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清喜欢陆谨言,这还是她无意中发现的事情。
李氏偏疼江婉媛,江婉媛闹腾过几次,说非陆谨言不嫁,李氏也任由江婉媛去,还求到她的头上,让江婉媛去镇国公府陪陪她。陪她都是假的,想要吸引陆谨言的注意才是真的。这种姐妹共侍一夫的戏码传出去都丢人,可偏偏李氏被那黄白物件迷住眼睛,巴巴地把女儿送过去。
可那陆谨言是什么人,一个侯府不受关注的少爷,在没有任何助力之下,爬上那等高位,手段岂是一般人可比,怎么会为了这点子上不得台面的男女私事,毁了自己的名声。最后陆谨言用了点手段,将江婉媛连人带丫鬟全都赶出去,面子里子全都丢干净。
江婉媛为此恨上她,可怕是江婉媛自己都不知道,她被赶出镇国公府的事情中,自己的妹妹江婉清也掺和了一手。
想到这件事情,江婉容越发神清气爽起来。她不是什么君子,十分小气并且记仇,对待自己的仇人,把人推倒了还不算,还要在上面多踩几脚,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她做的比谁都欢。
“我觉得他的相貌很好看,祖母说过他也是极有文采的。既然我和他定了亲,日后便是要过一辈子。那样谪仙般的人物,想来对我也不会太差。”
她不知道女儿家羞涩的样子怎么做,就屏气涨红了脸,“若是日后我们有了孩子,像他一些定是好的。”
看着江婉清面色有些苍白,她心里笑得欢畅,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你怎么,难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姐姐,镇国公府中事情乱,我怕你过去会吃亏。”江婉清身子颤了颤,藏在袖子下的手青筋凸起。
“我原本也在担心,但是我想,他应该会护着我吧。”江婉容淡声说。
就算不护着,她也有法子保全自己。她同陆谨言还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也不怕陆谨言真的在背后给她捅刀子了。
这种淡然仿佛是炫耀一般,刺痛了江婉清的眼,掌心都有些血迹渗出。
江婉容浑然不在意,继续说着她和陆谨言日后幸福美满的生活,直到江婉清脚步踉跄地离开后,她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她这些话都是蒙骗江婉清的,这正好戳中江婉清的命门才让江婉清心神巨乱。可等江婉清回去后仔细想想,便知道她这些话错漏百出。
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听得出来破绽。
晴安细心些,走到她的近旁极为委婉地问:“姑娘是什么时候见过陆状元的?”
“没见过,逗她玩的而已,你没瞧见她都变了脸色。”江婉容的话意有所指,看着晴安是什么反应。
这句话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晴安瞬间想到某种可能,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低声骂了一句,“恶心。”
她能够这么快反应过来,江婉容心里有几分满意。她日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身边若是没有忠心耿耿且脑子灵活的丫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你心里清楚就行,不必说出来,我自有打算。”江婉容有心将她培养成心腹,日后不说求她独当一面,可遇到事情也别乱了手脚,所以留着她,又说了不少的话。
莺时站在帘子外头,竖起耳朵想要听里面都在说些什么。
茗雪端汤进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低喝一声,“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茗雪管着厨房的事情,平时没少和小厨房的那些人扯皮,嗓门也大得很,这一声把莺时吓得半死,她连忙走到外面来,拍拍自己的胸口,打了茗雪一下,“要死啊,声音这么大,万一被听见了怎么办?”
“你在这里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茗雪压低了声音问。
莺时还没有缓和过来,没好气地说:“姑娘和晴安在里面说话呢,说不定就是在商量陪嫁丫鬟的事情。”
“我当是什么呢,就这个事情。”
茗雪不大感兴趣,说着就要往里面走,被莺时一把拉下来,“你就不想知道姑娘会带谁去?”
这一问倒是把茗雪勾住了,姑娘身边侍候的丫鬟并不少,可能陪嫁的只有八个丫鬟。她自小就是过来侍候姑娘的,外面都说姑娘性子不好,可她们身边侍候的人才知道,姑娘虽然性子急了一点,可从来不轻易处置下人,也不克扣她们的银钱伙食,不知道比旁人好了多少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一直跟着姑娘。莺时的话倒是提醒她,她寻思着晚上回去之后要琢磨出几样新菜式,姑娘吃得好了,自然就将她带上了。
这个心眼实的小丫鬟将身板一挺,“姑娘肯定愿意带着我的,我做饭最合姑娘的口味。”
能去陪嫁,日后等姑娘有了身孕,就有机会去侍候陆少爷,到时候谁还干这些破事!
莺时心里直骂茗雪没脑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瞪了她一眼之后就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茗雪觉得莫名奇妙,也没有搭理,往里面走去。见到姑娘以后,她笑得开心,里面走几分自得:“姑娘,您猜猜,今天我炖了什么汤?”
她这几个丫鬟中,茗雪的厨艺是出了名的好。江婉容原本想躺一会儿,闻着这个香味,便让晴安侍候她起身。
茗雪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小盅冬笋乳鸽汤,奶白的汤水被盛在深色的砂锅里,在赤红的炭火里煨了一天,光是闻着味儿都叫人食欲大开。
闹腾了一番江婉容也被勾起了食欲,就着梅花纹青瓷碗喝了两小碗,热气一熏腾,脸上的颜色也活起来。
茗雪瞧着情景,在一旁小声地说,“味道可还好,大少爷一早就送过来,说是给您尝个新鲜。奴婢听小厮说了,大少爷知道你爱吃这些,亲自带着人去五子林找的。”
她口中的大少爷是江婉容的唯一的胞弟江乔辞,如今是十三岁的人了,学堂里没有学到什么东西,被李氏用钱玩养着,最后养成了一个废人。书文一概不知,吃喝玩乐倒是占全,最后被人沾染上了赌,被承恩侯府扫地出门,潦倒而活。
可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的胞弟,因为母亲早逝,江乔辞对她更是多了一份依恋。上一世为了不抹她的面子,半分没有开口求她。等她知晓时,弟弟已经离开了盛京,没了踪迹。
骨子里流着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江婉容还记得自己死后不久,久未出现的江乔辞去了镇国公府,双目赤红要要替她讨回一个公道,最后被护卫赶出去,摸索到她的坟前,哭得直不起来身。
鼻尖酸涩,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忍着泪意,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声,“他现在人呢。”
“该是没回来,先生说少爷的功课不行,留在学堂教导,怕是要等入了夜才能回来。”
江婉容这么一听,原本拿着勺子的手顿住,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里已经卷起了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我记得沈夫子是不留堂的,他也不是个好学的,怎么就乖乖留下了?你去找个靠谱的小厮,瞒着人偷偷去打听了,看到底去什么地方。”
茗雪觉得疑惑,却也没问,直接出去安排。
没多个时辰,小厮递了话进来。
江乔辞跟着人进了赌坊。
一团火气直接冲到头顶,江婉容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仿佛江乔辞踏错了这一步,前尘旧梦便会一一再现,将她打击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绯珠是几个丫鬟当中脾气最泼辣的,可这事也不敢多说,委婉提了,“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沾染上的多是没个好下场。少爷若是去见见场面倒也还好,要是被迷住......”
“他倒是敢!”江婉容猛得一拍桌子,“叫人在门口等着,只要他回来了就直接带到着。”
她性子不好,但也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院子里的人都屏气不敢大动作,担心等会姐弟两个起了冲突,还是晴安劝着,“等少爷回来了,你且缓缓,问问原委再规劝也不迟。少爷素日里就听你的话,也知道是非,定是知道好歹的,切莫因这件事情伤了姊弟两的情分。”
“我知道,只是寻他过来问问。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当真还能吃了他不成。”江婉容按下去脾气,心烦意乱,拿过一个软枕去扯动上面的流苏,半天都觉得不解气,往里边一砸,又唤了绯珠去瞧瞧动静。
谁知道这一晚上,都没有听说江乔辞回来。
江婉容顾忌着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也不敢频繁派人过去,让绯珠去告诉闻观院的丫鬟,等江乔辞回来之后,来扶芳院一趟。
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江婉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一直梦见从前的事情。她被李氏母女哄着,在新婚之夜同陆谨言翻了脸,后来看着她的丫鬟一个个惨死,徐氏塞了一个男人去她房里,将她扔在大火中活活烧死。
没有人记得她,包括她那个夫君。不过江婉容也不怪他,毕竟他们之间仅有的那点情分早一开始的时候就没了。而在镇国公府的时候,陆谨言护着她,在她死后没让那些老虔婆创扬谣言已经是仁至义尽。只有乔哥儿摸到她的墓前,一声一声地叫她“姐姐。”
她所有的下场都是报应,她都认了,可是他的弟弟做错了什么?她的乔哥儿先出学业不行,可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明明比她小上两岁,却事事都护着她,怎么好好的就染上赌瘾,怎么最后就被赶出侯府了?
江婉容醒来的时候,枕巾上都是一片湿渍,一时恍惚以至于分不清哪个是梦里哪个是现实,脸色苍白得吓人。
绯珠进来说,“大少爷来了,还在外面等着,您现在要见他吗?”
“见,扶我起来。”江婉容咬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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