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远远便可听到后院里凄婉悠扬的四平调,阮棠穿蟒袍、戴云肩,手持金扇子,华丽的凤冠映出精致的面孔,她站立在中心位置上抖袖正冠。第一句咿咿呀呀的唱到“初转腾”时,拿起金扇遮住脸,头微扬眼眸看向天空,好似怕明月自愧不如而羞涩不露面。
敢于皎月比美貌,这是何等的自傲,偏偏用那张清丽绝艳的面孔做出来时,她的一举一动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人心生信服。
阮棠仿佛全神贯注一般,虽学的不久却也唱的格外入戏,而在她的身后,却是截然相反的世界。
难得的,阮棠家的助理小宋竟与时导家的秦助理凑到了一起,俩人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抱团取暖,阮棠再美再精彩的表现都无法让她们专心去看,实在是因为那两位大佬的气场太强大啊!
只见曲见琛与时钰站在一起,气质截然相反的两位天之骄子之间,看似平淡的言语交锋都带着一股强烈的攻击性,即使隔着很远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紧绷的气氛与暗流涌动,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
秦助理搓搓手,低声和小宋嘀咕:“你别看曲小少现在是笑的,根据我观察,他现在的真实情绪应该相当的差,他一心情不好,基本上要让所有人都和他一起不爽。”
他忍不住感慨,这阮老师真真就是个祸水,小少和他们时导那是打小的交情啊,愣是因为她给激的……这是要反目成仇的节奏啊!
小宋问:“那时导呢?”
“时导正在处于被小少激怒的边缘。”
“嘶——”小宋吓坏了,“那怎么办啊,他们别是要打起来吧!”小宋朝罪魁祸首阮棠的方向探了一眼,欲哭无泪,“你说阮姐怎么做到的,一点都不受影响,竟然唱的这么安稳。”
简直了,这心理素质,不服不行。
她哪里知道,阮祸水又不是第一天应付修罗场,就在穿越之前她包养的小鲜肉还在和她的追求者明争暗斗,而她呢,那是只管看戏从不参与。
这才是她的狡猾之处。
想要不翻车,就必须让队伍撕逼,一是因为雄性自觉领土被侵犯时会将仇恨值放在对面的雄性身上,这样就不会去找罪魁祸首算账,二是因为……
如果你队伍里的两个男人相处的和和气气,大概率他们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了。
所以,阮棠唱戏唱的认真、唱的投入,就是打定注意不掺和就去了。
曲见琛慵懒的靠着亭子,酒红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白衬衫解开两粒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他噙着笑,俊美的面容带着一股随性的邪气,漫不经心的与旁边的友人在说些什么。
时钰与他截然相反,男人西装笔挺严谨到一丝不苟,清冷的面容冷淡的声音都带着一股禁欲的气息,此时正专注的看着阮棠的表演,不知听到曲见琛说了什么,眉头一皱,随即是强势的警告声:“见琛,别胡闹。”
曲见琛笑了,桃花眼微眯,从容而戏谑的反问:“怎么算胡闹?”
他说着,外套往石凳上随意的一丢,迈着长腿朝阮棠走去。
阮棠正在为下一个动作发愁,她正在尝试《贵妃醉酒》里最经典的动作之一,卧鱼嗅花,但由于只学过一遍,眼下宣庭荭又不在身边,所以始终不得要领。
她尝试着背着地压在右腿上,身体却不自觉的倒下,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避免了栽倒在地的命运,男人的身上带着一股红酒的醇香气息,让她微微慌神。
阮棠一仰头,正对上曲见琛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他来凑什么热闹?——这是阮棠第一个反应,虽未说出,但是眼中的嫌弃已经暴露无遗。
曲见琛将她扶起,细长的手指轻柔的掰正她的动作,好笑又好气,却讲:“卧鱼讲究的是身体柔软,却又并不能柔而无骨,强调控制力,你这样侧面弯下,仰头脸朝上……”
他说着,动作专注的一点点引导着阮棠的动作,当最后一个动作完成时,已然是一个标准的卧鱼动作,阮棠一手放在胸前,一手向后背过,仰着头露出似嗔非嗔的面容,凤冠下的珍珠直起直落而不摇摆,端是妩媚动人。
阮棠斜睨着他,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味在其中,说:“你还懂这些。”
曲见琛轻嗤一声,“你当我来听戏,真是看小姑娘的身段不成?”
他十岁跟在七爷身边,那才是真正的梨园霸主,耳濡目染十几年,听过的戏不计其数,也只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会蠢到以为他进梨园是为了包养小情人。
阮棠做完卧鱼嗅花的动作,眼波流转妩媚多情,笑着反问他:“那小少来这凑热闹,不是为了小姑娘身段,又是为了什么?”
曲见琛托住她的手,两人姿势暧昧,他的唇在她的耳边,说:“你是一般的小姑娘吗?”分明就是个妖孽,一个看不住就容易出乱子。
这暧昧的气氛尚未完全形成,阮棠只觉得身体被强势的力度所箍住,紧接着便被人揽住腰肢拉了起来,她踉跄两步才缓缓站定,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时钰冷厉的侧脸。
时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工作领域不接待外客,曲小少如果想**,可以去找你那些小情人,不要打扰我的演员练习。”
曲见琛怀里之中,遗憾的叹了口气,跟着站起来,似笑非笑的道:“时导这话就不对了,你是导演,我是她男朋友,来探班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梨园有我三分股,你拍的电影有我上亿的投资,你觉得哪一寸土地是我不能站的?”
时钰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冷淡的讲:“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与阮棠分开并另有新欢,男朋友这个称呼还是不要拿出来贻笑大方了。”
阮棠都惊了,他们时导平日里不声不响跟个闷葫芦似的,现在说起话来简直就是咄咄逼人,这还是高岭之花时钰吗?
大魔王倒是真的。
曲见琛嗤了一声,反唇相讥:“时钰,管好你工作范围就好,我和阮棠的事情是我们的私情,不需要第三个人参与。”
可见,阮棠与时钰之间那股暧昧,还真就是他心里的刺,这个时候还是没忍住拿出来刺两下。
两人唇枪舌剑,气氛如硝烟弥漫,罪魁祸首又开始企图神隐。
就在这时,宣庭荭急匆匆的朝这边走过来,他还穿着一身花披戏服,一举一动都带着女旦的俏丽,显然刚从台上下来,根本就顾不上时、曲二人间的暗流涌动,直接拉住阮棠便走,“小阮,一会有一场戏你得登台。”
阮棠简直求之不得,跟上就走,将两个男人抛在身后,到了后台才问:“怎么了,今天也需要救场?”
宣庭荭摇头,将她拉进专属化妆间,一边给她挑戏服,一边低声说:“今天有一位贵客来。”
“昨天你也说有贵客,结果就是曲见琛。”阮棠嘴角一抽,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宣老师的声音沉下来,显得郑重又严肃:“不一样,今天这位是真正懂行的贵客,不仅懂,而且背景深不可测。小阮,我让你登台,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你的机缘。”
“你是演员出身,但没有背景,演技还一直遭受诟病,时导虽好却也只会带你这一部戏,往后还是花瓶。曲小少说喜欢你,那份兴趣又能维持多久,他一向薄情,不是良人。你无法依靠他们一直走下去,就必须有自己的杀手锏,我喜欢你,因为你有天赋能吃苦,我不想看你碌碌无为的走下去——”
“今天这位贵客,是我想为你结下的善缘,他不好女色对你不会有旁的觊觎之心,只是单纯的喜欢听戏,你演的好,在他心里留下些许的印象,往后出了什么事好歹有一条退路可以走。”
他看起来不声不响,其实早就将阮棠和几个男人的关系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言辞恳切,推心置腹。
阮棠诧异的看他。
虽然说宣老师可能是想岔了,以她的本事还不至于出了事无法处理,但是对方这一片苦心,着实令人动容。
而且,她还真的挺好奇,让宣老师评价如此之高的贵客,会是谁?
所以阮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无论是宣庭荭还是阮棠,都无法想到,他所谓的“机缘”,在不久后用“情缘”来形容更恰当,而且还是将阮棠这一世的修罗场推向白热化的情缘。
当阮棠换上素褶素裙登台,随着红唇一张,亮嗓:“杀出了金山寺怒如烈火——”
台下一片轰动。
看过她演出的戏迷激动不已,没看过的暗暗咋舌,其中有一个小姑娘是随家人来的,本来无所事事的在玩手机,这时候下意识的一抬头,先是被她的扮相惊艳住,随后瞪大了眼睛:“……阮、阮棠?”
是她知道的那个花瓶女星阮棠吗?!
包厢里,男人坐在梨花椅上,双腿交叠双手搭在上面,端是一派矜贵从容,听到声音他微微抬眸,波澜不惊的黑眸落在戏台上的“白素贞”身上,淡笑:“有点意思。”
旁边的人低声提醒:“七爷,这就是宣老师提的那位学生,阮棠,同时也是小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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