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变。
甚至还想从前那样,
可她听到的时候,浑身的鸡毛疙瘩都战栗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挑开了马车车帘。
阿桂再一次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万千心绪,涌上眼眶,微微泛红。
阿桂连忙别过头去,长睫轻颤,唇瓣咬得泛白。
手腕却被坚定有力的手掌拉住。
他将她拉下了马车,又托她上了他骑的马。
等阿桂反应过来,已经被困在他的怀里,乘在骏马上飞驰。
风吹得两人的衣袍鼓动,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再是桂花的馥郁,而是高贵的龙涎香,很符合他如今的身份。
阿桂垂下眼,任风声在耳边呼啸倒灌,失神一般倚在他怀里。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将阿桂拉下马背,站在一片似锦灿烂的花丛里。
阿桂终于来得及细细打量他。
从前,他的衣裳都是她给他做的,一针一线,连花纹都是她烂熟于心的样式。
可如今,他穿着绛色暗花绸白狐皮的常服,用的是皇家才能用的料子,上头团着龙纹,近得能看出纹样的绣法,却又好像透着高高在上不可靠近的距离。
阿桂怔怔回过神来,正要福下身子,想着是不是得行个大礼,说一句“民女见过陛下”,却被他搂住了腰肢。
他掌心的温度贴着后腰,灼得她耳朵顷刻便泛起红晕,支吾不出任何声响。
他却偏偏越发得寸进尺,将头也慢慢凑过来。
“……”阿桂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低声道,“小同,你……你做什么?”
“阿姐,你说呢?”方喻同扣着她的腰,温柔中又含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强势,“跟我回宫?”
“不行。”阿桂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阿桂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样干脆,明明心里听到他的邀请,是有些意动的。
方喻同半眯起眸子,嘴角含着笑意,却又透着冷意,“阿姐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么?”
阿桂指尖微颤,别开眼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低哑的嗓音逼得更近,温凉的呼吸全洒在她的耳畔,“阿姐,你答应过,要嫁我的。”
阿桂不好说得太直接,只好随意寻个理由,“不行的,小同,我…我当过你娘!”
这话荒谬得方喻同嗤笑一声,掌心将她腰肢牢牢扣住,甚至忍不住,咬住了她的脖颈。
“大婚那夜,和你共度一夜的,难道不是我么?”
阿桂晃了晃神,想起那一晚的磅礴大雨,还有他靠在身边时,不容忽视的温度。
这么多年,回想过往,她不得不承认,是他的存在,给了她许多撑下去的勇气。
无论是那个房屋将倾的夜晚,还是逃难瘟疫的绝境。
他只轻轻咬了她一口,就松了口。
并不疼,只是想要她清醒一些,不要再说胡话,做傻事。
因他收了力气,所以阿桂扭捏地挣扎一下,便挣开了他。
她抬起长睫,终是忍不住唤出了他的名字,“小同……”
还能在眼前,这样唤他,好像也成了一种奢望的幸运。
她压下心里那些酸楚,狠心摇头道:“小同,我…不想入宫。”
她的话说出口,久久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他只是那样直勾勾地望着她,盯着她,一动不动。
眸底深邃漆黑,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帝王深沉,圣心莫测,大抵都是如此。
阿桂垂下眼,不敢再与他对视,只是打心底升起一股子更无奈的失望落寞。
她与他,终究是要形同陌路了吧……
“阿姐。”他终于开口,半弯下高大的身躯,重新拉起她的手。
他修长的手指一根根缠进来,直到和她十指相扣。
周身上下那上位者的威严气魄,容不得她拒绝。
尽管他的语气轻缓,动作温柔,却还是让她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儿。
他如今,是暴戾无情的新帝,人人恐之,惧之。
只是她没想到,连她也……
“阿姐,你不要和他们一样。”他含着倦意的嗓音压得很低,语气就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一般,却又多了几分成年人才有的无奈。
“他们都可以恨我、怕我、畏惧我。”方喻同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指尖,轻声道,“可是阿姐,你不一样,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若她也畏惧他,疏远他,那他登上这位子又有何用。
她疏离恐惧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扎得他的心鲜血淋漓。
阿桂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吞吞吐吐间说道:“我给你留的信,你看了么?”
方喻同从衣襟里掏出那封被他揉得有些皱巴巴的信,还是完好无损,没有打开的。
“你……”为什么没看?
阿桂咬着唇角,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方喻同指尖用力,把那封信,直接撕碎,扬在风中。
“阿姐,诀别的信,我不会看。”
“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和我道别。”他重新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跟我回宫,好不好?其他的事,我路上解释给你听。”
阿桂终于轻点了点头,提起裙摆,迟疑着,跟他上了那架镶满了金银珠玉的明黄色马车。
……
这是帝王才能乘的马车,前头有六匹骏马拉着,车身内外都是珠光宝气,金黄熠熠,端的是不容人逼视的尊贵气派。
阿桂从前连见都没见过,更遑论坐。
于是方喻同拉着她坐在他身侧时,更是说不上的扭捏不适。
方喻同瞥她一眼,将手搭在红木香几上,无奈道:“阿姐,我初登基,最讲究的便是排场和脸面,所以这出行的仪仗,是在所难免的。”
他也知道她不喜欢,可越是站得越高,就有越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阿桂垂下长睫,指尖悄悄拨弄着袖口,没有应声。
方喻同盯着她的前额,再次说道:“阿姐可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阿桂听得一怔,却摇了摇头,沉默无声。
方喻同眸色深深,俯身从车座底下的小箱子里起出一叠信来,“阿姐又骗我,明明在信里的时候,还要问我许多,怎的当面见到了,反而一声都不问了?”
他如数家珍一般,将一封封信拿出来,摁在阿桂面前。
“这儿问我穿的衣可够,这儿又问我近来睡得可好,这个还问我每日饭量如何,还有这个,问我们何时能再见面……”
他不用看信,竟能说出每一封信上的内容。
阿桂心尖微颤,终于抬起长睫,轻声道:“原来这些信,你都看到了。”
“何止是看。”方喻同又仔细地将那些信叠起,收回小箱子里,“阿姐写的一封封信,我早已倒背如流。”
“那你……”阿桂说了两个字,又收了声。
她要说什么,难不成还去质问他吗?
他是帝王,她不能那样。
“……阿姐是怪我没有给你回信么?”方喻同不必她说完,见她沉默下去,便替她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相处多年的默契,已经能让他一眼就看穿她那些藏在心里的心思。
阿桂抿着唇,垂下眼,无声胜有声的回答了他。
方喻同轻笑出声,拉着阿桂的手说道:“我就知道阿姐还是像从前那般,最是关心我的,你瞧这些是什么?”
他又俯身,将座位底下的另一只楠木金丝小方箱提溜出来。
“阿姐,你打开看看。”
他把一枚玲珑精巧的金质小钥匙放到阿桂手心里。
阿桂捏着那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看清楚里面是一封封崭新的信之后,抬眸猛然看向方喻同,长睫颤动,“小同,这是……”
“拆开不就知道了。”方喻同轻笑着,长眸微微敛起,意味深长。
他这样笑的时候,有一瞬间,阿桂以为回到了他少年的时候,也是这般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可回过神来,又意识到,不是了。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少年,心思明净纯粹,日子简单快活。
他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手上染着无数人的鲜血,踏着血肉碎骨,才一步步登上了那个位子。
阿桂没有拆信,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眸子,问他,“小同,你为何要杀了刘定?”
还有许多其他人。
方喻同定定地望着她,薄唇吐露出凝重的语气,“阿姐可是在怪我?”
阿桂心尖微颤,终究是没有勇气再看着他的眼睛。
她垂下眼,指尖紧张地揪着衣角,不知该怎么答他。
良久,还是方喻同拗不过她。
比沉默,他不是她的对手,也舍不得不和她说话。
他将那小箱子合上,整个塞进阿桂的怀里。
“等阿姐回了宫,看了这些信,大概所有事情也就有答案了。”
他甚至,也不再问她要不要和他回宫。
因为他不太敢听到她的答案。
若她不肯,难不成他还舍得放她走?
就是绑,就是求,也定要与她一同回去的。
现在,便当是她是自愿,自欺欺人也成,一厢情愿也成,只要还能牵着她的手,还能将她留在身边,就比一切都好。
……
出城的时候,阿桂始终揪着一颗心。
怕被他寻到,又怕就这样走远,七上八下乱得很。
如今回京城,又入内城,进皇宫。
一路要穿过重重深深的宫墙,那红墙绿瓦琉璃顶,在薄暮的光辉中闪耀着游离不定的熠熠晚霞。
她的一颗心,竟出奇的安定。
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她的命运,也是他们的命运。
阿桂就这样在宫里住下。
她住的,不是其他宫殿,而是方喻同的寝宫。
这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的宫殿,阿桂是头一回进来,很不适应。
踩在极软的绒毯上,她垂着头,轻蹙着眉尖,闻着殿内熏着的泠泠桂花香。
“姑娘,陛下在忙,待会儿就过来陪你。”汀州从帘子后走出来,笑容如旧。
阿桂见到她,先是一怔,旋即就释然过来。
是啊,芦叶汀洲都是他送给她的丫鬟,自然是他的人。
出现在这里,也不足奇怪。
“芦叶呢?”阿桂轻声问道。
“芦叶最了解姑娘的口味,刚去御膳房盯着,给姑娘传膳呢。”汀州和笑盈盈地回答。
“御膳房在哪?”阿桂以前在民间的时候,就时常听说御膳房的鼎鼎大名。
汀州挽着她的胳膊,“姑娘,御膳房离这儿远着呢,若是要过去,得走小半个时辰。”
她看出来,阿桂是想过去瞧瞧,只好用距离太远来打消她的这个念头。
阿桂听着,没说其他,只是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御膳房离得那么远,她以后想再亲手做点什么,只怕也成了一件难事。
“汀州,我想一个人坐会儿,你先下去吧。”
逃了一日,阿桂按着疲倦的眉心,颇为无奈。
她知道,既然方喻同不肯让她走,那她就是再也走不掉的。
既然无法再想旁的事,阿桂索性就坐到红木小几旁,将方喻同给她的那个小箱子重新拿了出来。
她打开小锁,里面尽是厚厚一沓的信。
她愣了片刻,心跳仿佛停了片刻,而后抬手将里头的信封取了出来。
粗略一数,竟比她寄给他的信多了三五倍之多。
她微颤着指尖打开第一封信,七分熟悉却又带着三分陌生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他写的,只是比从前更加锋芒毕露了许多。
落款的日期是她回京的前一日。
他说,他每日都给她写了信,可却不敢寄给她。
怕让人知道,她是他的软肋,而迢迢千里去活捉她来威胁于他,或是直接杀了她泄愤。
他说,他必须把她藏得好好的,直到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
不过,他很想她。
最后的几行,全是他写的情诗。
阿桂瞧着,心口忽然烧得慌,脸上也是。
她迅速放下,拿起下一封,却又后悔不该质问他,不该怪他不给她写信。
她垂目,坐得端端正正,将他的信一封封看了下去。
直到将所有的信都拆完,字斟句酌的读完。
她才明白,他为何说她若是看完了所有的信,都会有答案。
原来,刘定是平王的人。
方喻同,原本也是平王的人。
原来,是平王想谋反。
他杀了大皇子,又逼宫要杀皇上。
方喻同本是对平王忠心耿耿的,可平王竟然萌生了要娶阿桂的用心,只为了拉拢阿桂她三叔。
这触碰到了方喻同的逆鳞。
所以在平王逼宫之时,他便从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平王杀了皇上,而方喻同杀了平王,登基称帝。
有许多人都说他是乱臣贼子,可说那些话的人,都被他杀了。
巩固皇位需要杀伐果断,阿姐,你能理解我吗?
看着他最后的那句话,阿桂纤白的指尖在上面划过,唇角微微抿住。
小同,你又何苦非要当这皇帝?
“陛下。”前头传来宫人们问安的声音。
阿桂回过神来,忙把箱子收拢。
刚放下东西,方喻同已经走路带风般到了偏殿这里。
“阿姐。”他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在这儿可还习惯?”
阿桂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目光在那小箱子上逡巡而过。
她想问他,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我写给阿姐的信都看过了?”反倒是他问了出来。
阿桂又点点头,欲言又止。
“阿姐可还怪我?”他倒神情自若,仿若还是昨日。
阿桂摇摇头,身子仍有些僵直。
“既如此,阿姐为何还这般神情?”方喻同勾了勾唇角,“让我猜猜,是不是阿姐还有事想问我?”
阿桂垂下眼,轻轻捏着掌心。
“那不如我再猜猜。”方喻同修长的手指抵着案几,淡笑道,“阿姐可是想问我,为何想当这皇帝?”
心里的话都让他猜了出来,简直如同肚子里的蛔虫。
阿桂原本攒着的劲儿都松了下来,无奈地轻呼出一口气。
反倒是旁边伺候的几个宫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连忙跪下来,直喊“陛下饶命”。
头磕得一个比一个响。
阿桂和芦叶汀州都微微一愣,没想到宫人们竟这样怕他。
视若洪水猛兽,也不过如此。
方喻同原是习惯了他们这样的,可看到阿桂被吓着,他的神色立刻沉如水,冷声道:“都滚下去,以后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
听他这样说,那些宫人们更忙不迭地求饶,生怕真滚下去了就免不了一死。
见到阿桂一双明丽似水的杏眸担忧地看着他,好像想为他们求情,又怕触怒了他。
方喻同怒极反笑,摆手道:“还当朕要杀了你们不成?朕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滚!”
这回,那些宫人们真是屁滚尿流般跑了出去。
阿桂轻轻松了一口气,却见方喻同的脸上已经罩了一层淡淡的霜。
她屏着呼吸,想起那些信上一个个字,明明还是她熟悉无比,偶尔爱撒娇,又有些喜欢胡搅蛮缠的他,少年意气风发,坚不可摧。
怎的到了眼前,穿上这一身滚金边的锦绣龙袍,又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已经到了用膳的时候,寝殿里又很快地换了一拨人过来,摆起上下两层的长方大膳桌。
传膳的宫人将一道道美味珍馐布好,又用插银板验过,才弯腰躬身请方喻同和阿桂落座。
见到阿桂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些菜膳,方喻同的脸色才好了些。
他伸手扶她坐下,与他并排而坐,才拿起玉箸道:“阿姐快尝尝,这御膳房的手艺虽比不得你,可做得也还算精细。”
旁边御膳房的总管听了都汗颜。
说这御膳房的手艺比不过一个民间的小姑娘?这可真是偏心眼偏得没眼了才会说出来的话。
阿桂也无奈地抿了抿嘴,望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就知道,她的手艺是远远及不上的。
也就在他心里,才更胜一筹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不由暖了暖。
从小到大,她在他口中,什么都是最好的。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和无理由的偏爱,总会叫人忍不住开怀。
心情好,她自然也就吃得多了些。
不知什么时候,方喻同将宫人都屏退了,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只能听到阿桂持着翠玉勺子,偶尔碰得碗壁叮咚的脆响。
不过,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心情,两人都没吃多少,就放下碗筷。
方喻同皱了皱眉问她,“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阿桂摇摇头,迟疑着道:“你还未同我说,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要冒这样大的危险。”
“因为阿姐啊。”方喻同直直望着她,目光似是有温度,又坚定而温柔,“阿姐,我再也不想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仰人鼻息,战战兢兢,还要担心阿姐被人惦记了去。若真要抢,我的权势不如那些王孙子弟,哪里抢得过他们?”
阿桂脸上一烫,低声道:“并无人抢我。”
“胡说。”方喻同立刻反驳她,“阿姐,你不知道,惦记你的人可多得很。”
“……”
“更何况,我阿姐这样好,我要给她这世上最尊贵的一切,才配得上她的好。”方喻同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地告诉她。
阿桂低下头颅,嫩白的指尖拨弄着桌布的流穗,耳朵却悄悄红了。
又是一阵沉默。
“阿姐,你且安心在我寝殿住下吧。”方喻同陡然开口,年轻帝王半哑的嗓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缕央求之色。
阿桂抬起眼,撞进他漆黑渴求的眼睛里。
她心头一颤,然后别开眼去,抿着唇道:“我……才不要住在你这儿。”
方喻同睁大眸子,拽住她的衣角,“阿姐不是看了我写的那些信么?为何还不肯留下。你若是不待在这儿,那我也不待了!你若要回嘉宁城,那我就迁都到嘉宁城去!”
“……胡闹。”阿桂杏眸圆睁,轻轻训斥他一句。
这样久违的训斥,反倒让方喻同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姐肯训他了,那他们的关系也就回到当初了。
他拉着阿桂的袖角一扯,顺势将她扯进怀里,对着她微红的耳尖哈气。
“阿姐,算朕求求你了,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阿桂被他灼热的呼吸洒得身躯僵直,抬腕推了推他,“怎的还叫我阿姐?”
杏眸水泽流转,似羞似嗔地剜了他一眼。
方喻同愣在原地,饶是再精明再聪慧的大脑,也有些转不过来。
阿桂羞得脸红似滴血,回勾着他的袖角,娇滴滴地说道:“大婚之前,哪能共住一处?这不合规矩。”
方喻同总算反应过来,狂喜地抱着阿桂,“阿姐……噢不是,真愿意嫁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桂抵着他的胸膛,“我说了不算,待你找我父亲和叔叔商量过才行。”
“三叔早就同意了,不然也不会助我登这帝位。”方喻同喜极。
他抱着阿桂的细腰,撑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不舍地放下。
可惜,她这趟进宫,还是匆匆,转眼又要将她送出去,连一晚都没留。
方喻同依依不舍地看着阿桂收拾细软,一直守在她身侧,连堆积如山的奏折也破天荒地没去搭理。
“阿姐……”
阿桂轻飘飘睨他一眼。
“说错了,朕未来的皇后。”方喻同连忙改口,忍不住又抱着她的腰,“你要快些嫁进来。这儿孤零零的,我每晚都睡不着。”
阿桂羞得面颊发烫,将他捣乱的手拨开,支支吾吾道:“该是你……快些来娶我才是。”
方喻同还如同少年般清隽的眉眼间都绽放出耀眼的灿烂之意。
只有老天爷知道,他等她的这句话有多久。
一路走来,他彷徨过、失意过、忐忑过,有大悲,亦有大喜。
而如今,总算有了他的山海,肩膀日益宽厚,眉眼日渐成熟。
可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永远还是当初那个少年。
胸有沟壑,意气风发,双眸亦永远澄澈,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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