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宁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面上还是继续保持着微笑,“是啊,真是没想到传闻中的祁山真人竟然如此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足智多谋,芝兰玉树,真是让人敬佩呀!”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赞美之词,心想着这下那人应该是满意了吧。
结果看向那人的时候,他表情依旧淡淡,眼神里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唐晏宁看不懂这种高人的心理状态,觉得没趣儿,转而道:“先生为何会中毒?看你的身手应该很不错吧?”
顾怀生道:“梁王府机关重重,在下毕竟也是肉体凡胎,哪儿能一点伤不挂,只是没想到他的暗器里竟然淬了毒,我还当是什么致命的毒素,没想到竟是失力散,看来梁王下这种毒应该是想活捉那些闯入内层的人吧?”
上次在清泉寺,睿王说想请求他一件事,正是这件事儿。
梁王在地下钱庄的账本保管的非常隐秘,睿王已经派了两拨人都无功而返,反而还打草惊蛇让梁王转移了地方,不得已,睿王才会请顾怀生出手,毕竟他的麾下没有一个比先生武功还高的。
顾怀生来之前也是细细观察过的,谁知道梁王如此心细,在他把账本拿开的一瞬间,四面八方就开始涌现出了暗器,原来那账本也是暗器的开关,少了同样力量的东西压制,暗器便瞬间触发,幸亏他反应敏捷,只是被刮伤了几处,但是最后一次刮擦大腿的那块,让他迅速的感觉身上无力,勉强运功到秋苑上方的槐树上,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头晕眼花的,不得已才威胁了唐晏宁来掩护他。
他相信,她一定会做到的,果然,没让他失望。
唐晏宁听他轻描淡写的两句说完了,心里暗自猜想当时的情景一定很凶险,看来眼前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她继续问:“那失力散可有解药?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体力?”
顾怀生摇头,“这失力散没有解药,只能等自身慢慢消耗掉药力,体质好的大概三天左右,体质差的十天半个月也有。”
唐晏宁道:“那先生认为自己大概需要几天能恢复?”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似乎不妥啊!
顾怀生淡淡道:“这个我也说不准,要是没流这么多血的话,说不定三天就恢复了,但是我之前不停的运功疾行,引得出血过多,估计怎么着也要个七天吧!”
“七天!”
一听说七天她声音忍不住拔高。
顾怀生瞅了一眼门外,示意她隔墙有耳。
唐晏宁这才平静下来,一脸愁容。
七天啊,跟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七天,虽说他们肯定清清白白,但是要是不甚传出,那她的名誉可就毁了,更何况她已经定亲了,她还不想推了这门亲事。
顾怀生看着她垮下去的小脸,忍不住问道:“你是担心和我在一起共处七天名誉受损是吗?”
唐晏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先生,只是孤男寡女的共处七天,我担心先生不便。”
是担心你不便吧,顾怀生心想,她这般忧愁是怕名誉受损了婚事有变吗?
纠结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他试探道:“你放心,假如要是真的传出去损了你的名誉,我会对你负责的。”
唐晏宁倏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未来可能位极人臣的第一谋士,竟然要为一个陌生女子区区七天的相处负责?这么有责任感的吗?
看着眼前的人惊讶的表情,顾怀生轻咳了一声,“怎么,你不愿意?”
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忙道:“不是,先生年轻有为,正直又有担当,能看中晏宁是晏宁的福气,只是晏宁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再说,我也已有婚约,再过几天就要出嫁了。”
刚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顾怀生眉头皱的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在听到后半句她承认已有婚约的时候,又瞬间舒展开来,眼底甚至微微带着一丝愉悦。
他继续试探道:“你的那个婚约不过是替你姐姐代嫁而已,做不得数,你要真是名誉损于我,尽管放心,我会帮你解决掉那个婚约的。”
“不用。”
唐晏宁果断的回绝,眼里带着坚定:“先生好意晏宁心领了,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焉能抗拒,再说晏宁对未来的夫君也是倾慕的很,并无不满,即使名誉有损,我相信我未来的夫君也是个明辨是非,心胸宽广之人,不会介意的,还望先生不要插手。”
听她口说出“夫君”二字,他莫名觉得非常动听,像是泉水叮咚般清脆悦耳,令人舒畅。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语气还是淡淡,甚至带了一丝哂笑,“倾慕一个连续三届落榜的废物?”
听到“废物”唐晏宁不禁秀眉微蹙,莫名的觉得有点堵,虽然她确实没见过顾怀生,但是毕竟是未来自己要嫁之人,现在光明正大被人说废物,总感觉跟打她脸一样。
“先生此言差矣,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并不是中榜才能证明的,您看前几届状元现今儿有几个步入朝堂入了内阁?不还是平平无奇的待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书。”
“再看朝堂中现在占据一席之地的梁大人,他早年不过是翰林院里一个跑腿的小厮,没学历没人脉,不还是当上了中书省大人,深受倚重,可见一个人是不是废物,有没有本事跟中榜落榜毫无关系,先生这么一概而论和那些愚昧的市井之人有何分别?”
不知不觉她的话说重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倒有批评之嫌。
反应过来时她立即闭了口,忐忑的看着顾怀生。
面前这位可是日后的大权臣,捏死人估计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就是不知道心胸怎么样,会不会记仇?
等了半晌没见先生有异象,她惴惴的心才放了下去。
毕竟自己现在有恩于他,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
其实顾怀生一直没出声是因为被她的言辞惊住了!
他细细的想了一下,他们应该从未谋面吧?
既然从未谋面那为何要替他开解,他被传为废物的事儿难道不是人尽皆知了吗?
既如此,为何还要这么做?
就因为她快要嫁给他,所以容不得别人编排嘲讽?
不懂,真的不懂!
虽然不懂,但是心里仍感觉被一丝温暖包围,淡淡的,温温的,却异常柔软舒心。
他道:“你了解的倒是挺多。”
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唐晏宁干干回道:“不多不多,偶然听家父提起,才记了那么一下。”
唐恒天天上朝,偶尔在家谈论政事被孩子听了去也不足为奇。
他收起了思绪,又问到:“你不是喜欢睿王吗?怎的又突然倾心起你那素未谋面的夫君了。”
喜欢睿王?从何说起?
她斟酌着言辞,道:“那个,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睿王殿下天潢贵胄尊贵无比,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可以肖想的,晏宁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顾怀生乜眼,打量着她,“那你不喜欢睿王,如何对睿王的为人处事了如指掌?不是倾慕,又为何去研究一个外男?难道……你想吊着睿王,欲拒还迎?”
知道面前这位日后是睿王麾下第一宠臣,说话极有分量,现在他既然会这样想,不知道睿王会不会也这样想。
她一心只想帮助睿王,然后背靠大树好乘凉,却忽略了在外人看来,这是爱慕无疑。
大意了,趁还来得及得必须说清楚才行。
“我确实用心打听过睿王,但那不是爱慕,第一,我知道睿王是个明事理的人,在这物欲横流奸佞横行的时代,需要一位像睿王这种公正廉明以民为本的人,而我刚好知道些消息对睿王有用,所以才打算助他一把。二,我也有私心,我不过是相府一个小小的庶女,亲爹不疼,嫡母狭隘,在这相府里面也是举步维艰,所以我想找一个大树倚靠,希望睿王念着我曾经的帮助,日后照拂我一二。除此之外,晏宁别无想法,更不会妄想睿王,还请先生明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的坦坦荡荡,毫无避讳闪躲。
顾怀生听完却觉得心头一震,眼前的人儿语气不卑不亢,没有半丝曲意逢迎,端坐在那里,身姿挺直,无声的散发出一种矜贵的气质,就像那帕子上绣的兰花,坚强刚毅,品性高洁。
顾怀生凝视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看着眼前一直打量她的祁山居士,她心里忐忑,忍不住提醒道:“先生,晏宁的意思您可明白?”
顾怀生突然淡淡一笑,语气轻快,“放心,你既无心,日后我定会向睿王解释清楚的。”
唐晏宁微微颔首,“那就多谢先生了。”
说了一阵,顾怀生才惊觉饿了,目光看向桌子上还剩下的半碟小笼包,一碗清粥。
唐晏宁立刻明了,急忙端过来亲自伺候,没办法,谁让这位先生以后的地位让人不可企及呢,现在受伤正是自己表现的好时机,以后自己若是有什么麻烦,说不定不用惊动睿王,找这个先生就能解决了,睿王毕竟诸事繁忙,自己的小人情人家未必会一一放在心上。
自前世过后,唐晏宁非常深刻的意识到,有个靠山是多么重要,即使自己没什么事,但有个靠山也不是旁人随意能欺负的,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日后的相公也是一个小小状元,如此平平凡凡的就挺好。
顾怀生心安理得的享受了“未婚妻”的照顾,满眼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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