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首都的的秋天来得比S市要早一些,同样一场雨,这边下出了磅礴滔天的气势。
叶钦乘坐的高铁抵达的时候,等在出站口的周封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把他挖出来,嘴上正抱怨着火车站人太多找了半天车位,看见他左手拄着拐,顺着往下看到他裹着绷带的腿,“卧槽”了一声,忙搀他往人少的地方挪:“不是说只是崴脚吗?我看这有点儿严重啊。”
叶钦把背包丢给周封,艰难地蹦着走,说:“断了根骨头,钉了块钢板。”
周封:“……咱能不把这种事儿说得跟去外面吃了顿饭一样轻松吗?”
叶钦扯开嘴角,笑容嵌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脆弱颓唐,偏偏他本人不这么觉得,无所谓道:“我还在长个子呢,医生说很快就能好。”
乘直梯到停车场,车停得远,又走了很长一段路。
周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低头看他肿得鞋都没法穿的左脚:“医生真这么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啊,你干嘛不在S市多待几天再回来?”
“在那儿不能用医保卡啊,嘶——”上车的时候腿不小心磕到前座,叶钦小心翼翼把伤腿搬到车里面,“平时没病没灾的也用不上它,这回终于有用了,我这两年的钱可不能白交。”
周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听到这里还是不免难受。他们俩相识多年,叶钦从前的生活不说奢侈无度,至少也算无忧无虑了,何时为一点住院费医药费操过心?
发动车子驶离火车站,周封状似不经意地问他要不要去首都军区总医院待两天,说他老爹跟那边熟,叶钦自是拒绝:“所谓静养,在哪里养不都一样?每天去医院挂个消炎水就行了,医院人来人往吵得很,睡不着反而影响我长骨头。”
周封说不过他,让步道:“那你有事打我电话,一天24小时都可以,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别跟我客气。”
叶钦点头,开玩笑道:“行,夜里零点一过我就打电话让你给我送宵夜。”
回到位于城北某住宅小区的宿舍,周封把他扶进门,顺道参观一圈。看到放在上铺用玻璃罩盖得好好的乐高机械组,才忽然想起什么:“欸,你都摔伤了,程学霸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叶钦先前刚吹过牛皮说要把人带回首都一起吃饭,这会儿有种被拆穿的窘迫感,胡乱编了个理由道:“他忙嘛,整个公司上下都等他发号施令呢,总不能因为我耽误工作。”
周封疑惑:“忙到连机票都没空帮你订?”
“是我自己要坐高铁的。”当了几年演员积累了些演技的叶钦信口胡诌道,“飞机有什么好的,高空气压低,万一把我新打的钢板震裂了怎么办。”
周封摸摸脑袋,他没骨折过不知道是不是真不能坐飞机,不过既然叶钦这么说,他姑且就信了。接着又提醒道:“那你到了不给他打个电话?他在那儿肯定担心……”
叶钦一个枕头扔过去:“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回家去吧。”
把周封送走,叶钦扶着墙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又回到短信界面,再切回通讯录,纠结半天,最后视线停留在右上角的时间上。
凌晨两点半,他应该睡下了吧。
既没有联系自己,就代表没有起疑。叶钦躺倒在床上深喘一口气,放松身体,心想不枉他刚动完手术就不顾医生的劝阻办理出院,往花园酒店跑了一趟,把该收拾的收起来,并留了张道明去向的纸条。最后没憋住,还留下了一件不该这个时候拿出来的东西。
麻醉过去后,伤口泛起被千万只蚂蚁啃咬般的疼痛。如今四下无人,叶钦终于可以不用假装没事,一面咬牙切齿地揪紧枕头,一面深呼吸缓解痛感。
在S市的医院里有开止疼药,爬起来囫囵吞了两粒,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叶钦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的程非池比现实还要冷漠,打开那红色的盒子后勾着唇冷笑,拿起那枚戒指举在眼前,倒数三秒后便松手任由它掉在地上,骨碌骨碌不知滚去了哪里。
惊醒的叶钦前胸后背都是汗,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见屏幕空空如也反而松了口气,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将错乱的心跳抚平,起床洗漱准备出门。
雨已经停了,因着腿脚不便而且地上还有积水,叶钦难得奢侈地打车去医院。
路上捧着手机给程非池发冷笑话,接到宋珝打来的电话。
“哥哥哥你的腿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你回首都了吗?我这几天跟月月姐在外头跑活动,你睡我的床吧,好歹宽敞些。”
叶钦语带笑意:“这还用你说吗,我已经睡上了。”
见他状态不错,宋珝放了心:“那就好。贺函崧这阵子也在外地不回去,宿舍刚好留着给你静养。”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用被冷嘲热讽影响心情。挂掉电话之后叶钦继续发短信,莫名觉得今天选的冷笑话格外有趣,看着短信界面一个人傻乐,伤口的疼都忘记大半。
程非池看到也会笑的吧,如果能看到的话。
虽然已经拿到程非池的新号码,叶钦还是固执地将短信发到之前的号上。
这么做不完全是因为怂,他私心里觉得这个号见证了他和程非池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意义非同一般。
除非这个号码换人了,不然他就一直发下去。
坐在医院输液室挂消炎水,得知消息的廖逸方在打过电话确认他的位置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传统如班长大人自不会空手探病,水果牛奶核桃粉拎了几大袋,到地方见叶钦只是输液,惊道:“骨折怎么能不住院?骨头长歪了怎么办,伤口发炎怎么办,晚上要起夜怎么办?”
叶钦对他数年如一日的爱操心哭笑不得:“班长你怎么跟刚才那个医生一个样,就差按着我的手让我在住院单上画押了。”说着拍拍大腿,“没事儿,好着呢,腿长在我身上,我能不清楚吗?”
输完拔针出去找了家餐馆,刚坐下廖逸方就开始上网查找资料,忧心忡忡地读道:“骨折初期淤血肿胀,饮食应当以清淡为主,不可过早给以肥腻滋补之品,如骨头汤、鸡汤、炖水鱼……天呐——”念到这里忙站起身冲餐馆厨房方向喊,“老板请问我们刚才点的鱼下锅了吗?……还没有?那麻烦撤掉这个菜,谢谢啊!”
叶钦拦不住他,只得随他做主。
等上菜的时间里跟周封聊微信,周封发了一排菜刀表情过来,叶钦也没把地址供出去,只说在医院附近吃饭:【班长也是我朋友,我不能偏心你出卖他啊,你能找到就当你俩有缘分呗】
周封发来一排凋谢的表情,说:【求您慢点吃,给卑微的小人一点时间!】
结果叶钦低估了他。
一刻钟后,周封就找到了这家餐馆,往他身后一瞧,原来是带了帮手分头找的,帮手正是大家共同的朋友,赵跃。
廖逸方看到周封本想离开,奈何有朋友在,贸然离场显得不太礼貌。他料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封也不敢乱说什么,便淡定坐着继续吃饭。
谁知周封不按常理出牌,开口就是惊雷炸耳的一句:“圆圆,趁着跟我关系最好的两个哥们儿都在这儿,我给你做个保证,只要你肯接受我,以后你让我向东我不敢往西,让我跳海我不敢跳崖。”
廖逸方一如既往地皮薄,脸蹭地红了:“你……你住嘴。”
“好好好。”周封忙不迭答应,“那你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能把我难住,我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围观的叶钦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班长人软心善怕是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廖逸方想了想,说:“你们家不会接受我的。”
周封扯衣领给他看肩上长条状的伤:“挨了顿打,已经搞定了。”
廖逸方眼神微动,接着迅速别开视线:“我父母也不会接受你的。”
周封笑道:“我天天上门刷脸,陪你爸下棋,陪你妈织毛衣,就不信打动不了两位宅心仁厚的长辈。”
叶钦在心里暗骂一句“无赖”,见对面的廖逸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语气中似有无奈:“你并不是对女孩子不行,我也不是。既都不是彼此的非你不可,那么何必要这样折腾,让家人伤心难过呢?”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廖逸方走后,周封不死心地追了出去,留下叶钦和赵跃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此刻竟是没有一句话可说。
叶钦问服务员要了套新餐具,推到赵跃面前:“还没吃午饭吧?吃点儿,不然浪费。”
赵跃拿起筷子,夹了片蘑菇放在碗里,想想还是开口了:“阿钦,从前的事我很抱歉……”
叶钦最怕听这个,搞得跟他们家破产是被别人害了似的,忙表明立场:“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当年得亏你们借我钱。我现在挺好的……除了刚断一条腿,看着惨了点。”
赵跃还是不太放得开,把那片蘑菇吃了,又说:“刘扬帆的事儿我听说了,他就闲得慌闹着玩,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以后还是朋友,行吗?”
叶钦不知道他听说了些什么,是谁告诉他的,也不想深究。先前也从周封口中听说赵跃接手家里公司之后跟从前大不一样了,沉稳可靠许多,便没拒绝周封说哥几个聚一聚的提议。
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融入他们,也适应不了他们看着他时目光中似有若无的怜悯。
叶钦笑着回应“没问题”,对面的赵跃还不太放心,又问:“你和那个程学霸现在好吗,听周封说你们快复合了?”
叶钦尴尬:“还没……还差点儿。”
赵跃点头:“当年我就看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他了,他也是真的喜欢你,在美国五年也没找过对象。”
听到关于程非池的事,叶钦的耳朵登时竖了起来:“你在美国见过他?”
赵跃说:“只见过一次,在一所高校举办的乐高创意大赛上。他念的学校我们野鸡大学比不了,平时碰不着面,只能听点本国留学生之间的传言。”
“……乐高?”
“对,他没跟你说过吗?”赵跃回忆道,“大概三四年前吧,好像是跟他们学校的社团来的吧,奇怪的是他们组明明有个很不错的机械组方案,他是主创,最后愣是没用。他给的理由是曾经给别人做过一个差不多的,这个就独属于那个人了,他没有权利私自收回。”
回去之后,叶钦站在床边仰头看着那护在玻璃罩里的残缺机械组,这些日子来第一次产生了给程非池打电话的冲动。
他想问他,这五年你也不是完全没想过我对吗?你还惦记着我对不对?不然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拿着手机从通讯录切到短信又切回来,如此反复几次,还没想好怎么说,手机突然一震,界面上出现一条新消息。
是程非池发来的,用他现在的新号:【你有东西落下了】
叶钦心跳加速,原本淡定平稳的步调骤然被打乱。以为他要说戒指的事情,写完短信好半天后才鼓起勇气点发送:【什么东西?】
程非池显然没他这么纠结,回复很快:【手机充电器】
看到这五个字的叶钦狠狠松了口气,转而又有点失望,不知程非池是没看到他放在餐桌角落的东西,还是看到了假装没看到。
叶钦既想知道程非池的反应,又有点惧怕知道,打打删删半天,想着这话还是当面问比较好,最后还是退缩了,选择继续装傻充愣。
72.
收到回复的时候,程非池刚挂掉易铮的电话。
刚回国那阵子易铮联系他都是为了交代工作,最近不知是不是受到程欣的影响,越来越有往干涉他的私事的方向发展的趋势。说不到两句就开始命令他回家吃饭,改姓入族谱的事更是老生常谈,顺便还不忘催他去约颜虹喝个下午茶,恨不能把他一天24小时全部安排了。
可惜不管用,程非池不是躲在父母羽翼下混饭吃的软蛋,他本来的意愿就是回国自谋发展,不然也不会在兼顾易家公司的同时还在往首都拓展业务。
说白了易家的产业并非他自己愿意接手,他也不认为这些东西应该属于他。既然不贪图,便没有人能拿住把柄真正将他控制。
点开叶钦发来的短信,洋洋洒洒四行字:【不好意思走得太急给忘了,等我这边工作结束去拿!不过未来半个月都抽不出空……麻烦你先帮我保管啦!】
程非池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古怪,这么长一段话仿佛在欲盖弥彰。
就跟那天回来过分整洁的屋子给他的感觉一样。如果真走得急,哪来的时间把东西都归置好再走?冰箱里还摆着用了一半的五花肉和几个鸡中翅,鸡翅都是腌好了的,分明是准备晚上做饭用的。
晚上回到花园酒店顶楼,程非池进房间看到那只红盒子,走过去拿起来在手中看了一会儿,还没打开盖子,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来人是颜虹,说在这附近跟朋友聚会,聚完时间太晚不想回去,就近来这里打算开个房间住一晚,顺便来看看他。
程非池觉得这个时间让女孩子进门不合适,拿起玄关的外套往身上穿,准备亲自带她去楼下帮她开间房。
颜虹却磨磨蹭蹭不肯移步,伸长脖子往里面看:“那个借住的走了吧?”
虽是问句,模样却十分笃定,面上还带了几分喜色,像是早就知道叶钦不在这儿了。
程非池思忖片刻,问她:“你怎么知道他是借住?”
消炎水挂到第三天,叶钦左小腿的肿胀总算有所缓解,先前膝盖肿得伸不直弯不起,这会儿脚底板碰地面也不怎么疼了。
医生说没见过他这样刚骨折就折腾转院还一个人到处跑的,开了张单子让他去拍片,看看骨头长歪了没。
叶钦扶墙蹦跳着下楼,路上幸得善良的护士姐姐相助,扶着他将他送到影像科,他摘口罩道谢的时候,还差点被认出来。
护士姐姐指着他惊喜道:“你是不是那个AOW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叶钦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要有他们那么红,这条街从南头到北头早就乱套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拍完片子拿给医生看过之后,叶钦拒绝了电话里周封要翘班来接他的提议,继续拄着根挑衣杆蹦跳着下楼。他嫌拐杖丑且重,前天就扔在宿舍里不用了。
医院斜对面是一所中学,叶钦从前经过这儿并未留意,现在断了腿步子走不快,有空四处看风景,发现这间学校的大门跟六中很像,校服也长得差不多。
正是放学时间,三五成群的学生从校门口鱼贯而出,其中有骑着单车的男生,虽然哪个都没程非池帅,叶钦还是不由得想到坐在程非池自行车后座的那些日子。
想着想着便觉得好笑,那时候的他明明应该心存报复,却不知何时开始悄然沉溺了进去。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回头的机会,他一定牢牢抱住程非池的腰,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不再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只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喜欢他。
挪到公交站台前,叶钦因为刚才倏忽涌入脑海的回忆还有些怔忡,口罩忘了戴回去,竟被身旁等车的一个女学生认了出来。
“钦钦,你是钦钦对不对?”女学生是热血派的,没等到叶钦承认,当即便扯着嗓子喊,“你们快来看啊,活的钦钦!”
周围都是等车的学生,几乎都看过最近热播的某综艺,听到熟悉的名字呼啦啦地围过来。
一个人声音哪里盖得过十来个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叶钦死不承认也没用了。爱看热闹是本国人的天性,哪怕人不怎么红,也有大叔大妈凑上来好奇地问“这是谁啊”,于是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将不大的站台堵得水泄不通。
多亏有个下班路过的老师看不下去,出手维持秩序,指挥这些学生散开让残障人士先走,错过一班车后,叶钦终于在十分钟后登上另一辆车。
有两个学生妹跟他坐同一班车,倒是没有刚才那个大嗓门的妹子激进,坐在他后面的座位上,红着脸小声问他的腿怎么回事,是不是跳舞摔的。
叶钦知道自己没几个真粉,不然不会连他们组合早就分道扬镳了都不知道,扯淡道:“唱歌唱的,太激动导致气血下涌,血管兜不住,把骨头给撑裂了。”
兴许是他在综艺上的形象还挺正经,两个学生妹一时没听出他在开玩笑,捂着嘴巴瞪大眼睛道:“那钦钦你以后唱歌小心啊。”
下车后,叶钦边走边乐,越发觉得自己也有说笑话的天赋,心想下回不如给程非池现编好了,这样显得更有诚意,说不定歪打正着博他一笑。
哼着组合的出道曲往小区里走,远远看见楼底下站着个人也没在意,一手握着挑衣杆,一手掏出手机把刚才的笑话输入备忘录留待以后用。
跳一段歇半分钟,快到楼道口,叶钦将视线从手机上抬起,冷不防与往这边走了几步的人打照面,还以为自己体力透支出现幻觉了。
被那双有力的手扶着进到电梯里,叶钦还魂游天外,找不到一点程非池就在身边的实感。
他怎么会在首都?
哦对,周封说他在往这边拓展业务。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走亲访友刚好碰到?那也太巧了吧,首都人口密集,在同一时间同小区同一栋下碰到的概率能有多大?
……回头找廖逸方帮忙算算。
恰逢撞上晚高峰,电梯几乎每隔两层就要停一下,不停有人进出,不大的电梯里挤得满满当当。
程非池用胳膊圈出一块空地,把叶钦护在角落里,而此刻的叶钦顾不上感动,满脑子想的只有待会儿怎么逃走,避免跟程非池说话露出破绽。
电梯停在二十三楼,叶钦趁靠门口的住户让出一条道,边往外挪边抽出胳膊,手伸到口袋里摸钥匙。
楼道短小狭窄,几步就蹦到宿舍门口。钥匙插进锁眼打开门,叶钦扶着门框跳进去,身体还没完全转过来就急忙说:“麻烦你了,今天屋里乱,就不请你进来坐了……正好你也忙,应该没有闲工夫在这儿逗留。”
他语速很快,慌张都写在脸上,别人或许看不出来,程非池却能看得明明白白。
“我不忙,”他站在门口说,“我是来找你的。”
叶钦兀自处在一种听不见看不见的状态里,反身就要关门:“那、那我们改天……”
门没推上,有什么东西挡住了。
程非池的手抵在门板上,被叶钦慌得快哭了的眼神看着,也没有松手。
两人僵持几秒,终是叶钦先松了劲。他心里的那扇门这些年一直为程非池敞开着,无论程非池愿不愿意再进来,他能做的始终只有等待,根本就没有将它关上的力气。
他不该害怕的,五年的时间,足够他做好准备了。
可他仍像一个待审判的罪犯一样,垂着脑袋等程非池的发落。他把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剖开放在太阳底下,等他轻飘飘看一眼,或者踩一脚再拂袖离去。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迟迟没有来,那枚他只敢趁家中无人偷偷留下的戒指也没有被扔在地上。
叶钦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深如潭水的一双眼睛,心口猛地瑟缩了下。
程非池道:“你不是说——”
不过四个字,话音就顿住了。他抿唇,似是难以启齿,又像在酝酿什么。
叶钦从未见过程非池如此挣扎的模样,他眼中的程非池做任何事都有条不紊,从不拖泥带水,连五年前的分手都那么干脆利落,切断关系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可现下不同,除了一如既往的空漠与自持,叶钦还从他眼睛里看见别的东西。那是一种很久之前曾见过的情绪,多数时候是收敛着的,此刻却像要溢出来了。
时至傍晚,楼道昏暗,落日正以秒计时收走铺洒在地面的光线。
所以没等太久,短暂的两次呼吸后,程非池便再次启唇。
他借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夕阳余晖看着叶钦,低沉的嗓音平缓而清晰:“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会骗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说好的粗长~ 哥哥问的是叶小软那天在房间门口说过的话,忘了的可以翻一下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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