中有一位青衣少年郎,便是只着素袍,浑身没什么饰物,但周是气质清淡隽永,少年人的翩翩风采比较独特,也吸引了他的目光,意外的是眉眼间有几分眼熟。
傅钧回想着曾在哪里见过,但直到离开酒楼也未想起,不过同行中的一张面孔他却认识,抚边将军之子沈潞沈都尉,
那是四皇子的人。
旁人也知道为什么,现在嫁给五皇子那就是受苦的命,众人看冯萝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些许怜悯同情。
婚礼上来的宾客也不甚多,更多还是因着南宁侯府的面子,受五皇子牵连被贬谪流放有数十名,他们也是见之色变,不敢轻易沾染。
梁安帝也没有亲临,只是派人赏赐了一些东西,足以显得态度冷淡。
见此情景,更令一些参加婚宴的官员宾客在送了礼稍坐会后就告辞离去了,像是多留会都会倒霉似的。
赵承玮站在庭间,一身喜服如青松挺拔玉立,勉强维持着笑意,袖中的拳头却是握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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