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45
贺熹说完,牧岩恍然大悟,他条件反射地说:“让老虎接电话。”
贺熹的反应几乎是本能地。
闻言,她的左手利落地探向老虎腰间,动作迅速得等他反应过来时配枪已经落在了她手里。
老虎讶然,扶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滑,警车不受控制地划了个S形。
如果不是街道上没几辆车,情况相当危险。
清瞳内闪动着歉意和坚决,贺熹说:“对不起虎哥,我必须去。”
如果说她暴露了,那么米佧的危险就源自于她,贺熹没办法袖手旁观,哪怕事后会受处分。
老虎默了一瞬,然后将油门踩到底,直奔中山大道。
算是原谅了她下他枪的“冒犯”。
那端的牧岩听到了,清楚已阻止不了,他以警告的口吻说:“贺熹你给记住,出半点状况我立马开除你!”
以最快的速度思考,他简明扼要地布置:“你距离中山大道更近,和老虎先过去,我们的人随后就到。”
“是!”
贺熹脆声应下,接话结束时她把手机关了。
她需要冷静地、集中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被干扰。
再说公安局那边,牧岩收了线立即联系古励和卓尧,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就分头行动,带人赶往米鱼和米佧两姐妹家里。
在此期间,米鱼和米佧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包括米鱼老公谭子越的电话也始终打不通。
很快地,贺熹来到中山大道66号。
清晨的雾霭中,别墅群显得异常宁静。
再看保安室,门窗大开,空无一人。
出事了!这样的认知,使得贺熹和老虎的神经瞬间绷了起来。
仅有的一把配枪在贺熹手里,老虎抄起掉在门边的电警棍。
将车驶向十六栋,并停靠在利于离去的地方。
两人下来,一左一右站在了米家门口。
谁都没有按门铃。
凝思了小片刻,老虎一歪头。
贺熹会意,转而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落地窗走去。
窗子是半开的着,贺熹和老虎悄无声息地进了别墅。
客厅里有种压抑的安静,针落有声。
贺熹进入战斗状态,神色严肃,目光犀利,与老虎相互掩护着向二楼而去。
楼梯右侧卧室的房门敞开着,身穿棉布碎花睡衣的米佧被绑在椅子上。
看见贺熹的瞬间,黑亮的眼眸里顿时涌起泪光,失去自由且无法开口的女孩拼命摇头。
这样的情节并不陌生,电影电视里时常出现的镜头。
然而当你亲身经历,尤其是触到人质惊惧的眼神,那种心疼是无法言喻的,尤其米佧又是那种柔弱得会让人升起保护欲的小女人,贺熹的心顿时如针刺般猛地颤了一下。
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米佧的人身安全。
是她此时惟一的心情。
偌大的房间似乎只有米佧一人,但凭米佧的反应贺熹和老虎都很清楚,陈彪就在里面。
冒然冲进去,或许就是死路一条。
侧身倚靠在墙壁上,老虎盯着贺熹身后。
另一侧,贺熹贴墙而站,子弹上膛的同时她喝道:“陈彪,说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陈彪的声音不无意外地从卧室传来,他抬眼看了下时间,以嘲讽的口吻慢条斯理地说:“陈某恭候多时了。
如果半个小时之内贺警官还不出现,我就准备把米佧小姐的一条胳膊作为礼物送去公安局了。”
贺熹现下没有精力去想终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冷冷地说:“既然都知道彼此的底细我们也就不用铺垫了,现在我人来了,直接说你的想法吧。
不过我有个提议,你先放了米佧,我做人质,你觉得如何?”
陈彪大笑,嘲讽的意味十足。
笑够了,他冷冷地驳回:“贺警官你可真会开玩笑,虽然我确实是在等你现身,但并不代表我只对你一人感兴趣。”
以猥琐的目光盯住米佧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补充道:“陈某倒是想尝尝‘双飞’的滋味!”
双飞?
见过不要脸的,还是头一回见到连皮都不要的。
老虎闻言不等贺熹开口他脱口骂道:“尼玛小心不举!”
陈彪犯的是死罪,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个亡命徒。
贺熹和老虎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能歼灭或制服他,毕竟别墅中隐藏了多少人他们尚无法确定,那么战斗的目的只能定位在保证米佧人身安全的基础上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没错,拖住就行。
然而狡猾如陈彪,似是洞悉了他们的心思。
老虎才想再骂几句,就被打断了。
陈彪能嚣张至此,必然是有备而来。
而且对于贺熹他们采取的拖延策略他是懂的,所以当然不会笨得单刀赴会,以至眨眼之间就从隔壁房间冲出五六个男人。
都说,战争请女人走开。
可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区分性别?
有的只是,战友!于是,老虎与贺熹并肩作战。
由于距离太近,根本无法射击,所以在犯罪份子眼神凶狠地冲过来时,贺熹和老虎默契地背对背而站,各自应对前面的敌人,把自己无法防御的部位交由给同伴去保护。
这种看似简单的战术队形,需要战友之间具备高度的信任。
半个月的集训果然收效明显,老虎的身手相比之前利落迅捷很多,握在手中的电警棍挥舞地得心应手,伴随窒闷的擦撞声,一名攻势强劲的犯罪份子被打离了身侧。
贺熹默契地接手,抬腿扫过去,力道狠猛的踢在对方手臂和肩膀上。
贺熹小时候学过舞蹈,身体的柔韧性很好,加之考入警校后她始终坚持锻炼,强劲的对手面前倒没显现出弱势,更没有让对方得逞抢了配枪。
然而,罪犯却是不择手段的。
没有预想中那样顺利制服对手,与贺熹缠斗的那人居然泯灭人性地将手中的匕首掷向了米佧。
被控的米佧说不出话,她挣扎着,惊惧中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老虎此时被几人围住分身乏术,能救人的惟有贺熹,可即便她马上冲过去也根本来不及。
完全没有思考的时候,贺熹快速反应,举枪射击。
不愧是射击冠军,贺熹的枪法确实精准。
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子弹不偏不倚地射向匕首。
“啪”的一声脆响,钢制匕首被子弹击中,擦过米佧的手臂“嘭”地掉在地上。
不是预期的疼痛,米佧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定在贺熹右肩上,眼泪掉得更凶了。
没错,贺熹挂彩了。
在匕首掷向米佧,她举枪射击的时候,根本来不及防范犯罪份子的再次进攻,加之陈彪还躲在角落放冷枪,以至她的肩膀被一把军刺所伤。
万幸的是陈彪的准头欠火候,刀口不深,没有伤及骨头。
见贺熹受伤,犯罪份子卑鄙地频频攻向她肩膀,使得她被逼得只能退守无法进攻。
而剧烈运动之下伤口出血严重,在躲闪不及被踢了两腿过后,贺熹的手臂明显有发麻的迹象。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开了一枪,射中了欲从后面偷袭老虎的男人。
与此同时,一只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脑。
老虎欲冲过去,却被犯罪份子逼退。
室内陡然安静,气温急剧下降。
视线对峙间,是心理的较量。
陈彪充满杀气的目光盯着贺熹,咬牙切齿地说:“你好像很不怕死!”
贺熹脸上没有一丝恐慌,保持着端枪的姿势不变,她回敬:“是个人就怕!”
可身为警察,她没有选择。
陈彪的声音冰冷至极,“那你还敢在这种情况下拿枪指着我的头?”
贺熹的枪口抵在陈彪太阳穴上,“所谓公平,就是别人拿枪抵着我头的时候,我的刀要架在他脖子上!”
她语调平稳,完全不像是被人拿枪指着后脑的样子。
事实上,此时对峙的情景是如下画面。
贺熹侧身站着,枪口对准她前面陈彪的太阳穴,而她身后是一名犯罪份子,持枪顶着她的后脑。
陈彪的眼神愈发森冷,过份自信地说:“你没胜算!”
“不必你提醒,寡不敌众的道理我懂。”
忍着疼,贺熹坚定地说:“但你势必跑不掉!”
话音消弥,贺熹惊醒到脖子后有股掌风袭来。
情急之下老虎喊道:“小心后面!”
然而未及回头,身后以枪威胁贺熹的男人已经抬起了左手,一掌切在她后颈上。
但他的力度显然没有厉行拿捏得当。
确切地说,作为凶徒,他的手劲远远比不上一名特种兵,所以贺熹没有昏迷。
只不过因后颈突然受到攻击牵连了受伤的右肩,令手中的枪脱手了。
然后,陈彪手上的军刺架在了贺熹细嫩的脖子上。
“公平?”
陈彪冷笑:“我陈某人生平最讨厌和警察讲公平,哪怕是貌美如花的女警官也不行。
听说过一句话嘛,强者想要欺负弱者的时候只需要一个哪怕是站不住脚的理由就足够了,恐怖分子是可以‘纯属虚构’的。
不要以为穿上一身警服就有多了不起!这个世界,不是你们几个小警察能拯救的。”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居然一副救世主的嘴脸!贺熹觉得他无药可救了。
猛地想起什么,她忽然觉得对于陈彪呈现出的不同性格已经有了解释。
抿紧了唇,她以沉默对抗。
从卧室被架出来的米佧愣在当场,腿软得挪不动半步。
将贺熹控在身前,陈彪面容狰狞:“老子的家人早TM死绝了!”
话语间人似乎失控了,如果不是贺熹使力撞了他一下,居然还想补上一刀。
“我—操尼玛!”
本能地以手捂住伤口,老虎疼得蹲下身。
深怕老虎有生命危险,贺熹喝道:“陈彪我警告你不要伤害他,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这样的威胁对陈彪而言是完全没有震慑力的,他不以为意地说:“我手上还没沾过警察的血,开个先例也无防。”
停顿了下,似乎缺乏兴趣,他没再对老虎动手,只是拉扯着贺熹下楼。
“陈彪你TM……”老虎挣扎着要站起来拦人,却被一个男人回身踢倒,他跌坐在地上。
快速下楼,已有人将隐藏在隔壁别墅旁的车子开了过来。
陈彪带着贺熹和米佧上了一辆切诺基吉普车,其他人则上了金杯。
上车后贺熹不顾陈彪的阻止扯掉了米佧嘴上的布条。
米佧吓坏了,却极力忍着不哭,只是紧紧地攥住贺熹冰冷的手,以带着哭腔的声音问:“贺熹姐你没事吧,你的肩膀在流血。”
“没事,皮外伤。”
贺熹的脸色略显苍白,她笑着安慰:“哪有革命不流血。”
说话的同时目光流连在米佧身上,确定小丫头没有受伤,她才松了口气。
米佧先是惊得忘了反应,随即去掰陈彪的手:“坏蛋,放开!禽兽啊你……”看样子小丫头不会骂人,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都听得人想笑。
失血及疼痛令贺熹有种虚脱的感觉。
挣扎到最后,她也撑不住了。
等陈彪松手,她无力地靠在米佧身上。
承受着贺熹的身体重量,米佧伸出细瘦的小胳膊搂她的肩膀,哭着说:“贺熹姐你不要有事,我害怕……”
贺熹呼吸沉重,“别怕,我没事。”
说话时眼睛牢牢盯着陈彪,发现他的目光莫名地有些迷茫,仿佛失去了焦距了一般。
这时,亮起的天空愈发暗下来,乌云密布得让人感到压抑。
吹刮而来的狂风,卷着尘埃沙砾混着浓重的水汽砸在玻璃窗上,啪啪地响。
顷刻之间,雨林如海般倾泻而下。
不知是不是突来的大雨令陈彪产生了厌烦的情绪,他忽然厉声勒令司机:“快开,限你一分钟之内离开这个鬼地方!”
中山大道上,切诺基后面跟着一辆金杯急驰而来,与警车和军用越野车擦身而过。
紧接着,越野车后座的拉布拉多犬警觉地“汪汪”叫起来。
副驾驶位上,身穿作训服的厉行猛地坐直了身体,回头看向背道而驰的切诺基,面色骤然转阴,他命令师部参谋邢克垒:“调头!”
邢克垒一句废话都没有,闻言抬眼看向倒车镜,手上猛打方向盘。
越野车在马路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接转向。
明天就要军演了,照理说厉行此时该在训练场上做战前准备,但陈彪昨晚的意外出现和神秘失踪令牧岩警觉,再三考虑之下,他在凌晨给厉行打去了电话。
意识到事情的诡异,厉行担心贺熹有危险,在贺泓勋的同意下,他连夜往A城赶。
碰巧在盘山路上遇到才往训练场去的赫义城和他的少校参谋邢克垒。
听闻厉行要回A城,赫义城把车技娴熟的邢克垒借给了他。
仿佛有心灵感应,厉行顺路接了黑猴子。
进入A城后,在持续打不通贺熹电话的情况下,他联系了牧岩,然后直奔中山大道66号而来。
邢克垒的车技确实无可挑剔,他目不斜视地注意着路况,脚下用力踩住了油门。
小黑的反应让厉行相信贺熹在前面的吉普车里,他的侧脸绷得很紧,冷眸瞬息变幻,邢克垒听见他说:“超过去拦住!”
握住方向盘的手默然着力,邢克垒踩住油门全速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已经带起了窗外阵阵风啸。
惊觉到有车追上来,情绪不稳的陈彪骂道:“敢和老子玩,甩掉他!”
可凭他司机的车技实在不是邢克垒的对手,在切诺基与越野车并驾齐躯时,逼得他只好命令手下改变方向冲上了山坡。
金杯不适宜在山路上行驶,被越野车刻意撞了下熄火停下,而里面的人爬出来后不死心地持枪射击越野车轮胎。
邢克垒稳稳打着方向盘,车子飘移间匪徒的子弹都喂了空气。
只不过可怜了黑猴子,被甩得东倒西歪,头都晕了。
越野车的优势发挥出来,很快就追上了陈彪。
正所谓祸不单行,切诺基在千钧一发之际抛锚了。
咒骂声中,陈彪拽着虚弱的贺熹下车。
越野车尚未停稳,厉行已利落地跳下来,瓢泼大雨中他朝陈彪急跑过去,而黑猴子则在他一声令下下和邢克垒扑向切诺基司机。
“快准狠”被一名职业军人发挥得淋漓尽至。
子弹擦过脸颊和手臂呼啸而来,厉行却仿佛没看到一样。
在贺熹都没完全看清的情况下,他已经跑至近前。
完全没有停顿,随即抬腿就是一个腾空边踢,狠猛地踹在陈彪肩颈处。
他的角度和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令陈彪手臂脱力又不会伤到贺熹。
没有想到厉行有如此身手,陈彪垂死挣扎般想要抬高右手以枪托打向他后颈。
厉行哪里会给他机会,迅捷地挥出一记重拳,精准地砸在他肋骨上。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陈彪手上的枪已落在厉行手里。
被厉行搂进怀里的瞬间,贺熹听到一声枪响和陈彪的一声惨叫,“啊……”
冰冷的雨水顺着厉行的下巴滴在贺熹额上,她微微仰头,凝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以目光提醒:“别杀他!”
注意到贺熹肩膀的腥红,厉行俯身抱起她,径自向越野而去。
那边身手矫健的邢克垒和英勇无比的小黑也成功放倒了切诺基司机。
脱下湿了的军装外套裹在身穿睡衣的米佧身上,在受惊过度的小女人惧怕的尖叫声中将人打横抱起。
枪声远去,警笛声渐近,现场被封锁……
贺熹被送去陆军医院处理伤口。
贺雅言被她肩膀鲜血淋漓的样子吓得够呛,又见浑身湿透的厉行冷着一张俊脸,暗自为贺熹捏了把汗。
所幸刀口不是太深,只是失血过多让贺熹显得比较虚弱,但她坚持要等老虎出手术室。
而厉行,沉默着。
直到老虎脱离危险,冷静下来的贺熹终于发现厉行左臂作训服的袖子上有个破口……凭经验判断,那是子弹,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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