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府兵,渡江之后,在浦口大营休整了一晚,第二天过天长县,进入宝应,在离开宝应县界之前,又扎营休整一晚。
到了第三天,顺洪泽湖边的官道向北急进,打算在当天赶到特旨新任山东副总兵的陈王信的营寨。
陈王信的部队,是刘孔和从山东带下来的两千五百长山兵,张煌言说他们据河结寨,所据的河叫做洋马河,是自北向南流入洪泽湖的一条河流,与顺着洪泽湖北上的官道是并排的方向,结营的地方叫做刘家堰镇。
这条路,正是当初那只小部队护卫着御驾,夺命狂奔,从三树屯一路南下的道路,只不过现在反过来了,变作他们北上去找刘泽清的麻烦。
这样的变化,周世显心中难免有所感慨。
莫欺少年穷,哼哼。
当初欺负老子人少,现在带大军来,砸烂你的狗头。
虽然也不过是三千人的大军,但长长的行军队列,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已经让走在中军的周世显很有成就感了。
“大帅,离刘家堰镇大约还有三十里,咱们是不是就地休息一会儿,然后一口气赶到?”
说话的军官叫于方仁,是三千营汉营的统带,五品守备的官衔,虽然出身辽东,但在南直隶带兵已经有五六年了,对这边的地形异常熟悉。
周世显听他口称大帅,微微一笑,心说这个于芳仁也是个会做官的,前途无量。
现在天已经快黑了,让兵士们休息一下,喝口水吃点干粮,然后连夜赶三十里的路。
今天必须到达的原因,是明天便是刘泽清给长山兵归营通牒的最后一天。
以刘泽清的性格,明天一定会发兵来剿杀这不服管的两千五百人,否则威望受损,手下这三四万的杂牌部队,以后要怎么管?
你要打,我就要救,所以今天非赶到不可。
“也好,”周世显点头说道,“那就……”
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感到前方的部队慢了下来,随后见到统带前军的瑞常纵马飞奔而来。
“驸马,夜不收回报,前方十五里有官军的营寨,而且湖边已经开始起雾了。”瑞常喘着气说道,“我已下令前军停止前进。”
前军一停,自然全军停止,难怪部队的脚步慢下来了。
“有营寨?”周世显略感困惑,望向于芳仁,“不是离刘家堰镇还有三十里吗?”
于芳仁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瑞常是他的主官,也不敢开口反驳。
周世显跟着便反应过来了,谁不是官军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
发动技能,地图。
四十里的地图视野,让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在三十里外的洋马河旁,果然有一面红色的旗帜,点看一看,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主官陈王信的名字,和两千五百人的兵数。
问题是,在他目前的位置和陈王信的营寨之间,大约一半距离的地方,多了一座营寨,也是官军的红色旗帜。
点开一看,主官姚文昌,兵数是一千五百人。
他把几个将官都叫到身边来,斟酌了一下用词。
“斥候回报,前方十五里有官兵扎营,据我看来,多半是姚文昌的兵,至于兵数嘛……”驸马沉吟了片刻,断然道:“我看也就一千五百人!不能再多了。”
“这是刘泽清手下的副将!”
瑞常和韦东来对驸马爷这种话早就习以为常,立刻就开始讨论姚文昌在此扎营是想做什么。
于芳仁却莫名其妙,疑惑不已,心想驸马随口一说,你们就演得这么逼真,难怪你们俩能当参将,我自问对待上司已经算得上恭谨,比起你们两位来,实在是自愧不如,所以到现在也只当了一个守备。
这几句话当然只能放在心里,打死也不敢说出来,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听着。
瑞常跟韦东来的计议已经有了结果。
“驸马,姚文昌扎营在这里,不是对付咱们的。”韦东来在舆图上比划着说道,“刘泽清是要预先截断长山兵的退路,明天一旦动手开打,不让他们往京城的方向逃跑,要把他们整个剿灭在河边。”
周世显明白了,刘泽清根本没有防备到京营北上的这条路线,也根本不相信京营有北上对付他的能力。
刘泽清调亲信副将姚文昌在此,是为了明天收拾长山兵的,一旦开打,自然有刘泽清的主力从北面压下来,姚文昌负责从南堵住,要把陈王信的长山兵打个瓮中捉鳖。
他看看舆图上的位置,又对比着脑海中的地图,再想想刚才瑞常回报时所说的那句话,越看越是高兴,干脆笑了起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要捉陈王信这只鳖,我先把姚文昌当鳖捉起来。
姚文昌的位置,也是靠近洋马河边,如果被三面围住,当个鳖也是很够格的。
“驸马,为何发笑?”瑞常不解的问道。
“瑞常,你刚才说,河边开始起雾了,确实吗?”
靠近湖泊水系的地方,在入夜的时候容易升起白雾,厉害的时候可以达到数丈之外不见人影的地步,然后随着夜深会逐渐散去。
“确实。”瑞常隐隐猜到驸马也想做什么了。
“夜不收再探再报!”周世显说道,“传令全体下马休息,补充饮食清水,以半个时辰为限。”
号令一层一层传下去,三千府兵默默下马,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无人喧哗。
夜不收每隔一会儿便有一波回报。
“前方雾起,二十丈可见!”
“前方雾起,十丈可见!”
“前方雾起,五丈可见!”
“全军备战!”周世显开始下命令,“就把这里当做临时营地,战兵辅兵放下一切辎重!”
战斗的布置是这样的,两营蒙古骑兵和两名火枪兵,分别布置在姚文昌的北侧和东侧,炮营的十六门野炮则集中于北侧,从北向南打。
“西面是河,一旦打破了营寨,溃兵只能向南逃,咱们用两条线来拦截溃兵。”
第一条线是于芳仁的汉营四百骑,第二条线是关奇声的辅兵。
“就算做不到一个不漏,至少不要让他们向北逃,都清楚了吗?”
清楚是都清楚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驸马,前方大雾,方向难以辨准,要想潜越姚文昌的营寨,把他包围,只怕不容易。”
这个,我有雷达。
“我亲到前军,”驸马平静地说,“我带着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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