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太子典礼十分盛大,盛大得让朝臣们忍不住怀疑,陛下对此事已经蓄谋已久。
但大家都不敢说。
老王爷念完一篇长长的,写满各种对五皇子夸赞之词的文章。由于夸得过于理所当然,大家再次怀疑,这篇文章也是陛下自己写的。
只有亲爹,才能夸得出这些内容,并且真心实意。
授皇太子金印宝册,都是由陛下亲自捧到五皇子手中,陛下对五皇子的看重与喜爱,已经没有丝毫的掩饰。
“众臣参拜皇太子开始。”
“拜。”
满朝文武齐齐拜下,鼓瑟齐鸣,朝阳升起,照亮大成每一块土地。
看着这些低下去的头颅,云渡卿侧首看向站在台阶下侧的玖珠。
两人四目相对,他握紧手里装着皇太子金印的宝盒,朝玖珠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场他人眼里意义非凡的热闹,有她在,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
怀王站在下首,他望着高阶上的云渡卿,心潮如晨雾海浪,翻潮涌动之后,深深拜了下去。
站在他旁边的安王,早就拜了下去,态度比文武百官还要积极。
“大哥。”安王小声说:“你说五弟头上那顶太子冠,是用纯金打造的,会不会很沉?”
怀王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兄弟几人里,没谁把老二当做对手,那都是有原因的。
拜礼行完,怀王瞥了眼站在安王身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静王。
察觉到怀王的眼神,静王朝他微微一拱手。
怀王嫌弃地移开视线,可别了,他受不起这个好三弟的礼。
见大哥不理会自己,静王朝安王无奈苦笑一番,哪知安王眼神全落在云渡卿的太子金冠上,压根没注意他的表情。
静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收起表情,抬头看向台阶上,父皇正在为云渡卿整理太子礼冠。
无人在意他这个三皇子,是喜还是怒,甚至无人关心他的母妃,不久前由昭仪降为了婕妤。
无论好与坏,他永远都是墙角的杂草,路边的石粒,不起眼,不被重视。
盛大的册封太子典礼结束,除了皇上对太子的看重外,最让京城女子津津乐道的,便是太子坚持牵着太子妃走进正阳殿这件事。
京城里的说书先生也紧跟时事,霸道王爷故事已经变成了霸道太子。女客们最爱听太子对太子妃如何温柔体贴,每次只要讲这些,说书人都能收到不少打赏。
当然也有男客念叨说,霸道太子那么厉害,怎么也该有十个八个女子为他倾心才对。
可是他们的意见,在女客们大方的打赏中,变得不那么重要。
或许是现实中负心汉太多,当故事里出现一个专情的男人时,没有哪个女客想让他变得跟其他故事里的男主人公那般妻妾满堂。
有男客嘲笑女客们天真,女客们反驳:“就连咱们大成真正的太子殿下都没有纳侧妃妾室,故事里的霸道太子,怎么就不能只对一个女子专情?”
男客们被女客挤兑得哑口无言,只好扔下一句“太子早晚会纳妾室”,便在女客们愤怒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他们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摇头,京城的女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多彪悍,让人招架不住。
两位师父踏进京都大门,就看到一个男人被身穿男子袍的年轻姑娘踢翻在地。
四周有不少男女鼓掌叫好。
“连老人的钱都偷,猪狗不如的东西。”
衙差眼看着小偷挨了几拳头后,才扯开嗓子道:“劳烦大家都让让,我们把人带去京兆府审问。”
“辛苦差爷。”
百姓们笑嘻嘻退开,还有人问衙差要不要割一斤肉回去。
“留斤肥瘦相间的肉给我,等我下了值,就过来取。”一位衙差取了几十文钱,交给屠户做定金,押着小偷离开时,还不忘提醒屠户:“记得,要肥瘦相间的。”
屠户笑呵呵的应下,在摊子上割了一块肉,放在货架下面,扭头见到两位穿着道袍的女道长,就站在不远处,拎起一小块下脚料扔给旁边喵喵叫的流浪猫。
“两位道长,若是要买瓜果蔬菜,请往里面走。”屠户用油乎乎的粗布巾擦了擦手,指向后面的街巷。
“多谢,我们二人到京中探亲。”大师父行了道家礼:“请问善士,明侍郎府该往何处走?”
“你说的可是出过两状元一探花的明家?”屠户眼神一亮。
“正是。”
“师父请往这边走,出了巷子往左转,再走两条街,就到明家了。”屠户热情道:“若你出了巷子,还不知往哪里走,随便找人问问便知道了。”
“多谢善士。”
“不谢,不谢。”屠户目送两位道长走远,小声嘀咕:“不知是哪里的高人,看起来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吃完下脚料的流浪猫,在屠户脚边轻轻蹭着,他又随手给它丢了一块。
不再管小猫,他扯着嗓子叫卖:“为庆贺陛下今日册封太子,凡在我这里买五斤肉者,送筒子骨一根。”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肉早点卖完好。
感谢陛下册封太子,他们做生意的,又有了把东西卖出去的新借口。
大师父站在街边,看着布坊门口,挂着红绸,上面写着“贺太子殿下册封大典,本店新布一律八折”的字样。
就连街边买菜的大婶,都以册封太子的理由,让菜贩多送了她一块姜。
“京城……现在是这样?”
大师父记得当年她离开京城时,百姓提到皇家,莫不是噤若寒蝉。
“两位道长,可是来化缘的?”刚才菜贩那里成功要到一块姜的大婶,从布兜里拿出两个硕大的白面馒头,给她们一人塞了一个:“刚买的,还热乎着,两位大师请用。”
大师父与二师父对望一眼,虽然她们没有化缘的意思,但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多谢福主。”
又省了几大文钱,很好。
大婶听了两人的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师姐,京城的馒头还挺好吃。”二师父啃着馒头,小声问大师父:“我看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册封太子大典,哪个皇子被封为太子了?”
“吃慢点。”大师父提醒她:“我们是修行的高人,在外面吃饭要讲究仙气飘飘。”
“师姐说得有道理。”二师父刚点头,就看到师姐手里的馒头,已经被吃了一半。
“哪来的臭道士,竟然站在路边啃馒头。”一辆马车停在两人脚边,马车里的中年男人掀起帘子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位女道长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但风韵犹存。
脸上露出不太正经的笑,扔出一把铜钱在地上:“拿去,爷赏你们的。你们若愿意随我回府,赏赐更多。”
“多谢。”大师父弯腰去捡铜钱,捡到最后一枚时,食指轻弹,铜钱飞出,深深地扎进了车窗旁的雕花里,大半铜钱都陷了进去。
中年男人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看着陷进雕花的铜钱,眼睛瞪成了铜铃。
“呼。”大师父朝铜钱吹了一口气,把上面沾着的灰尘吹走,朝中年男人念了一声道号:“无量寿福,多谢善信。”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松松把陷进马车的铜钱拔了出来:“善信,可是需要我道来渡你?”
中年男人嗷了一声,扯下马车窗户帘子,绝尘而去。
看着马车离去时扬起的尘土,大师父遗憾地叹息一声:“我要渡他,他跑什么呢?”
“说明他跟我们无缘。”二师父从大师父手里抠走几枚铜钱,揣进自己钱袋里:“愿天尊保佑。”
杜府的下人见到管家乘坐马车回来,正准备跟他汇报说,家主那里有事需要他去办,结果话音还未落,就见管家跳下马车,从他身边一阵风似地跑走,仿佛后面有狗追似的。
“这下怎么办?”另一个小厮为难地看着他:“家主进宫前说,只要我们把话传给管家,管家自然懂得怎么做,可现在……管家不想理我们啊。”
“要不,等半个时辰后再去?若家主回来问起为何晚了,我们就说管家外出刚归?”
身为小厮,他们既不敢得罪主子,也不敢惹管家不快,只能圆滑地折中行事。
册封太子大典仪式结束后,就是热闹的宫宴。
焰火盛放,珍馐美食满桌,都在向所有人昭示,帝王对太子的偏爱。
“这次宫宴大厨的手艺不错。”安王吃得肚子滚圆,见三弟静王时不时看向殿外,眉头还皱得死紧:“三弟,是外面的焰火不好看,还是桌上的珍馐不好吃,你皱什么眉?”
“没事。”静王回过神,对安王笑:“只是觉得焰火虽美,但却易逝,感到有些可惜罢了。”
“咱们看了二十多年的烟花,你现在才有这种感慨,是不是晚了点?”安王有些莫名其妙,觉得烟花漂亮又短暂,可以多放几个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哦,不对,他们刚恢复俸禄,囊中羞涩,放烟火要钱的。
看来都是没钱闹的。
他伸手拍了拍静王的背:“别想太多,赶紧吃。”
宫宴不要钱,有歌舞看,有曲子听,还有烟花可以欣赏,千万别浪费。
“韦婕妤,你在赏月还是赏焰火?”安王生母吕昭仪见三皇子静王生母韦婕妤无心用宴,满腹心思都在殿外,忍不住也往殿外看了好几眼。
随后,她放下筷子,惊叹道:“皇上,娘娘,此刻明月当空,星辰灿烂,祥气四溢。看来连老天爷都知道,今日是我们皇家大喜日子,让星月齐辉,为皇家祝贺呢!”
都闪开,本宫要开始抱皇后大腿,拍太子马屁了!
安王崇拜地看着自家母妃,不愧是母妃,抱大腿的手段,就是比他这个做儿子的强!
众人听到吕昭仪的话,纷纷看向殿外。
好像……
月亮是比平时漂亮很多,星星也比往日闪亮。
“父皇,此乃吉兆啊!”
安王紧紧跟随母妃的步伐:“看来五弟成为太子,乃天望所归!”
众臣沉默。
众望所归他们听说过,天望所归是什么?
玖珠迷茫地看殿外,今日十六,月亮圆跟吉兆有什么关系?
京城里的人,真懂牵强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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