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最终诊断 > 512.钱

功德箱里没有钱,除了一些灰尘和树叶外什么都没有。

    想来也不奇怪,毕竟村里一直受炭疽和艾滋的困扰,不少人染病,土地庙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全村一直都过着拮据的生活,在这种贯穿一辈子并且毫无回旋余地的残酷现实面前,所谓的信仰和寄托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村民不傻,听得懂卫生所的宣教,也看得懂那些科普读本。当菩萨和土地不可能灵验的时候,也就没必要再花钱去拜了。

    假设胡增说的内容是真的,那钱上就会带着一些炭疽菌株。可炭疽传染持续了十多年,一枚小小的硬币是没法一直带菌的,除非在它有自己的家。

    钱如果被扎堆放在一起,再加上功德箱之类的保护措施,能让病菌免受风雨打扰,能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有源头有传染链,一切都能说通。

    现在在功德箱上扑了个空,没能找到证据是个遗憾,但胡家旺的紧张情绪却是真实存在的。祁镜就算不看他的脸,单听语气也能轻松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这就说明祁镜找的方向没错,至少胡家旺藏了不少秘密,而这些秘密和土地庙有关。

    当然他现在缺乏证据,为了疾控中心的工作顺利也不能和村长闹僵。更何况他们想要寻人、做事都得胡家旺出面才管用,要不然只会处处碰壁。

    两人在庙里聊了几个来回,最后只能以尴尬收场。其实中间那段时间就是一个挖坑一个填坑的过程,一直没什么正经像样的交流。走的时候也就互相说了一句“路上走好,晚上见”,便纷纷离开了。

    现在时候不早了,胡家旺需要尽快回去,插手管管整支专家队的伙食。

    早上给的是白粥咸菜,中午是白馒头和炒白菜,晚上要是再不搞点好东西,实在说不过去。自己婆娘手艺还行,就是扣扣索索的,他好歹得回去看着点,免得到时候被人笑话。

    至于锹土,其实只是个不得已的借口,泥土采样需要翻新土壤,但只限表面。只需要稍稍翻几锹就行,根本用不了多久,水质采样就更不需要了。

    但理由说都说了,就算是硬要面子,也得把这档子差事做下去。不过他自己是来不及了,只能转手交给他的傻侄子:“你就好好在这儿给我锹土,到时候我再回来接你。”

    傻侄子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拿起身边的铁锹,从桥边那片泥地开始松土。给土地庙上了道保险后,刘这才放心地离开。

    祁镜也想早点回去,没想在这儿多逗留。他离开后就选择从原路返回,在晚上六点集合吃饭之前一一验证自己的猜测。对象就是胡卫平、胡荣发、胡桂芬,路线就是绕着村子过个大半圈。

    看着有些绕路,但从结果来说,他这么做完全值得。

    胡增没什么可说的,那枚硬币或许就是这个假设成立下的起因和源头,剩下需要过问的就只剩了这三个人。

    傍晚的胡卫平比白天看上去更累,已经起不来床了。祁镜到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敲开房门。见他身体情况不太好,祁镜又把人给扶了回去:“要不我明天再来吧,你好好休息。”

    “不用不用,我就是站不住而已,动动嘴皮子还没问题。”

    祁镜问道:“你手上出现炭疽之前,有没有从胡家旺的手里拿到过钱?”

    “村长的钱?当然有了。”胡卫平说得很直接,直接得出乎了祁镜的意料,但就是声音还不够大,“就是问他借的嘛。”

    祁镜还以为胡荣发有什么大事儿要办所以借钱,问了之后才知道,这完全是他在一厢情愿。这些村民也和丹阳那些普通市民一样,也有欲望,也喜欢刺激:“这不平时无聊嘛,就喜欢找熟人一起打麻将扑克。”

    借钱,又是和麻将扑克混在了一起,这让祁镜不得不向那个方向去想:“赌钱了?看上去底价还不小吧。”

    “还好吧......”胡卫平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经历,“那次输了有50块钱左右,实在还不起,最后只能找村长帮忙了。”

    “胡家旺给了?”

    “给了,一次性给了。”胡卫平有些感激地说道,“要不是他当初帮了我一把,我估计也没信心活到现在吧,恐怕早拿根绳子吊死算了。”

    “还了钱第几天染上的炭疽?”

    “哟,具体几天还真忘了。”胡卫平想了好一会儿,说道,“不过应该间隔得并不久,我记得那天发病的时候他还特地找过我来着,后来见我手肿了就带我一起去了卫生所。”

    ......

    都是借钱,胡卫平和胡荣发的情况完全不同。

    胡荣发是个特别老实的庄稼汉,也没什么“冒险精神”,赌这种事儿和他天生无缘。不过他也借了不少钱,目的是为了尽快把自己家整修一遍。

    门槛碎了一多半,屋顶三处漏水,墙面时不时就会突然掉下来一块,这就是胡荣发之前住的家。最后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只有一个,花钱修。

    村里盛行一句话,如果自己没钱的话,可以找找村长这个老朋友。

    只要找到他,一般都肯借,只要肯还,再借也不会太难。

    胡荣发还是挺不错的,开口借钱后的两周后拿到了第一笔施工费。之后虽然得了炭疽,但病好了之后他还是赚钱第一时间还清了借款。

    从胡卫平那儿了解了些胡荣发家的情况,不过祁镜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祁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祁镜笑着说道:“我想到了几个问题,过来一趟问问清楚。”

    “什么问题?”

    “钱,你在感染染炭疽之前有没有借过钱?”

    “当然有了。”胡荣发连忙想到了自家村长,“那时候房子要整修,就找村长要了点钱。”

    “你们怎么总是找他要钱?”

    “只要有困难,去找胡家旺,他都会出面帮忙解决。借钱会写借条,也会在村委会里的公告上签字写明。至于什么时候还,胡家旺有要求,不过时间都不短。”

    “倒是挺慷慨的。”祁镜有些奇怪,“可是你们村是贫困村,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这个嘛,他没说,我们也不好提。”胡荣发答道,“可能是因为做生意赚的吧。”

    祁镜点点头,没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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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他们俩,胡桂芬借钱的目的就更实在了,就是求子。

    老妇吃着刚捣鼓完的饭菜,见白天聊天的小伙又来了,连忙把他迎了进去:“钱当然借过,谁家还没个拮据的时候啊。再说了,不借钱我家媳妇怎么去得了县城?怎么去看病?”

    “看病?”祁镜皱起了眉头,想到之前提过的观音求子,“是去看不孕不育?”

    “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县城可没有看这个的医院,有也是些不太正规的民营医院,花了钱也看不到。”祁镜说道,“周围唯一能看的就只有丹阳的丹阳医院,那儿的生殖中心专门治疗不孕不育。”

    “丹阳?”老妇摇摇头,“算了吧,去一趟实在太贵了。”

    “当时你们借了多少?”

    “东拼西凑地弄了180块钱,前一晚刚齐,第二天一早就上路了。”

    “去了一次全用完了?”

    “可不嘛,自己又倒贴进去好几十呢,结果连一些检查项目都做不起,灰溜溜地回来了。”老妇回忆道,“我虽然没跟着去,但病没看成,回来以后还要还钱,所以那段时候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好。”

    “是不是从县城回来之后手上出了问题?”祁镜问道。

    “手上?你说起泡?”

    “嗯。”

    “也不算是吧,中间还隔了几天的,桂芬特地跑了一趟土地庙,希望在那儿能求个儿子。”老妇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可惜啊,人走了也没了却这个心愿......”

    三个人的说辞都离不开钱,缺钱借钱成了他们三个唯一的共同点。当然这样抽样调查的样本数量太少了,确实会出错,但现在祁镜也没办法,只能先暂时这样了。

    矛头成了钱,那这个可能拿来藏钱的容器也一样成了祁镜追逐的目标。

    回访三人结束后,祁镜骑着自行车回了村委会。

    令人惊讶的是,胡家旺没有把之前在土地庙发生的事儿放在心上,一脸笑嘻嘻地把祁镜带了进去:“祁医生可算回来了,刚才的事儿是我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祁镜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你也是为了我好嘛。”

    “像祁医生这么有爱心的人,老天爷不会看不到的。”胡家旺开始往祁镜脸上贴了两片金,然后又说回道了土地庙,“那间小庙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能查的,之前做了好几次清洗消毒了,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祁镜点点头:“我也就是照例看看罢了。”

    胡家旺笑呵呵地回道,“黄所长明天还得找我办事儿,祁医生尽管看......”

    “今天看完了,明天我还得找其他村民了解情况,也没闲工夫去拜土地爷了。”

    “祁医生辛苦了,我们马上开饭吧!!”

    今天大家各忙各的,吃晚饭成了专家组唯一能聚在一起的时间。

    黄勇和手里那支采样研究小队一直说着今天的收获,河溪两岸采样成功,明天他们就将深入农户家中,得从日常用品和牲畜窝棚里找菌。

    罗唐带的医疗专家组,则是重点查看了各项医疗基础设施,为他们查漏补缺。同时罗唐也更正了艾滋相关性肺炎的治疗指南,特别强调了卫生所和大城市不同的地方,不能全然照搬城市里大三甲的治疗模式。

    “这儿的卫生员都是老手了,我们的事儿也不多,今天就已经做了个七七八八。”罗唐吃着刚出锅的饭菜,说道,“明天我们就去你那儿帮忙吧,进村民家一个个采样可没那么简单。”

    “行啊,有你们帮忙,恐怕没两天就能完成。”

    两人一来一去倒是把之后的工作都安排了妥当,三组成了两组,那最后一组的情况就很让人在意了:“小祁?你那儿怎么样了?”

    “哦哦,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还好,说点实际内容啊。”

    “问到些东西,不过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得找街坊问问。”

    “等你的结果。”

    “嗯......”

    祁镜敷衍了两句,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边,那位刚来村子就染上炭疽的大二新闻系学生身上:“后来呢?怎么就拿到钱了?”

    “他硬把钱塞到我兜里,我就伸手拿了一下。”赵思宇小声说道,“毕竟宣传报道是我们的本分,来这儿也是为了兴趣和一些职业上的好奇,这要是再拿钱,我觉得有点不太对。”

    “可是沙浩觉得挺对的?”

    “嗯。”赵思宇默默点了点头,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继续说道,“结果在半山坡上和我吵了起来,结果就......”

    问了四个人,都和钱有关系。

    祁镜回去又翻了一遍病史资料,越发肯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整件事应该全和胡家旺有关,中间的联系应该就是钱。

    当然有想法的同时,祁镜又有了新的疑问。

    为什么染上病菌的人,间隔时间都在半年左右?

    当然不是有固定天数限制的那种严格意义上的半年,而是差不多六个月左右,上下有浮动,但浮动不大。

    难道借钱这个行为还有冷却时间不成?

    晚上八点,当夜幕彻底笼罩了胡陶村后,祁镜偷偷离开了卫生所的临时住处。这次他没骑车,一路走到了桥南屯。

    祁镜的主要目标就是藏钱的地方。

    那儿很可能已经滋生出了大量炭疽,需要彻底消毒灭杀一次才行。说起怀疑对象,首先让他想到的地方就是河西桥边的土地庙。

    敢把东西放在这儿,不怕村民们发现,那自然是有一定的隐蔽性。

    可胡家旺似乎不太会骗人,白天的反应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所以当时祁镜没有细查,而是虚晃一枪,等晚上手里有了证据后,再带着疑问过来打他一个回马枪。

    夜路确实不好走,从溪东到桥南花了他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好在晚上天气还不错,借着月光还能看清脚下的路,如果有个几盏路灯的话,那就更好了。

    祁镜站在桥边,拨开面前的树枝,趁着月色看向土地庙。

    胡家旺虽然骗人不行,临场反应也不够快,但事后的布局却一点不差。刚才他还说自己不会再拦着,现在看起来就是句废话。

    他是不拦着了,可是却把那位大傻侄子留在了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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