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揉揉额角:“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你还头痛呢。咱们家的事,你为什么要往外说?”钟建国很生气,“打今儿起,我还就不刷锅洗碗了。我,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大娃见他爸真生气了,连忙说:“爸爸不刷我刷,以后我刷锅洗碗。”
“我也刷。”自立瞧着不对,借机离远点,跟大娃一块跑向厨房。
宋招娣笑道:“满意不?钟团长。”
“不满意。”钟建国没好气道,“又不是你刷锅洗碗。”
宋招娣叹气:“林中的妈故意问我,我总不能说我逼着你做家务吧。那样讲的话,岛上的人会以为你媳妇我是个懒货,连洗衣都不洗。”
“那你这么说的时候,有想过他们会怎么看我吗?”钟建国反问。
宋招娣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说这话有大半年了,别人有怎么着你?”
钟建国卡住,仔细一想:“怎么没有了。去年夏天很多人见着我就说,钟团长,你的兴趣挺广啊。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就点一下头说还行。现在想起来,他们是揶揄我做家务呢。”
“他们揶揄你,你没懂他们的那个点,说明他们没能揶揄你。”宋招娣道,“赶明儿别人再问你,你就说我做饭、带孩子和上课非常辛苦,你应该多帮帮我。别人就不说你做家务,会觉得钟建国是个好丈夫。”
钟建国乐了:“你他妈少给我灌**汤。我当初就是太相信你的鬼话,才没能及时发现你表里不一。”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宋招娣白一眼他。
更生好奇:“爸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跟你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我装乡下妹。”钟建国道,“我潜意识认为农村姑娘,勤劳贤惠,憨厚老实……”
把他和宋招娣初次见面的整过程大致说一遍,就对几个孩子说,“你们长大后,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要多处处。多处处才能发现对方的真面目。否则就像你妈这样在家里耀武扬威,我都得听她的话。”
“我娘这样挺好啊。”更生道。
钟建国噎住:“你娘是特例,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那爸爸你真幸运。”更生脱口而出。
钟建国噎了一下:“更生,你也想挨揍是不是?”
更生起身跑去厨房,边跑边说:“哥,我帮你们洗碗。”
宋招娣坐到钟建国身边:“别郁闷了。大不了回头我跟那些女人嘚瑟,我们家老钟啊,为了我早上能多睡会儿,天不亮就起来洗衣服。怕我累着,回到家就劈柴火,打扫鸡圈鸭圈。
“她们羡慕嫉妒我,就会唠叨自家男人不做家务。她们的男人嫌她们事儿逼,两口子就得叨叨起来。”顿了顿,“别人家为了做家务这点小事天天吵个没完,你心里是不是舒坦点?”
钟建国设想一下,挺舒服的:“真的?”
“我最了解女人。”宋招娣信誓旦旦地说,“你就等着瞧好吧。”
钟建国瞥她一眼:“你了解女人,可我不了解你。”
“想吵架是不是?”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
钟建国今儿吃的挺舒坦,不想明天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谁想跟你吵架了?我是在跟你讨论,怎么才能把你男人的面子捡回来。既然你有主意,那就没必要讨论下去。我去倒水洗脸洗脚,待会儿睡觉。”
“爸爸,你们不吵啦?”三娃睁大眼,“我还没听够呢。”
钟建国的身体一趔趄,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三娃:“我和你娘吵架很好玩?”
“很好看。”三娃实话实说,“就像,就像小鸡啄菜,叨叨叨叨,特好听。”
钟建国伸出手:“啪啪啪揍人的声音也好听,想不想听?”
“娘……”三娃连忙钻进宋招娣怀里,不明白他说错什么,“爸爸打我。”
宋招娣把他搂在怀里,捏捏他的小脸:“你也是找揍。”感觉到手黏糊糊,对着灯光一看,“钟建国,赶紧打水,三娃脸上和嘴上全是油。”
“我已经看到了。”钟建国指着长椅一角,昏昏欲睡的二娃,“你看看他脸上,比三娃脸上还多。”
钟家每天九点多睡觉,这会儿才八点,按理来说二娃不该犯困。
宋招娣稍稍想一下便猜到孩子吃太饱了:“他们五个吃饭的时候跟老虎似的,怎么不见长肉啊。”
“咱家一个月吃一到两顿猪肉,两三个月才吃一顿鸡肉或者鸭肉,平时除了鱼就是青菜,吃再多也不会胖。”钟建国道,“更何况这几个孩子整天到处跑,想吃胖也难。不过,比以前好多了。”
宋招娣:“当然。你也不看看他们的娘是谁。”
“是小宋老师,是全岛最能干的小宋老师。”钟建国撇撇嘴,“记得把客房收拾出来,你姐和你姐夫明儿上午到。”
大娃和自立拎着半桶脏水出来,听到钟建国的话。大娃忙问:“上午就到了?”
“对的。”钟建国道,“大力和刘根睡你们屋里。”
钟大娃道:“没问题。待会儿我们就把那张空床上面的东西收拾出来。”
自立和更生也去过小宋村,在小宋村的那段时间,自立和更生还穿过大力的棉衣和棉鞋。大力非但没意见,得知自立没厚棉鞋,还要把他的鞋送给自立。
自立对大力的印象挺好,跟大娃合力把锅水倒掉,洗漱干净,就帮大娃一起铺床。末了,还问大娃:“床上没有枕头,咱们帮大力和刘根做一个?”
“不用做,枕自己的棉衣就行了。”钟大娃摆摆手,“自立,你跟更生睡,我不和你睡了。”
自立脸色微变:“为什么?”
“你太高了。”钟大娃嫌弃,“跟你睡挤得慌。二娃又矮又小,我跟他睡。”
自立以为大娃讨厌他,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无语:“更生、二娃和三娃,三个人睡刚刚好。我跟他俩睡,我们也挤得慌。”
“赶明儿再做一张双层床。”钟建国抱着二娃上来,“一人一张,谁都不挤谁。”
大娃提醒道:“三娃跟谁睡?”
“三娃睡这张空床。”钟建国道。
钟三娃大声道:“我不要,我要新床,这个是旧床。”
钟建国的脑壳痛,万分后悔生这么多孩子:“那我把这张旧床搬客房里,给你一人做一张双层床,你想睡上面睡上面,想睡下面睡下面,可好?”
“好的。”三娃点一下头,“爸爸,我困了,帮我脱衣服吧。”
钟建国哼一声:“叫你哥给你脱。”把二娃的鞋和棉衣撤掉,把孩子塞被窝里,就拉着宋招娣回房。也不管几个孩子今晚怎么睡。
过些天就有新床,大娃也没再嫌弃跟他同床共枕一年多的自立。
翌日早上,宋招娣和钟建国还没起来就听到门砰砰响。
钟建国拉开门,看到大娃穿戴齐整,脑壳又痛了:“才六点钟,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吃饭啊。”钟大娃道,“吃好饭,我们去码头接大力和刘根。”
钟建国满心无力:“他们就算赶最早的火车,到咱们这边也得十一点。”
“这样啊。”钟大娃的眼珠转一下,“那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钟建国睡不着了,回屋穿上衣服。见宋招娣睁着眼,“你也起来吧。”停顿一下,忍不住念叨,“钟大娃个皮孩子,怎么还没小时候一半懂事啊。人家的孩子越大越懂事,咱家的孩子越大越皮。”
“因为什么,你比我清楚。”宋招娣坐起来,“钟建国,凭这一点,甭说叫你洗衣服刷碗,你帮我端洗脚水,也是应该的。”
钟建国哼一声:“说得好像昨晚的洗脚水不是我端到你面前似的。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嫌我拿回来的茶叶不甚好么。今儿就煮茶叶蛋吧。你大姐一家若是来早了,就先吃点鸡蛋垫一下,到晌午再做饭。”
“我早就想煮茶叶蛋了。”宋招娣道,“你说茶叶是新来的警卫员自家做的,我就没好意思提这事。话说回来,新来的那个小郭怎么样?”
钟建国:“我们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错不了。”说着,打个哈欠,“我去洗衣服,清醒清醒。”
宋招娣楞了一下,意识到他说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到厨房里,宋招娣就把炉子打开煮茶叶蛋。随后出去洗漱,看到钟建国当真在洗衣服,走到他身边,“老钟同志,你觉得我把咱们家的大门打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钟建国瞪一眼她,“你还真想所有人都看到我一大清早洗衣服?天亮了,别做梦了。”
宋招娣啧一声:“小气鬼。”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就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
“宋老师还会唱戏呢?”
宋招娣回过头,看到隔壁院里的陈大嫂,笑吟吟道:“不会,都不在调上,瞎胡唱。陈大嫂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起来洗衣服,待会儿还得做饭。”陈大嫂叹气道,“我啊,一辈子劳碌命,没法跟宋老师你比。你早起一会儿,晚起一会儿都没关系,你不做,钟团长会做。”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竖起耳朵听。
“是呀。”宋招娣回头看一眼钟建国,感慨道,“这辈子能嫁给建国,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世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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