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刺鼻,水浪滔天,大地颤抖,天空阴沉。
战斗的余波搅得四周天时混乱,历象不谨,诸多物理规律紊乱,地气翻腾,天空星辰乱坠,一个个瞪大眼睛,嘻嘻哈哈,透过半透明的青天,仿佛看见了一场好戏。
星辰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组成了无数星座,他们似乎是在呼朋唤友,招亲引类,纷纷贴在青天之外,无数只眼睛,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密密麻麻,全是瞳孔和眼白。
但这些十方都不是很在意,有青天在,星空进不来。
所以比起这些事情,他更在乎另一件事儿。
“方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十方满脸蛋疼,光是看见这张老脸,他就浑身不自在。
他一点也不惊讶为什么自己心里的嘀咕会被听到,因为方丈早就练就“他心通”,观察心理活动和玩一样。
虽然他平时从来不用,严守戒律,从不窥探其他人内心,但这条戒律从来没有在十方身上兑现过。
他总是窥探十方的内心,以至于十方很没有安全感,每次见到这张老脸都头痛。
而且,别看他是个白胡子老头,实际上潮的批爆,每天网上冲浪,据十方所知,他不仅玩O神,还是个V老嗨,某音养了个三四个号,有的看美少女,有的看手艺人,有的看别人徒步直播。
说他是老嗨吧,他偏偏用不成电脑,也不会键盘打字,也很少搞点什么技术活,就拿着手机,还在用手写输入。
偏偏他手速快的要命,十方这种敲代码的手都没他手写快,在贴吧一人喷一座楼,在被十循之前绝对没人喷得过他。
善用举报,天天各处地方拱火,每个热搜事件底下都有他的小号,以观察网友为乐,美其名曰“以观众生”。
但他从来不亲自下场干涉,不管他自己的态度如何,热搜的双方又是如何,哪怕是大案要案,穷凶极恶,他也肯定不管。
就这样一个整天围观的老货,现在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呢?”方丈笑笑。
“刘哲儒要败了,所以需要我出马,拖延时间。”这个白胡子老头说道。
语罢,十方立刻抬起头看天。
先前似乎还是均势,但在方丈说出那番话之后,五方使者却突然崩灭,法身消散,金身受损,被迫撤回,从战场离开。
似乎打一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侵蚀他们的金身?
五方使者退散,下一秒,刘哲儒的阳神直接被扼住了咽喉。
“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吧?”天上院宮直接抓住了刘哲儒,把他提了起来。
从最开始他决定不留性命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天空大袖翻飞所展露的虚空,并非是简单的吞吸,而是在侵蚀正神金身,剥离阳神精神,等到时机成熟,对方的破绽就会自然而然的变大。
这种层次的战斗,有一个破绽,那就输了。
低层次的战斗,看的是长处,因为双方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所以就要使劲比拼长处,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力气大能赢,速度快也能赢,技巧熟练也能赢,总之发挥自身的优势,这样才是取胜之道。
但到了高层次的战斗,则恰恰相反,除非你的长处达到了碾压性的优势,能够一招瞬间摧毁敌人所有的反抗能力,否则,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破绽,就会成为整场战局争夺的焦点。
所以仙人斗法,都要先抓住对方的跟脚,否则的话,除非实力差距达到了碾压的程度,不如再怎么打下去也打不死人。
举个例子,这就好像是北欧的传奇英雄,齐格弗里德,他沐浴了龙血,获得了不死之身,刀枪不入,仅有背后一片菩提叶遮住了后背,没有沾到龙血,所以还是凡躯。
因此,大家都认为,后背的一片树叶大小的地方,这是他的致命弱点。
可仔细想想,对其他没有不死之身的人来说,那岂不是浑身上下全都是弱点?齐格弗里德好歹只有一片树叶碰到会受伤,其他人可是什么地方碰到都会受伤的……
为什么会觉得那一块区域是弱点呢?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区别。
而这也是天上院宮强大的地方。
你没有破绽?那我就硬生生造出一个破绽便好,这是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他自身完美无缺,无垢之体,万法不侵,更是堪称不死。
他是没有破绽的,但他的对手,是绝对有的,没有也能生造出一个。
经过之前几分钟的战斗,破绽已经造出,所以他只一下,直接终结了战斗。
战斗的结局在一开始就决定了,区别只是能撑几分钟而已。
如果不能应对这一招,或者不能直接一个照面把天上院宮打成死人,那缠斗下去,输的绝对是对面。
这是天上院宮的底气。
现在的问题只是,能不能镇压这个阳神,如果不行,那就干脆灭掉。
没有人可以在冒犯了天上院家之后不付出代价。
但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院宮突然放开了刘哲儒。
不过,已经晚了。
一个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
颜面直击,一拳直接把鼻梁都夯了进去,整张脸都被打平了。
门牙飞出来了一颗,天上院宮第一次流血了!
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概念”啊,“术法”啊,“咒文”啊,“符箓”啊之类的东西。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
这一拳,如龙!
枯瘦老僧,直球一拳,直接给天上院宮轰飞了出去。
他的身躯带着音爆,快速飞过平流层,然后“当”的一声,重重的撞在青天之上!
青天外面的星辰所张开的眼睛们,淅淅漱漱的跑开,天空之中留下了一个空洞。
但这些星辰更开心了,甚至挤挤攘攘的又往前面凑了凑,但前面的不想被推到天上院宮身边,所以又拼命的往后挤。
一时之间,星辰乱动,互相推搡,后面的想往前,前面的想后退,乱糟糟的,搞成一堆乱麻。
但星辰们乱归乱,不过再怎么也突破不了青天,只能算是背景。
真正的大菜,还是下面的人。
刘哲儒似乎早有预料,手指一点,阳神顿时萎靡不已,似乎是大部分力量都被抽了出来。
随着手指点出,他念出四个字。
“大枯荣术。”
衰老是天之道,天地始则始焉,天地终则终焉,终始随乎天地者也,不可逆转。
熵增是宇宙的主旋律,恒星会红移,基础元素会衰变,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衰老。
人自然也是如此。
秋花落后春花发,世间何物无枯荣?
虽然,有枯便有荣。
但是——丈夫不与草木腐,安与草木同枯荣!?
人的枯荣,为什么不可以逆转?!
大枯荣术,逆转天理之咒法,能让人暂时重返青春。
逆转天理,消耗巨大,哪怕是刘哲儒,施展一次之后,阳神几乎溃散,修为几近退回阴神,所以做完之后,刘哲儒看了一眼十方,然后身形迅速消散。
阳神能神游天外,刹那之间远遁千里,可以说,思想有多快,阳神就有多快,所以这时候跑起路来,速度飞起。
不过这也是因为天上院宮被打飞了缘故,如果天上院宮没有被打出去,想走还真的没那么简单。
锢魂之法自古有之,阳神也是人魂,跳脱不出去。
而老僧释怀恩,原本佝偻瘦小的身躯,逐渐挺直了脊背,头发从花白变成纯黑。
白发转黑,驼背变直。
十方瞪大眼睛,看着原本那个抱着手机熬夜和人对线的小老头,枯瘦的身体逐渐被血肉填充,枯败的气血逐渐充盈。
明显看得出来,他的胳膊,脖子,肌肉比之前粗壮的多,九十几岁的干巴小老头,好像是回到了四十岁。
虎背熊腰,身高两米,肌肉如同铁打,骨骼仿佛钢铸,摩拳擦掌,裸衣而笑,一身血气如狼烟滚滚,从百会穴出,上冲百丈!百里之外都能遥遥看见。
好一个精壮汉子!
十方除了比他高一些,但一身肌肉竟然逊色三分,站在面前都提不起气来!
更别提其中气血的差异,如果说十方的气血如同熊熊烈焰,热气逼人,站在他周围就好像站在火炉一边,冬天都能融化冰雪的话。
那释怀恩的气血,根本就是火灾!收敛起来还好些,如果全力逼催,甚至能融金化铁,把地面变成汁水!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天公擂鼓,又像是大地脉动。
但十方却知道,这是心跳。
极其强壮的心脏,泵动血液,流淌在全身,为浑身上下的肌肉供给力量!
释怀恩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铁珠砸在地面,哒哒哒的,又像是玉石碰撞在一起,但不管如何,都不像是骨头发出来的声音。
拉伸之间,体内大筋弹动,有如巨弓,崩崩作响。
皮肤坚实紧密而又滑润光泽,仿佛绸缎,又好似水银,柔韧却厚重,白刃不加身,箭矢不留痕。
再仔细一看,他原本掉的七七八八的牙齿,也全部长了出来,洁白如新,甚至还长了四颗智齿,让他好像有点牙疼。
关节逐渐活络,浑浊的眼珠变得清明,五感重新敏锐,五脏六腑都恢复了活力。
“年轻啊……这就是年轻的感觉啊。”释怀恩长舒一口气,肉眼可见的白烟喷出,如同吐出一条长龙。
常言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那如果——既有老者的经验和技术,又有少壮时期的旺盛气血呢?
“十方。”释怀恩扭了扭肩膀,喊了一声。
他似乎并不在意十方被发现,所以直接喊了名字。
十方立刻全神贯注,甚至临字秘都不用了,所有目光都看向释怀恩。
与此同时,青天之下,一声长啸!
“你们这些贱种!?你们怎么敢的?!”暴怒的天上院宮,携带着雄浑力量,毫不犹豫的带着满脸的血,从天空之下反扑!势如天崩!
看着好像是坠落下来的苍穹,释怀恩笑笑,转了转脖子,一边咔咔响,一边对着十方说道:
“傻徒弟,看好了。”
“这,才叫肌肉。”
————————————
在外界。
东京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不过,天宫薰总算是可以舒一口气了。
因为她终于逃出了东京。
但是,逃是逃出来了,但她总觉得心神不宁的,静不下来。
“……”她沉默着,一边给自己敷药,一边心不在焉的观察着周围。
“怎么了,薰?”一只浑身受创,白皮毛变成红皮毛的大狗,用鼻尖拱了拱她,口吐人言如此说道。
天宫碧看着自己的女儿,感觉她现在就好像是一条龇起尖牙,乱毛倒竖的疯狗一样。
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女儿一直都是个乖乖好学生,从来不乱用自己的力量,可现在仿佛心神不宁的样子,勉强靠着习惯压抑着某种……
某种嗜血欲望?
薰不是这样的孩子才对。
“没什么。”天宫薰摇了摇头,试图把烦躁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所以她干脆的转移话题:“对了,妈妈,为什么……东京会突然变成这样?你是大妖,也没有接收到半点消息吗?”
听到这话,天宫碧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妖?大妖在这种程度的异变下算得了什么?你没看见有多少大妖都疯了吗?”
她比天宫薰更有见识,所以知道这种事情背后牵扯有多大。
说不定就有不知道多少个“鬼”级的存在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甚至有更可怕的存在。
整个东京,数十万人死亡的动乱,恐怕就算是“神”或者“鬼”级,也没这个胆子去做!
“大妖……都不算什么了吗?”天宫薰得到这个答案之后,耳朵耷拉了下来。
妈妈可是大妖啊,放在战国时代,足以统领一方,称为妖王,连她都这么说……
就在两个人这么说的时候,突然,一阵香风传来。
母女两个鼻子都很灵,一前一后,都立刻闻到了这股味道。
随后,一个声音传来:“你是那条天狗?从东京出来了?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天宫碧则立刻应答道:“是,玉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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