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不禁扶额,这个皮孩子以前很会顺着她的话说,今儿怎么学会堵人了:“大娃,你再说下去,饺子就凉了。”
自立拉一下大娃的衣袖,别说了,再说大姨要生气了。
钟大娃看一眼宋来宝,扯了扯嘴角,低头吃饭。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怕大娃再往她大姐心上戳,就说:“姐,吃饭吧。”
宋来宝拿起筷子,咬一口馒头,然而,食不下咽。
囫囵吞枣吃完一个馒头,注意到孩子们全都放下碗筷跑出去玩,宋来宝也不吃了,帮宋招娣收拾碗筷。
钟家早上吃的是馒头、腌菜、蒸饺和白米粥。锅和碗很好洗,宋招娣见宋来宝拿着碗筷往厨房里去,便说:“大姐,碗筷上面没有油,我用冷水刷。”
“是搁压水井旁边洗?我去洗。”宋来宝转身把碗筷放钢筋锅里。
宋招娣楞了:“大姐,你怎么哭了?”说出来猛地想到,“是不是因为大娃说不相信你?你别哭,我回头揍他。熊孩子越来越不听话。”
“不是。”宋来宝擦擦眼泪,连忙说,“我,我一直以为我最疼孩子。没想到在孩子眼里我……”说着说着眼里又出来了。
宋招娣连忙去拿毛巾:“大姐,并不是你自己这样,你别太介意。我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听学生抱怨过他们父母。听得多了,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把毛巾递给她,“先擦擦眼泪。你既然已经认识到错误,大力和刘根还小,现在改还不晚。”
宋来宝连连点头,带着哭腔说:“你以前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一个孩子一天吃一个鸡蛋,一次不拉。我就觉得你早晚得把孩子宠坏。我比你会教孩子。”
“我知道。”宋招娣话音落下,宋来宝抬起头。宋招娣笑道,“你是我姐,我还不了解你啊。”拥有原主的记忆,宋招娣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心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洗洗脸,跟婶子一块去金家吧。”
宋来宝楞了一下:“我也去?”
“你对村里的事比较了解。”宋招娣道,“婶子不懂,姐夫粗心,你盯着金家人把宅基地的事弄好。”
宋来宝点头:“对。可能还有自留地,也得要过来。”
“你们记住一点,不要说为了刘萍好。”宋招娣道,“刘萍现在对小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你们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跟金家叨叨,刘萍个没脑子的可能会说,用不着你们为她着想。你们就说是为了孩子。
“记得跟小金的爸妈说,刘萍第一次怀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们作为长辈要多帮帮刘萍。刘师长就这么一个女儿,很担心刘萍。”
宋来宝:“我懂你的意思。他金礼辉娶刘萍,是因为刘萍的爸是刘师长。咱们就提醒他,师长的女儿和普通人家的女儿不一样。照顾不好,他们金家吃不了兜着走。”
“对。”宋招娣道,“别太强势,让他们的左右邻居都知道你们只是比较关心刘萍。”
宋来宝一边洗脸一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姐,岛上风大,摸点雪花膏。”宋招娣提醒道,“不然的话,等你们下午回来,脸就被风吹裂了。”
宋来宝不好意思用宋招娣的雪花膏,她觉得雪花膏很贵。早上给两个儿子抹雪花膏的时候,宋来宝闻到雪花膏很香,因宋招娣没说,宋来宝也没好意思偷偷用。
宋招娣说了,宋来宝反而更加不好意思:“等我们走了,你家的雪花膏也该被我们用完了。”
“用完再买。”宋招娣道,“脸和手被风吹裂了,不但受罪,还耽误做活。”
宋来宝一想,是这个理。
宋招娣看一眼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她的这两个便宜姐姐,还真是两个极端。
晌午,钟建国回来没看到宋来宝,见着宋招娣,脱口就说:“你姐被你气走了?”
“大娃气走的。”宋招娣一本正经道,“跟我没多大关系。”话音落下,大力和刘根从外面跑进来。
钟建国真想给她一脚:“满嘴跑火车。”
“顺着你的话说而已。”宋招娣还没做饭,“晌午吃什么?”
钟建国:“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很好养。”
“认真点。”宋招娣道,“家里的油不多了,早上没炒菜,晚上得炒菜。咱们晌午随便弄点吃算了?”
钟建国晌午跑回来,就是不想“随便”,否则他就去食堂吃了:“肉票还有吗?”
“我打算后天再去买肉。”宋招娣说,“大后天是十三,我姐和我姐夫十三号上午回去。”
钟建国想一会儿:“白菜有吗?”
“年前腌的酸白菜还有半缸。”宋招娣道,“鲜白菜早就吃完了。晌午做面条,放点生菜或者菠菜?”
钟建国不想吃青菜面条:“肉票给我,我去买一斤肉。再看看副食厂那边有没有粉条,没有粉条就买粉丝,做酸菜炖粉条。”
“行,你去买吧。”宋招娣见他这样也懒得阻止,“我去蒸米饭。票在放零钱的盒子里面。”
二十分钟后,钟建国跑回来,没买到粉条,买五斤红薯粉丝和一斤五花肉。
猪肉切片放在锅里煎出油,把油全部盛出来,就把酸菜倒锅里,加水,炖一会儿就放开水泡好的粉丝。
钟大娃带着哥哥弟弟们回来,到客厅里就闻到一股夹着肉香的酸味,就往厨房里跑:“娘,做什么好吃的?”
“去洗手洗脸。”宋招娣没回答他,“再过五六分钟就可以吃了。”
钟大娃咽口口水,转过身,小手一挥,一窝孩子鱼贯而出。
为了榨干肉上面的油,宋招娣放了很多酸菜和粉丝,做好后盛满满两盆。
钟建国一手端一盆,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放这么多酸菜,肉都没肉味了。”
“把你腿上的肉割掉一块放进去,就有肉味了。”宋招娣端着钢筋锅跟在他身后,“我听大娃说,你们以前很少吃鱼,几乎没买过棒骨,一个月就指望五斤肉票,你也没抱怨过。现在这么多事,是不是对我不满?”
钟建国噎住:“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抱怨了?我都没说话。”
拿着碗筷走在父母身后的大娃看钟建国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就说,“娘,你歇歇,我盛饭。”
“没事。”宋招娣笑道,“先给你盛半碗米饭?”
钟大娃看一眼菜:“小半碗。我想尝尝你今天做的菜好不好吃。”
“行啊。”宋招娣笑笑:“好吃你就多吃点菜。尽量吃完,晚上做新的。”
二娃忙问:“娘,晚上吃什么啊?”
“红烧钟二娃。”宋招娣抬头看向他,“好不好?”
二娃连忙摇头:“我不好吃,三娃好吃。”
“我也不好吃。”三娃指着大力和刘根,“娘,你吃他俩。大姨和姨夫不在家,他们回来,我们就说,就说他俩掉海里了。”
大力和刘根异口同声道:“小姨,我们也不好吃。”
“你姨跟他们开玩笑呢。”钟建国怕孩子吓到心里,“吃人肉会死的。”
大力和刘根松了一口气。
宋招娣顿时哭笑不得,把碗递给他宋大力:“多吃点菜啊。”
“我知道。”大力接过来,想一下,“谢谢,小姨。”
宋招娣:“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饭后,几个孩子把碗筷刷干净。宋招娣就把孩子喊屋里,指着桌子上的笔和纸:“咱们一起写毛笔字。”
刚吃过饭,身上暖呼呼的,手也不冷,七个孩子都没意见。自立、更生、大娃和大力趴在大放桌上,宋招娣带着三个小的在小方桌上写毛笔字。
一大七小刚写一页,宋来宝就来了。
宋招娣怕几个孩子听见,回头再说出去,就把孩子们赶上楼,随后才问:“怎么样?”
“特别顺利。金家的人看到刘叔的警卫员,什么话都没敢说。”宋来宝道,“不过,金礼辉的弟弟总是找刘叔的警卫员搭话,我觉得他可能想当兵。”
宋招娣:“部队里有规矩,刘叔是个老革命,刘苇想在这边当兵,刘叔都没同意,金家的人想都不用想。”
“那就没事了。”宋来宝道,“要不是警卫员跟着,我们没这么顺利。”
刘洋点头:“是的。我们说起建房的事,金礼辉的爸妈还说不用请人,他们金家人多,几天就能把房子建起来。
“婶子说,大家都忙,不好意思麻烦大家,我们已经跟专门建房的人说好了,下周末就来挖地基。只是刘婶刚说完,金礼辉的爸妈的脸色都变了。我总觉得以后还有的磨。”
“刘家和金家门不当户不对,从她选择嫁给金礼辉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惜,她没有。”宋招娣啧一声,“无论以后能不能磨合好,都是她自找的。你就别担心了。管太多,她还嫌咱们多管闲事。”
刘洋:“我也没打算管,就是担心我叔和我婶。”
“你叔和你婶已经被她伤透心。”宋招娣道,“我听刘婶的意思,她都做好刘萍离婚的准备。”
刘洋睁大眼:“不会吧?”
“正常。”宋招娣道,“刘婶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可是闺女不长脑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姐夫,姐,你们跑一天了,上去歇会儿吧。”
刘洋和宋来宝为了刘萍的事,昨儿晚上就没睡安稳,今儿又跟金家人“对决”,可以说身心疲惫,也没拒绝宋招娣的好意。
正月十三,上午,送走宋来宝一家,宋招娣回到家也觉得身心疲惫。但她并没有睡觉,而是把被单和床单拆掉洗干净,又把午饭做好,才跑到楼上睡觉。
钟大娃怕她睡着睡着生病了,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连着看四次,发现他娘呼吸正常,面色红润,才敢带着哥哥弟弟们出去玩。
宋招娣睡得沉,被人扔到海里都不知道。正因为这一点,钟建国当初才能断定她不是特/务。因为像她这样的特/务,根本毕不了业。
四点多,宋招娣醒来,整个人懒洋洋的,懒得做饭,就热点馒头,弄点腌的胡萝卜菜和蒜瓣给孩子吃。
几个孩子瞧着她精神不济,没说不好吃,吃完就自己倒热水洗脚洗脸。
宋招娣见孩子这么懂事,第二天早上,用猪油给孩子们摊鸡蛋煎饼。
一人两个,不偏不倚。五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钟建国羡慕不已,忍不住跟宋招娣说:“什么时候才能取消油票?”
“我比你还想知道。”宋招娣小声说,“我要是没有‘她’的记忆,天天算计着用多少油,我早就疯了。”
钟建国顿时不敢问了:“当我没说。你以后炒菜的时候也别算着了。想怎么炒怎么炒,没有油了就吃水煮菜。”
“我们吃水煮菜,你跑去食堂吃,是不是?”宋招娣问。
钟建国的脸刷一下通红:“我没这么想,别胡说八道。”
“你的表情告诉我了。”宋招娣看他一眼,“赶紧吃,吃好了我得收拾收拾。待会儿还得跟刘婶一块上山挖笋。”
钟建国:“你去吧,我来收拾。”
“那我走了啊。”宋招娣道。
钟建国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招娣拿着铁镐和背篓到刘家,看到刘婶正在讲电话,就没有进去。听到“小钟”两个字,宋招娣心中一凛,下意识跑进去:“婶子,找建国的?”
“对,是建国的大哥,你快来接。”段大嫂连忙把话筒给宋招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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