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拉着小儿子,缓步在小路上走动,徐徐道:“德芳,依你看,这次北伐凶吉如何?”
“不知道,爹照看着,我才能在宫里折腾一下,这军国大事不只需要多少情报消息才能判断吉凶,这不是我如今所能做的事。”赵德芳劝道,“爹爹也当明白,三叔无论镇守京师还是带兵出征,他都立于不败之地,除非他战败。然而,国家大事岂容儿戏?!三叔若出战,爹爹当保证我军后顾无忧,若他在京师,也当相信他的理政之能,这些事,我可不敢乱言,坏了军国大事那是要连累国家的。”
太祖忽的道:“爹爹带着你二叔三叔一起出征,留下赵普,你能做什么吗?”
赵德芳谨慎思考了许多,终而摇着头承认自己还不是那块料:“两国交战,多国横纵,只怕光情报战就让人很头疼了,那些个大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我没有理政之能,自然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不过,儿子倒有个见解。”
太祖目光温和,鼓励道:“可直说,无妨。”
赵德芳字斟句酌道:“所谓战争,打的不单单是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帷幄之中一军主将的运筹妙算,要紧之处,还在于辎重,还在于粮草。爹爹若出征讨逆,这京师筹措粮草之人,以及中间接应粮草的周转大将,那可千万马虎不得。”
他想起《雍正王朝》里四皇子挟制十四皇子的办法,更想起论坛里的那一句“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他还没有身临其境体会,但既然都说那句话很有道理,那自然要说出来,而后想办法去实践才能深刻领悟。
太祖惊喜莫名,不由道:“此话也是那人教你的么?”
“是啊,他告诉我说不要看前线十数万大军上百万大军的主将有多么厉害,其实真正厉害的,就坐在京师,手里握着笔杆子,一斗米一石粮斤斤计较的转运判官,此外,他还有一言,”赵德芳想到传说中的而立之年便挥师百万的军神,想起论坛上说过的他的一个性格特点,便又道,“为虑成先虑败,政治上还需提前考虑一旦无功而返的代价,军事上更要安排好久攻不下的防御,至于经纪上大军所过之处,只怕民生更加艰难,如何调整战争地区以及支援战争地区民众的生活,那就更是个大问题了。”
“政治,军事,经济,唔,此人见解十分独到,这一分类,一目了然么。”太祖再鼓励,说道,“还有什么,我儿可直说。”
“再就是文化啊,文化上既要消弭劳师远征久攻不下的负面影响,还要为下一次进攻制造好舆论环境。”赵德芳斟酌着说道,“实际上,以我之见这里的文化环境已经是政治影响了,如果再有咱们家的这么一堆破事,那就更是夺嫡的政治斗争,而不是文化上的单纯反映了。儿子在想怎么才能转不利为有利,转有利为利益最大化,只是囿于自身阅历和经验而不得其门。”
太祖拍手大笑,道:“有此见解,我儿可监国。”
啊?
“有些鲁莽了,要不还是多考虑考虑?!”赵德芳慌忙摆手。
军国大事,那的确不是儿戏。
他的设想是在太祖的庇护下用十年时间逐步成长,慢慢建立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而不是贸然上去就跟赵老三怒刚。
那是憨批!
“我听论坛里的大手子经常鄙视宋朝,说的就是不懂军事不懂国家大事的泼才指挥大军作战呢,我总不能变成这样的人吧?”赵德芳心想。
太祖却鼓励:“有这么谨慎的想法,我儿定能做好。唔,此番出征,我带你三叔一起去,让你四叔想法子震慑下南唐,命赵普监国,实际上带着你去增长阅历,”赵德芳依然担忧,他沉声说道,“儿啊,爹爹在三十岁的时候,也未必有你这样的见识。何况,天命在天宝九年,可谁知……不要嫌机会太多,你若能用十年学成旁人五十年学不会的本领,那岂不最好?”
赵德芳挠头,这么下去我岂不要成朱标那个古来第一太子?
他心里,其实还是防着猛爹的。
权力这个东西谁愿意放手?
古来多少帝王家,在面对权力争夺战的时候亲情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打赌。
更不敢贸然伸手去分太祖手中的权力。
他不是某卢历史文培养出来的“天降猛男”,他只是个很普通的乡镇公务员穿越者。
可太祖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要抢了洪武大帝“最信太子的君王”的名头。
那怎么办?
最要命的是,他真不敢把自己当成什么一上手就会一会就通的系统加点主角儿。
“试试,唐太宗十三五上战场,我儿不弱于他。”赵匡胤拍着小儿子的肩膀鼓励。
赵德芳点头:“唐太宗是个了不起的君王,不过,爹爹放心,我不学他……”
“你要说,唐太宗囚高祖,杀建成,对不对?”太祖好笑道,“哪里有建成可杀秦王,秦王不能反击的道理?建成的权力来自于谁?高祖!何况,若反击建成,却留着高祖的权力,那岂非更傻?儿啊,做人,不能站在失败者的立场,讨伐胜利者的不是,赢了就是赢了,说再多也是赢。何况,爹爹可不是高祖,我儿仁厚,自己既是秦王,也是建成太子,不必用那般残酷的手段去实现夺嫡的目的。就这么定了,在爹爹出征前,你要多学些手段,到时候,偌大的后方,可有一半要交给你了。”
赵德芳踟蹰不敢接受。
太祖道:“没事,有爹爹在,你只要一面教好你二哥,一面做好你说的事情,你若做不好,爹会给你帮忙的。”
而后,太祖仔细观察小儿子在面对他三叔四叔的时候的反应。
赵德芳没有丝毫轻慢张狂之状态。
他反倒越发显得稳健和老成。
至于对二哥,方才老三老四怕做了些说法,这孩子竟然在面对弟弟的时候有一些矛盾之色。
赵德芳依旧不表现出对赵德昭疏远甚至防范的状态,一如既往拉着他的袖子扯着要看装束打扮。
赵德昭略微有一些尴尬,很快但又如方才般亲近了。
这很好,“他毕竟还是把德芳的话听进去了。”
太祖心中想。
只是他也没想到,赵德芳很快又找到了拉近赵德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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