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最终诊断 > 440.雨

祁镜是个猎捕微生物的好手,能从病人的日常习惯和临床症状开始,层层扒开它们隐藏的外衣,最后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不过长时间和人畜共患病混在一起,倒是让他对宠物有种天然的不信任感。

    纪清和祁镜不一样,医学专精的侧重点是典型的危重症急救医学。他对微生物没多少兴趣,当然他的实力和精力也不允许,所以没这种偏见。

    医学生的学习生活非常枯燥,能坚持到这一步,有一部分功劳得归于家里那条小狗。

    再加上这两年他遇上了朱雅婷,正巧对方家里也有几条大狗。这样的环境让纪清对狗很有感情,处理起来自然要比祁镜有一套。

    这次的行动说起来很容易,无非是撒狗粮罢了。

    找到野狗们可能聚居的地方,然后撒出狗粮,等狗粮的香味把它们从阴暗潮湿的街道角落里慢慢引出来后,再用手里大量的狗粮作为筹码,和它们建立良好的关系,然后......

    “这还然什么后,都等半小时了,一条狗都没看到。”

    纪清看着空荡荡的小区空地,耳边吹过的都是深秋夜晚的凉风:“我看还是先回去,你这方法一点儿用都没有。”

    “怎么会没用呢?”祁镜觉得奇怪,“难道它们都不喜欢吃狗粮吗?”

    “我哪儿知道......”纪清看了看手表,时间早就过了11点,分针直奔着12点的方向去了,继续建议道,“再说指不定你说的对不对呢,万一源头不在丽华小区,你死等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嘛。”

    祁镜也想过自己出错的可能性,毕竟是大海捞针的事儿,找到了是运气,没找到才是常态。但他的倔脾气可没那么容易服输,走之前祁镜又打了个电话:

    “喂,东升,你那儿排查得怎么样了?”

    “在做呢。”胡东升就窝在一院内急诊疗室的角落里,面前堆满了病历本,“有事儿?”

    “排查出几个了?”

    “排除那四位,剩下符合你所说症状的,到现在一共是......”胡东升看向一旁的名单,从上至下数了一遍,“一共是6位。”

    “地址。”

    “地址都在滨江区。”

    “有丽华小区的吗?”

    “那倒没有。”胡东升摇摇头。

    “你把住丽华小区的都找出来。”

    “哦......”

    在一院内科急诊留观的病人里,住丽华小区的一共三个病人。除开吴擒虎外,剩下的是一男一女两位。

    男的58岁,是严重的心律失常,有高血压高血糖,留观在主道走廊。而女的78岁,阻塞性肺气肿,有合并肺部感染,再继续下去就得上呼吸机了。

    “都不是......”祁镜马上排除掉了他们的嫌疑,“那六个有相符症状的病人里,地址相似吗?”

    胡东升比对了手边的地图,摇摇头:“都挺分散的。”

    “奇怪了......”

    祁镜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联,唯一被他看中的传染爆发点周围竟然只有一个病例。以前的钩体病可不是这样的,基本上都是一来一大片。

    “你怎么了?”

    纪清回头看了自己的老搭档,只见祁镜靠在一堵墙边,低头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完全把他的问话当成了耳旁风。纪清也不急,很清楚这是祁镜的思考模式,就算再催也没用,索性静静地等在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祁镜终于回过了神,然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有点让纪清吃惊:“老纪,明天是不是要下雨?”

    纪清不知道他问这句话地意思,只是答道:“嗯,要入冬了,估计得连着下好几天。”

    “要下雨了......”祁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也越不能放任这些猫狗不管,“这一个月丹阳都没下过雨,秋高气爽,所以传染范围并不大,也成零星分布。可如果要是来一场大雨,后果不堪设想。”

    “钩体会随雨水流向其他地方?”

    “恐怕整个下水道系统都得遭殃,那儿可是老鼠的天堂。”

    祁镜看出了问题的紧迫性,而纪清的角度却不同,他看出了己方力量的弱小,忍不住又建议道:“这事儿要尽快让报疾控中心知道,还是得让他们来吧。”

    “就算现在找疾控,恐怕也来不及了。”

    “可你现在就算再坚持也于事无补,难道你就这么断定,传染源就在丽华小区?”

    祁镜很倔,但也不至于刚愎自用,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但这只是行为上地放弃,并不代表他心里也放弃。

    吴擒虎家里没猫狗,但橱柜里却有用了大半的狗粮和猫粮。对于身边没亲戚朋友的单身狗来说,唯一可能的就是找上那些野猫野狗排解自己的寂寞。

    而吴擒虎恰恰就出现了钩体病的早期症状。

    余伟民家就住在隔了一条文钦街旁的人民北路上,去捕鼠的几个位置离丽华小区都不远,而他也中了钩体病,出现了脑动脉炎导致的脑梗。

    环卫女工住的是离余伟民家不远的环卫所职工宿舍,17岁脑干损伤的女孩儿住的地方也紧挨在丽华小区边上。

    要说钩体病和这片区域无关,祁镜打死都不信。

    “这事儿找疾控还未必管用。”

    “那找谁?”

    祁镜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打给了蔡萍:“蔡主任,你还在疾控中心吗?”

    “我半小时前从那儿出来的,现在在去一院的路上。”电话那头传来的正是汽车行驶时的声音,“你那两个朋友都上了药,不用太担心。”

    “哦,辛苦了。”祁镜客套了一句,马上说了自己的想法,“蔡主任,我估计传染源就在丽华小区。可能是什么猫猫狗狗染上了钩体,然后通过直接接触传染到了人的身上。”

    “猫狗......”蔡萍想了想,同意了他的看法,“嗯,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可我在丽华小区并没见到猫狗。”祁镜问道,“我现在想问问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的电话。”

    “你想让他们来调查?”

    “这可是钩体病。”祁镜说道,“以前钩体病传染起来有多严重,蔡主任应该比我清楚。现在因为丹阳连着一个月没下雨所以只造成了小范围传播,可明天的天气预报......”

    蔡萍自然会听新闻,天气也是她关心的东西:“明天下雨。”

    “钩体一旦遇到雨水的冲刷。”祁镜没再说下去,“我记得28年前的6月,丹阳连绵大雨半个月,滨江水位大涨,河满沟溢,全城受淹。一个月后水是退了,可钩体病开始泛滥。”

    蔡萍对这段历史很了解,那时她刚进临床没多久,也参与这场抗yi:“确实要扼杀在摇篮里,不能再拖了。”

    祁镜拿到了号码,相比蔡萍他更了解可能传播的地理位置信息,所以这个电话还是得由他来打。

    丹阳动物疫控中心前身就是原先的畜牧兽医院,在合并了兽药饲料监察所、畜牧疫病监测站后,成为了预防控制动物疫病传播的疫控中心。

    时间临近半夜12点,按理说他们不太会在这个时间派人出来帮忙搜捕野猫野狗,而且中心所在位置更近郊区,离滨江区非常远。

    不过祁镜还是想要碰碰运气。

    电话铃响了足足半分多钟,这才有人接起了电话:“喂,动物疫控中心。”

    接话的是个年轻人,听声音有点轻,显然是刚睡醒,不过态度还算不错。祁镜没想太多,直接把自己遇到的问题丢了过去:“这儿有染了钩体病的病犬。”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信息,如果是了解钩体的研究员或者医生听了,肯定会非常重视。可惜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接话的可能连什么是钩体都不知道:“哦,然后呢?”

    “然后?”祁镜皱起了眉头,“这是钩端螺旋体,知道一条病犬会引发多少感染吗?”

    “现在太晚了。”年轻人打了个哈欠,“我明天一早会和他们说的。”

    “明天?”祁镜音量逐节升高,“明天就是大雨天,钩体遇到雨水就会四处传播,你还说明天?”

    “啊呀,你嚷嚷什么,扎得我耳朵疼。”

    年轻人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是被祁镜说烦了,顿时一股年轻气盛的逆反心理冒了出来:“和你说了现在没人,我就一打工的,你找我也没用,安心等明天吧。”

    说完,他就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

    “***!”

    祁镜朝着传来盲音的电话怒骂了一句,但嘴上骂归骂,他也确实没办法。动物防疫中心也不是医院,按照常理,半夜也没人值守,真要做事还是得等第二天。

    人医和兽医是两个系统,以蔡萍的地位实力也没法影响他们。想了半天,祁镜只能找上黄兴桦。这是他原先为刘坤准备的后手,为的就是尽快控制一院的病人,没想到现在就要用上了。

    “你小子,怎么那么晚打给我?”

    最近国内没什么大事儿,黄兴桦早就睡下了,冷不丁手机里来了祁镜的电话倒是让他小小地兴奋了起来:“该不会是丹阳出事儿了吧?”

    “黄所长,你可真厉害。”

    “还真出事儿了?”黄兴桦一个起身,猛地坐起,“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丹阳可是大城,出事儿可是个大麻烦啊!”

    “麻烦确实不小,钩体病。”

    “钩体?”

    黄兴桦一直都是学的病毒,这些年研究的也还是病毒。但年轻时的经历让她对钩体还是有不小认识的,而且小时候他随自己父亲下基层接触了太多传染病,对钩体的印象要比蔡萍更深刻。

    也是20多年前,他住的是浙东岳江县,那儿临近沉阳湖,风景非常秀美。

    可是就是这样大好的湖光山色,却在70~90年代里接连发生了三次大洪水,进而引起钩体病的暴发流行。

    让他记忆最深的还是要数79-80年的6月,当时湖水上涨,大批量的东方田鼠泅渡到相邻的岳江县,它们从堤岸开始往县城迁徙。从7月中旬~8月下旬,县内陆续发生数千起钩体感染病例,平均每一百人就有一人感染。

    此后感染时有发生,但大范围感染总会伴随大雨和洪涝灾害,直到有了疫苗并且彻底整治了鼠患这才开始消停。

    “你们一个准一线大城市竟然会有钩体病?”听到这三个字黄兴桦早就没了睡意,套上外套后起身去了客厅,“你能确定吗?”

    “黄疸、结膜充血、淋巴结肿大、脑动脉炎导致的脑梗脑出血、肝衰竭、肺出血,有一个人已经出现了肾功能减退,我上了青霉素,希望能把她救回来......”

    黄兴桦听着这些熟悉的症状,叹了口气:“还真是钩体,不过你现在找我也没用啊,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可还在上京呢。”

    “这种事儿自然不劳黄所长费心,我和蔡主任连同疾控中心能处理好病人。”祁镜解释道,“可是对付钩体病光靠治病没用,要灭掉传染源。”

    “源头找到了?”

    “嗯,见了不少高度疑似的病例,现在大致范围有了。”祁镜说道,“传染源的话,我觉得是野狗。”

    黄兴桦听了这么许多,没有一句提问全是在做汇报,从传染区域到传染源都在这小子的手里。实力确实强,也确实没看错他,可一切都在掌握了还半夜打电话来干嘛?

    他算是明白了,这通电话打来就是来要权的:“说吧,你要什么?”

    “我想让动物疫控中心帮忙。”

    “这不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吗?”黄兴桦不解,“防控动物疫病传播本来就是他们的义务,你说明地点和动物种类,他们没理由不出来啊。”

    “可我要的是现在。”

    “那么急?”

    “黄所长,丹阳明天有大雨。”祁镜也很无奈,“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雨......

    黄兴桦听了倒吸一口冷气。

    雨水对于钩体来说就像是旅行用的远洋渡轮,一场瓢泼的大雨就能让传染源从一个扩散到数百个,到时候的丹阳需要做的就不是灭杀传染源了,而是得抢时间给全市所有老百姓上疫苗。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影响实在太大!

    “知道了,我直接电话打给他们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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