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竞争对手嘛?”许大茂连资料都没看,抢先发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得有清晰的判断,通过有没有竞争对手,判断雪糕厂有没有相关的价值,值得不值得许大茂出手。
有竞争对手。
说明雪糕厂还有价值。
要是没有。
那雪糕厂就成了臭狗屎。
许大茂见过名头唬人的厂子,什么什么企业,有多少多少员工。可是等许大茂亲自登门实地调研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名头唬人的厂子就剩下了厂房,里面的那些机器全都不见了,他担心雪糕厂也是这种态势。
李建军想必是没有想到许大茂会是这种态度,笑了几笑,指着许大茂道:“你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要是坑人的厂子,我也就不跟你说了,市雪糕厂现在有人打他的主意,是原来雪糕厂的一把手,他倒是提过一次承包,问题是他提的条件厂里没法满足。”
许大茂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天下间。
真没有笨人。
就算许大茂没有看过详细的资料,却也猜测了一个大概。
估摸着是那位一把手中饱私囊,故意把雪糕厂给折腾的破了产,自己在转手一包,等于白得了一个工厂。
这算盘。
打的真他M的响。
这种事情可不是危言耸听。
或许是规则不健全的特殊产物吧。
“他提了什么条件?”许大茂不动声色的追问了一句,这才是关键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承包费他出,工人的薪水等欠款全部甩给局里,这不正磨嘴皮子?局里的领导是看看你的意思,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私下里觉得,条件还可以放宽一点,只要拿下承包,就一定不会亏。”李建军不屑的说着。
他也是领导出身,晓得一把手的那些门道,借着风潮愣是把厂子给搞垮了,现在又各方面的提条件。
这就是目前大多数企业的现状。
很多企业为何办不下去?
原因很多。
贪就是最大的因素。
想想后世那些被抓的有钱人,罪名就是他们前期积累资金的违法行为被曝光了。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跟厂里或者局里形成统一条件,还需要一笔启动资金,才能正常的运转这个厂子?是这个情况吧?”许大茂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雪糕厂真有价值,他不介意将其盘下来。
三阳乳业要发展,不能只是单一的做送奶的中间商,去赚取那个差价,要有自己的拳头产品。
这个事情,如果操作的好,完全可以做的不错。
猛牛的例子就是许大茂的榜样。
当下国内什么类型的企业最受部门欢迎?
合资且可以解决大量返乡知青就业的企业。
两个都是政绩。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许大茂平静的撇了李建军一眼,“我想去实地看看。”
李建军又是一声苦笑。
许大茂看了一眼李建军,把手里的资料甩的直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有这个承包的想法,明天去厂里看看实际情况,这个应该可以吧。启动资金我有,人员方面也可以放心,企业怎么也得需要员工!”
“你说的也在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挥手告别,表情都有点低沉。
权当是为了那些企业员工吧。
企业不景气,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职工。
风潮刚刚结束,技术、管理等各方面匮乏,再加上有些人思想还处在风潮期间,不敢放开手脚大干,故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企业倒闭潮流。
企业倒闭了,搞管理的领导往往可以调走去另外一个单位,管理员的身份不影响他们拿局里发的工资。
换言之。
就算企业倒闭了,这些造成企业倒闭的领导们依旧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继续他们大鱼大肉的生活。
苦的只能是那些企业的员工,有些员工一家数口都在同一家企业,企业一旦倒霉,便面临着没有钱吃饭的可悲局面。
第二天.
许大茂起了一个大早,与李建军两人来到了雪糕厂。
映入眼眶的。
是破旧的厂房外表加独具特色的风潮标语。
门口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这些人或蹲着或坐着,还有些人瞪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根据李建军的介绍,说这些都是雪糕厂的员工。
托李建军的福,许大茂进入了雪糕厂。
厂区很大,但是李建军没往里去,而是带着许大茂过了厂区,且沿着一条街往前走,在一排临马路的平房前停下了。
“就是这里了。”李建军驻足,指着那一排临马路的平房道。
许大茂才发现自己闹了误会,他们刚才走过的地方看似挺大,其实不是雪糕厂的厂区,只有这片靠近马路的平房才是。
带着审视的目光,望着这一排平房和一座两层楼。
李建军在一边介绍,“二层楼是雪糕厂的办公室,这排平房就是市雪糕厂厂房,风潮期间,我们吃过的批判牌雪糕就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
批判牌雪糕。
风潮期间独有的物种。
因包装纸外面印刻有各种批判字样闻名京城,不少企业还喊出了买批判雪糕就等于支持XX的口号,许大茂当轧钢厂副厂长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味道不怎么好吃。
虽然是平房,不过依着许大茂后世的眼光,这一段靠着马路,边界处是厂的围墙。
妥妥的黄金地段。
这地段说实话,别的不说,单单这块地皮以后就是天价。
只不过现在没法将其变成钱。
不是厂领导的能力和格局有问题,而是现如今的社会环境就是如此。
这么大一个厂子,这么大一块地皮,看着都流口水!
临街的平房,只要在门墙上面开个口子,便可以变成门脸房,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门脸房就相当于聚宝盆。
许大茂动心了,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买卖有风险,有时候为巨大的利益冒险是值得的。
“我随意看看。”许大茂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这符合他的性格,先了解情况,然后在决定具体的态度。
李建军点点头,他把许大茂带来无非一个意思,亲历亲为的促成这件事。
事关李建军的仕途。
雪糕厂的转制,算是李建军的一个考题,闹好了,李建军升职加薪,闹不好,李建军还的在原地待几天。
“我上去问问承包的情况,下来我们再商量,那许老板随意转转。”
随口嗯了一声的许大茂,刚要走,便被李建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等一下,许老板转的过程中,可不要说自己是来承包或者收购的。”
许大茂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悲苦。
李建军不可能无的放矢。
看样子。
雪糕厂的那些员工对于雪糕厂的转制持抵触情绪。
想想。
许大茂表示理解。
一个在风潮期间还照常生产的企业,在风潮结束一切朝着好的一面发展的时候,却到了破产的地步,换成谁,都会恼火的,更何况这些一辈子为雪糕厂奉献的员工,许大茂理解他们的心情,要是许大茂处在他们的角度,估摸着会带人找领导要说法。
许大茂沿着平房一路缓缓的往前走,不时停下来看看厂房里的情况。
走到最后的仓库跟前,许大茂暗暗叫一声可惜。
雪糕厂的一把手还真是牛叉,为了中饱私囊,愣是将这么一家企业给经营的破了产。
话说回来。
要不是一把手中饱私囊的心思这么强悍,雪糕厂也不会落在许大茂的手中。
生产线健在,而且保养的还算不错,估摸着是那位一把手的手笔,想要在盘下厂子后快速的恢复生产。
工人又都是成熟型工人。
盘下厂子,有了原料,雪糕厂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出雪糕。
原料方面。
许大茂不担心,他现在有三阳乳业。
唯一担心的问题是雪糕厂到不了许大茂的手中或者付出了远超许大茂心里预估的那个价值。
欠账方面也要有所了解。
根据资料显示。
雪糕厂共有员工六百人,还不包括哪些退休的员工,加上退休员工差不多一千人。
一千人两年的薪水。
差不多需要一百二十万。
为什么两年没有结清工人工资,根据那位一把手给出的结论,说他们的钱捐赠了。
还有三角债。
雪糕厂欠乱七八糟的外债差不多八十万,别人欠雪糕厂的钱款在四十万左右,累计欠款四十万。
换言之。
许大茂要是想把雪糕厂盘下,需要付出两百万左右的钱款。
厂房和生产线也得算钱。
“这位同志,你是来收购我们雪糕厂的吧。”有人在一边主动搭话,许大茂扭头看一眼,一个不认识的光头。
当下摇了摇头。
李建军的叮嘱许大茂可听在了耳朵里。
要低调。
“你怎么还不承认?”
许大茂看了看周围,点了点头。
失算了。
没想到这位仁兄竟然从许大茂的衣着上面看出了许大茂身份不凡。
又是皮鞋,又是西裤,还穿着白色的衬衫,更加重要的一点,是许大茂的胳膊上面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夹子。
这可是标准的外商配置。
“你是外商吧?”那位仁兄的语气有些羡慕。
海外关系这个东西,放在风潮期间就是原罪,开放后却是人人羡慕的目标。
听说外面的月亮都是圆的。
故形成了一股子出国潮,卖了家里的独门四合院去外国奋斗,好不容易挣了一千万,回来发现自己当初二十万卖掉的独门四合院价值好几个亿。
“我跟你一样,都是中国人。”
“别逗了,你肯定是外商。”
“为什么这么说?”
“你也是来盘雪糕厂的,我给你说句实话,你要是外商,还有戏,要不是外商,没戏,冯大头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多好的一个企业,哎。”光头很热心的劝了许大茂一句。
许大茂心一动,从裤兜里面掏出了一包香烟,塞了一根在光头手中,又给好心的点上。
“能谈谈嘛。”
“有什么不能谈的,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光头接过许大茂递来的眼,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子,眼泛精光,“老刀牌香烟,这可是老牌子,当年在安丘的时候,左手驴肉火烧,鼎香楼的驴肉火烧,右手老刀牌香烟,那叫一个美。”
安丘。
鼎香楼。
驴肉火烧。
许大茂看了看光头的年纪,觉得光头在吹牛B。
你丫的也就四十岁。
“兄弟,你开玩笑了哇?”
“一着急说秃噜嘴皮子了,冯大头就是我们现在雪糕厂的厂长,风潮结束后接手我们雪糕厂,自打他当了我们厂子,我们厂子的效益是一天不如一天,半年时间就成了现在这个德行了。”
“厂子里面的人都说了,说冯大头故意把厂子搞黄,为的就是想把厂子变成他自己的,我们工人闹了几次,上面的领导说厂子资不抵债了,我就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厂子,半年前还生产雪糕,怎么就资不抵债了。”
“你们多长时间没有发薪水了?”
“四年。”
许大茂被吓了一跳。
我尼玛。
四年时间。
这就是两百四十万。
有人在给自己的资料上面动了手脚?
亦或者这位光头是有人专门派来恫吓自己的。
谁?
除了那位冯大头,应该没有别人了。
第一种可能性也有。
许大茂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光头闲聊着,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许大茂都有了一个了解。
李建军黑着一张脸从二楼下来,蹲在马路牙子上面的许大茂假装没看见李建军,继续跟跟光头说着闲话,心里细细的琢磨李建军此行的具体得失。
从李建军黑漆漆的脸颊来分析。
毫无疑问,李建军那边并不顺利。
许大茂正在酝酿的事情跟承包不是一回事,或者说承包只是个引子,他的目标就是那排平房。
靠近马路的平房,就是一块大肥肉。
许大茂琢磨着自己如何能从这一大块肥肉上割下一块肉来。
吃肉。
才是许大茂最想做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暂时是次要的,京城的雪糕厂并不只有这一家,想要扩大三阳乳业的经营范围,不一定非在第一雪糕厂这颗树上面吊死。
其他树依旧可以许大茂选择。
还有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钱才能盘下厂子。
许大茂灭了烟起身,朝着李建军道:“李主任,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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