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沙虫悉数退回地下,消失无踪。
空气中还弥漫着战火的气息,血腥味与沙虫被烧焦的气息,以及还未消散的膻腥味混合在一起,在阿曼城上空飘荡,伴随着沙漠特有的躁热的气息飘进城里。
迟萻在这样可怕的异味中清醒,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这样的味道实在是太古怪了,很考验人的意志力。
窗口处不知何时爬过一丛藤蔓,在晨光中迎风招展,很快空气中的味道渐渐散去,清新的森林气息取代那种可怕的味道。
迟萻转头看向懒洋洋地倚靠在床上的男人,他的上半身裸着,只在腰线上系着一条长裤,可以看到那性感的人鱼线,滑入裤头中。银色的头发散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两种不同的颜色,给予视觉上一种强烈的反差,无不撩动着人的视觉神经。
这真是勾人的妖精。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藤蔓是他召来的,看到它们迎风招展的样子,就觉得和它的主人一样有点小邪恶。
迟萻忍不住捂脸,明明是那么清新的小藤蔓,为什么她总觉得它们很邪恶?
“天色还早,继续睡会儿。”男人探臂将她搂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迟萻趴在他胸膛上,打了个哈欠,说道:“恐怕你想睡也没办法了。”
这话刚落,两人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在酒馆外响起。
不久后,他们的房间被人敲响,是阿曼城城主——拉赫曼派人过来请塔兰斯国的王子过去。应该是他得到妖精逃离的事情,怀疑到这位王子身上。
迟萻转头朝床上的男人笑,施施然地从他身上滚落到一旁。
迪奥普斯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他俊美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出几分落寞,不过迟萻一点也没有被这假象欺骗,该干嘛就干嘛。
他让门外的人稍等片刻,起身去换衣服。
打理好仪容后,见迟萻依然窝在床上,迪奥普斯挑眉问道:“亲爱的,难道你舍得离开我?我可是时时刻刻都舍不得离开你。”
迟萻不为所动,“亲爱的王子殿下,阿曼城城主还在等你,你快去吧。”
迪奥普斯叹息,俯身给她一个缠绵的吻,说了句“在房里等我,别乱跑!”,方整了整身上宽大的长袍,打开门出去。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迟萻坐了会儿,一跃而起。
不趁这机会乱跑才怪。
迟萻在酒馆的一楼吃了点早餐,顺便收集消息,大多都是一些没用的消息。接着她在酒馆附近卖衣服的店里,用几枚银币购买了一套质地不错的舞女的衣服,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舞女。
当初莉莉安和法蓝逃进阿曼城时,莉莉安和法蓝打扮成流浪的舞女和吟游诗人,在阿曼城中被欺负得可惨了,现在迟萻旧地重游,怎么着也得给莉莉安报仇不是。
最重要的是,她要去取回当初莉莉安身上被抢走的东西。
舞女的衣服最大的特点就轻盈暴露,极尽所能地重点展现女人的优点,性感而妩媚,轻薄的纱衣,若隐若现的性感曲线,腰间和手臂上系着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行走时像跳舞的精灵,步伐轻盈优美。
莉莉安的身材非常棒,高耸的胸部,腰细的腰肢,挺翘的臀部,细长匀称的双腿,穿上舞女的衣服时,更是性感漂亮。
只是……迟萻低首看到胸口上细碎的吻痕,脸色有些黑。
她侧身看着镜子,发现后背同样布满密集的吻痕,忍不住想要挠那位王子殿下几爪子,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留在她身上的痕迹,这不是摆明着告诉别人,她是有主的了么?
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让人围观这种东西的地步。
迟萻只好郁闷地裹上斗蓬,尽量不露出胸口和后背的地方。
最后,迟萻将黑色的面纱别到耳后,半掩住脸,只露出一双黑眼睛,方才打开门出去。
阿曼城经历一个晚上的战斗,人们的精神高度紧绷,大多数撑不下去陷入沉睡,此时街道上路过的行人一脸困乏,街道两边的商铺很多还没有开门营业,就算开门营业,店里的服务人员也大多是憔悴疲惫的。
迟萻踮着脚,轻盈地走过,故意往一些脏乱人少的街道走。
她在好几个店铺里转了下,买一些在旁人看来没什么关联的东西,方才施施然地离开。
走了会儿,迟萻感觉到身后跟踪的气息。
她仿佛走累了,扶着墙歇息,手指在墙上划下一个符文,半晌方才直起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跟踪的人从两个变成四个,接着变成六个。
迟萻在一家卖香水的店铺前停下,正准备进去,突然几个男人朝她走来,她惊慌地想往旁退开给他们让路,谁知他们一个劲儿地往她身边挤来,逼得她不断地往旁边退。
“你们想干什么?”她一脸慌张地问,左右张望,想要逃走。
那些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朝她露出淫邪的神色,一个劲儿地簇拥着她往旁边一条昏暗的巷子走,不着痕迹地将她和路人隔开。迟萻一脸畏惧的样子,垂下的眼睑遮住眼中的思绪,一只手按着脸上的黑纱,十分慌乱,不由自由地被他们推着走进巷子深处。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人,一群人将她围在中间。
沙漠民族一般高大健壮,显得被围在中间的女人有些娇小柔弱,也因为这样的娇小柔弱,让人忍不住放松警惕。
“行了,看看这女人长得怎么样,值不值钱。”一个男人说道。
一只手直接扯开迟萻脸上的面纱,她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仿佛被吓得都说不出话来。
看清楚她长相的男人吹起一声口哨,“长得还不错,细皮嫩肉的,应该是哪个贵族的情人。”那人说着,目光落到她脖子上的痕迹。
那贵族一定很疼惜她,才会在她身上弄出这么明显的痕迹。
“贵族的女人,滋味比普通的平民好多了。”另一个男人舔着唇,一脸淫秽之色,伸手就朝她脸上摸过来。
“阿贝德,住手!”一个男人拦下他,“现在可不是风流快活的时候,现在的女人太少了,先让老大过目,看看他满不满意。”
阿贝德失望地收回手,说道:“好吧,先带她走。”
迟萻扯紧身上的斗蓬,缩着脑袋,掩饰眼里的杀意。
六个男人商量几句,就由阿贝德和一个男人将迟萻的双手缚住带走,其余四个离开,继续去街上寻找落单的女人。
他们看迟萻这副柔弱的样子,长得又肤白貌美,一副被男人过份疼爱的样子,这样的女人,只会依靠男人的宠爱而活,一般没什么威胁性,所以这群人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你、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她哆嗦着问。
阿贝德拉着束缚她双手的绳子,用一种恶心的眼色将她浑身看一遍,“你乖一点,否则要吃苦头的,我们老大一向喜欢驯服烈性的野猫。”
说着,又舔着唇,用目光继续视察奸她的身体。
那两个男人带迟萻往巷子深处走去,这巷子里住的大多数是阿曼城中有名的恶人,他们作恶多端,但因为阿曼城的特殊性,让他们免受法律的责任,在这里横行无忌,做着黑暗的勾当。
迟萻被他们带到一间门口低矮的房子前,两人推着迟萻弯腰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门后的房间却很宽敞高大,这里的光线很黑,点着一盏油灯,空气中散发一种混合着灯油的霉味,有些呛鼻。
迟萻冷眼看着那两个男人和屋子里的一个男人交涉两句,就带着她往里面走,那里有一扇门,门后是一条昏暗的通道,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通道里没什么人,三人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地方格外的清晰。
不过迟萻能感觉到通道两边的房间里有很多人的气息,他们的武力都很强,不容易闯进来,也不容易逃出去。
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阿德贝上前去敲门,得到里面的允许后,方才恭敬地带迟萻进去。
门后的房间十分豪华,随处可见昂贵的宝石和色彩艳丽的手工针织挂布、柔软的丝稠、和性感的舞女,她们温顺地围着坐在宝石沙发上的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柔软甜蜜的身体伏在他身上,任人肆意地玩弄着。
四周放着月光石,月光石柔和的光线使得这一切蒙上一层视觉的奢华。
“老大,你看看这女人怎么样?”阿德贝将迟萻推上前,一脸讨好地问。
那男人将怀里的舞女推开,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高大、体格壮硕,站起身时,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一双犀利的鹰眼,让人不敢与他对视,他是这一带中有名的鹰眼老大——萨利赫。
萨利赫打量迟萻,一双眼睛能丈量女人的**,“长得不错,像冰雪的女人。”他摸着下巴,“难不成这是从卡利维特逃亡的女人?”说着,他对迟萻道:“女人,过来。”
迟萻看他半晌,双手被缚着,柔顺地走过去。
萨利赫下意识地伸手要将她搂进怀里时,突然一把泛着寒芒的刀抵住他的心口。
“你干什么?”屋子里的人瞬间惊住,紧张地喝道:“还不快放开萨利赫大人!”
缚住她双手的绳子断成两截掉在地上,迟萻手中持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刀,那刀尖不退反进,尖锐的利器微微刺进男人的胸膛,殷红的血染红他身上白色的长袍。
萨利赫的神色变得阴蛰,冷冷地道:“女人,这不是你该玩的东西,太危险了。”
说着,他伸手过来就要捉住她,动作非常快。
迟萻扭身躲过他这一抓,抬脚朝他腿肚踹去,这一脚蕴含着强大的灵力,竟然让萨利赫一个大男人半跪在地上。
迟萻手中的刀改为横在他脖子上,笑得非常甜美,“萨利赫,千万别冲动,不然这刀会割破你的喉咙,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嘴里说得轻巧,可是那刀已经往萨利赫的脖子划去,一条血痕乍现,萨利赫疼得说不出话来,知道今天遇到硬茬。
阿德贝下意识地就想要出去叫人,迟萻头也未抬,抬手抽出萨利赫腰间的宝石短刀甩过去,那短刀扎进阿德贝的脚跟处,让阿德贝摔了个跟头。
另一个男人清楚地看到这一幕,从那女人抽出老大的短刀到阿德贝摔倒,时间非常短,却非常精准,吓得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其他几个舞女也吓得瘫软在一旁瑟瑟发抖。
迟萻捏碎手中的药丸,将它丢进桌上的酒杯里,药丸遇到酒水即融,甜腻的香味在室内飘荡。
众人只觉得身体发软,不由自主地倒下来,力气从身体里抽离,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萨利赫同样瘫软在地上,心中大骇,但到底是个硬角色,脸上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阴狠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这里是阿曼城最黑暗的堕落之地,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
“是么?”迟萻把玩着手中的短刀,这刀是沙漠民族的工艺,是她在酒馆中摸来的,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非常漂亮,而它也足够锋利,非常趁手。
迟萻朝他笑了笑,问道:“萨利赫,这刀漂亮么?”
萨利赫阴沉着脸不说话。
迟萻在他手臂划了一刀,血花迸溅,空气中甜蜜的香味中混入一种腥甜的味道,显得更迷人。她觉得似乎不够,又在他另一只手和两条腿上分别划一刀,深可见骨,血腥味越发的浓郁,这样的伤,没有占卜师的治疗,短时间内别想好。
她似乎觉得很不错,一边欣赏萨利赫的痛苦,一边问道:“疼不疼啊?不疼的话,还可以再补上两刀,要不?你双腿间那东西不要了吧?”
那些舞女吓得瑟瑟发抖,连先前还对迟萻产生淫邪之心的阿德贝也差点吓尿。
这女人是个狠角色。
萨利赫疼得脸孔扭曲,终于熬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见他终于识趣了,迟萻才说道:“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什么?”
“卡利维特的信物。”迟萻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敛去,狠戾地道:“萨利赫,我知道你和火都霍奇拉斯的交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和我交易,或者你直接去死!你放心,死了我会给你的亡魂超渡的。”
萨利赫神色阴沉地看着她,突然说道:“半个月前被捉到这里的女人是你?”
迟萻不说话。
“你是卡利维特的公主。”他肯定地说,“当时来救你的骑士应该是卡利维特国的宫廷第一骑士法蓝·乌奇斯。”
听到这话,迟萻朝他胸口重重地踹了一脚。
萨利赫虽然疼得快要昏过去,却也肯定自己的猜测。
当初他让人将法蓝的四肢都划伤,和他现在身上的伤一模一样。要不是答应过火都霍奇拉斯的王子,要将活着的卡利维特第二公主捉回去,也不会因为有顾忌让他们逃走。
迟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不理脚下的男人疼得脸色惨白,低头俯视他,再次问道:“萨利赫,你的选择呢?”
迪奥普斯刚从阿曼城城主的帐蓬出来,就得到消息,沉着脸匆匆离开。
拉赫曼正为昨晚沙虫袭击和妖精逃跑的事情愁眉苦脸,担心今晚沙虫仍会继续继袭击,就听说刚离开的迪奥普斯匆匆忙忙地赶往城中有名的黑暗的堕落之地而去时,一脸惊讶。
“他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塔兰斯王子昨晚带来的情人被鹰眼的老大萨利赫的人捉去了。”
拉赫曼一拍大腿,高兴地道:“我正愁着怎么劝说塔兰斯王子和我合作,这机会就来了!来人,快去组织护卫兵,咱们去帮塔兰斯王子夺回他的情人。”
说着,拉赫曼摩拳擦掌地站起身,浑然没战斗一晚的疲惫,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追上塔兰斯的王子,在鹰眼的地盘前拦下他。
迪奥普斯脸色淡淡的,一双紫色的眼睛酝酿着危险的风暴。
这位王子越是平静,反而越危险。
拉赫曼早就知道这位王子的德行,见他这模样有点儿发悚,不过为了更大的利益,他仍是腆着脸上前,说道:“亲爱的迪斯,听说萨利赫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对你的情人出手,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不会放过萨利赫,这就去帮你将你的情人从魔鬼的手中拯救出来。”
迪奥普斯似笑非笑地看他,说道:“城主的消息真灵通。”
拉赫曼呵呵地笑着,一点也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厚着脸皮跟着他一起往鹰眼萨利赫的地盘走去。
“迪斯,你放心吧,萨利赫会给我面子的,我定会将你的情人平平安安地拯救回来。”拉赫曼一路絮叨着。
迪奥普斯反而不着急了,笑着说:“拉赫曼,你不用太紧张。”
拉赫曼尴尬地笑着,怎么可能不紧张,要是这位王子殿下的情人真的出什么事情,不说萨利赫要倒霉,连罪恶之城也要跟着倒霉,他从来不会小瞧这位塔兰斯国的王子,他的手段和他像妖精般俊美的外貌一样引人注目,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鹰眼在罪恶之城中少有人敢招惹,但城主都带着护卫兵过来,这些人也不好明着和城主作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入无人之地走进来。
来到巷子最深处的一间房子前,城主护卫兵将跑出来挡路的人推到一边,朝里面嚷嚷道:“萨利赫在么?城主有事找他!”
屋子里的男人听到这话,心中一个咯噔,等他出去,看到城主拉赫曼亲自来了,旁边还有一个贵族打扮、一身贵气的俊美男人时,心里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忙殷勤地迎过来问道:“城主光临大驾,不知有什么事?”
拉赫曼弯腰进入门,一边道:“没事,我们来找萨利赫,他在哪里?带路吧。”
那男人仍是想要说什么,就被城主的士兵架着往里头走,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去萨利赫的房间。
“这里就是我们老大的房间。”那男人垂头丧气地说。
拉赫曼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往空气中嗅了嗅,说道:“这味道真奇怪,是不是太甜腻了?”
“城主,这好像是血腥味。”旁边一个士兵小心地道。
听到这话,众人惊了下,忙看向迪奥普斯。
迪奥普斯面无表情地上前,一脚朝那门踹去,啪啦一声,门被他踹裂,再补上一脚,那门终于歪倒在一旁。
王子殿下这不优雅的暴力行为震住在场所有的人,直到拉赫曼催促一声,护卫兵们才反应过来。
护卫兵过去将歪倒的门推开,往里一看,当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时,所有人瞪大眼睛。
屋子里的人也瞪大眼睛看他们。
拉赫曼兴冲冲地上去,原本以为会看到萨利赫欺负迪奥普斯的情人的一幕,哪知道却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舞女脚踩在浑身是血的萨利赫的胸口上,周围的人倒了一地,空气中的甜腥味道比外面更浓郁。
“这……”拉赫曼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迪奥普斯走进来,看着屋子里的情况,突然缓缓地笑了,俊美的面容宛若冰雪消融,笑得人心生寒意。
迟萻对上他深沉的眼睛,后背发凉,觉得这位王子这时候笑得好蛇精病啊。
然后,她就听到他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萻萻,你在做什么呢?你怎么能碰我以外的男人?”
迟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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