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刘泽清便被按在地上,扒掉了官服,然后拎起来,五花大绑,倒剪了双手跪在地上。
他感觉出来了,刚进来的这一群人,面色剽悍,气势凌人,与起初围住自己的长矛兵大不相同。
而他们肩上的那朵红绒花,也将他们与其他人很明显的区隔了出来。
他看着下令的那位青年军官,在看其他人对这位青年军官恭恭敬敬的态度,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你是驸马,”刘泽清缓缓点着头说道,“是万岁派你来拿我的,对不对?”
周世显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泽清,心里想道,这个人曾经也是一位杀敌破阵的战将,现在却把自养得膘肥体壮,变成了一个危害一方的军阀,一见之下,便令人觉得厌恶。
“不错。”他淡淡地说,“张煌言,把万岁的圣旨念给他听!”
张煌言南面一站,取出崇祯的手诏,大声宣读。
“刘泽清辜恩溺职,抗拒朝命,结交亲藩,擅杀朝廷命官,纵兵于临清大掠,于淮安害民,累犯重罪,罪在不赦,着左都督周世显并漕督李邦华办理此案,将其锁拿交部,钦此!”
刘泽清听完了,脸色发白,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
周世显坐在亲兵送上的椅子之中,沉声问道:“这些罪名,你认不认?”
圣旨里面的罪名,有的实,有的虚,有的好认,有的不能认。
“在临清筹饷,有过。”刘泽清说道,“户部不给军饷,我们只好自己想办法,天下的军队都是一样,为何独罪于我?”
“你认了就行,谁管你那么多?”周世显说道,“给军队筹饷,总不见得会筹到你的府里去吧?”
刘泽清一震,不说话了。
“你在淮安不仅是抢掠,还任意杀害士子民众,有没有?”
“没有。”刘泽清低声说道。
“你在明春楼有一个姘头,就因为有六个秀才在喝酒的时候,做诗惹着了她,你就敢把这六个秀才都装了麻袋,一股脑全沉在了河中。”周世显沉声说道,“这件事,你有胆子不认吗?”
刘泽清没想到驸马连这样的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呆呆的看着周世显,没有说话。
“你惨杀兵科给事中韩如愈,整个山东省都知道,你认不认?”
“是我的手下瞒着我做的。”刘泽清又低声说道。
“我管你。”周世显接着往下说,“你结交亲藩……”
“不曾有!”还没等周世显说完,刘泽清便打断了,急急地说道,“马化豹之事,我一概不知!”
周世显盯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刘泽清,我不是三法司的那些大老,没他们那么好脾气,下次你再敢打断我的话,就没这么客气了。”
刘泽清不说话了。
“我再问你一遍,结交亲藩一项,你认不认?”
“不认。”
别的罪名好认,结交亲藩这个罪,可大可小,大起来可以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所以刘泽清咬了牙不肯松口。
“好。”周世显先问下一个,“抗拒朝命,不奉诏令进京勤王,有没有?”
“我那是坠马,被地上的树枝戳伤了腿上的筋肉和骨头!”刘泽清抗声道,“万岁许我安心养伤,还赏下来四十两银子。”
“我倒忘了,你还诈领了内帑四十两。”周世显冷笑道,“哪条腿?”
“什么?”
“我问你受伤的是哪条腿?”
刘泽清没防到有这一问,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左腿。”
周世显一努嘴,许勇带着两名军法官上前,将刘泽清的左腿验看一番。
“禀报驸马,没有伤。”
“想来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这么快就好了呢?”周世显淡淡地说道,“可若说是没有伤,那刘大人又得加上一条欺君之罪,那该如何是好?”
刘泽清哪里会想到要当场验伤,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许勇!”周世显忽然喝道,“想来是你验得不准,再验!”
许勇与那两名军法官对视一眼,那两名军官默不作声地把刘泽清掀翻在地,摁住了他的左腿,许勇拔出配刀,用刀背在刘泽清的左腿膝盖上发力一敲。
刘泽清长声惨呼,一旁的众人仿佛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禀报驸马,刘大人的左腿之上果然有伤。”
周世显点点头,看着刘泽清涕泪交加、喘气如牛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刘泽清,咱们重来,结交亲藩一项,你认不认?”
刘泽清疼得面孔扭曲,嘶声道:“不认……那是卢九德勾结马化豹……”
“四位王爷好好的在船上,卢九德把他们搬进绾秀园,没有你的准许,根本做不到。”周世显平静地说,“还有,你自己为了巴结藩王和世子,都送了多少钱?”
刘泽清嘶嘶地吸着凉气,咬着牙不开口。
“好,你不肯说,咱们来问下一个。”周世显点点头,“你抗拒朝命,拒不奉诏进京勤王,有没有?”
“我……我……”刘泽清瞪大了眼睛。
“对了,你说你坠马受了伤。”周世显也咬了牙,“许勇,给他验伤!”
“我认了!认了!”刘泽清大声喊道,“福王、潞王都是三万,崇王五千,周王世子三千。”
几个王爷的名字说出来,旁观的众人,人人心惊,像张煌言这样知道内情的的,更是心中有数,刘泽清送给福王和潞王各三万银子,那是因为当时南京官员拥福拥潞,不相上下,所以他两面下注。而对崇王和周王世子,就吝啬的很,实在是精于算计。
“原来如此,”周世显却还没有问完,“杜光绍平日里也没少孝敬你银子吧?”
杜光绍是绾绣园的主人,也是淮安首屈一指的大盐商,刘泽清一愣,不知驸马怎么问起这个。
“一万两万的,是有。”他忍着疼痛回答道。
“也不算多,”周世显点头说道,“只是我听说绾绣园耗费无数,才修成江淮首屈一指,那杜光绍肯把园子借出来给你们,倒是大方得很。”
“是借给卢九德……他们原是旧相识……”刘泽清艰难地说道。
张煌言看着驸马,心中一紧。
杜光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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