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野看了两秒,把电话给挂了。
果然几分钟后,池中月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你干嘛挂我电话?”池中月说。
任清野说:“诈骗电话接什么接?”
池中月把手里的一瓶矿泉水往他怀里砸了过去,“谁诈骗了?我打电话问你要喝什么水!”
任清野冷着脸,把矿泉水瓶盖拧松,然后递给池中月,抬头望天,“闷热,要下雨了,回去吧。”
池中月接过拧松的矿泉水,愣了回神。
“好。”
池中月和任清野刚走到蔡奶奶家大门,就听到里面一阵阵哭喊声。
出事了。
任清野箭似的拔腿冲了进去。
暮色西沉,房间里没有开灯,光是夕阳就映满室内,厨房里鸡肉和萝卜的香味飘了出来,流淌在房子里。
温馨又美满的感觉。
但周雪却坐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任清野和池中月进去的时候,蔡奶奶已经没了。
罗姐站在床边打电话,一个又一个,总是打不通。
“要命哦……怎么联系不上啊……”她再次拨号,来回踱步以掩饰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双腿,“周大哥再不回来,我们怎么办啊……”
池中月走到床边,摸了一下蔡奶奶的脖子。
还有温度,看来是刚走不久。
她问罗姐:“什么时候发现的?”
罗姐说:“刚刚周雪过来看婶婶,就没气儿了!我就说今天下午她的精神好了些,结果是回光返照,这可怎么办啊!周大哥还没回来,这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怎么办啊!”
“节哀。”池中月握着床单一角,看着蔡奶奶平静的面容,把床单缓缓拉了上去,“今晚就该到了吧?”
“是该今晚到,可是一直联系不上,怎么办啊?”
池中月说:“或许在路上,信号不好。”
她和任清野对视一眼,默契地走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夜色即将袭来,天边仅剩一线微弱的金色。
池中月和任清野坐在客厅里,安静得可怕,连房间里周雪微弱的抽泣声都清晰可闻。
这时,他们听到楼下有动静。
任清野走到阳台看了一眼,一两灰色汽车停在了院子里,车门大打开没关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华宇回来了。
他跑上二楼,喘着粗气,直奔蔡奶奶的房间。
他进去了以后,又是一阵惊天动的的哭声。
池中月和任清野被周华宇直接忽视了,倒也能理解。池中月说:“出了这个意外,怎么办?”
任清野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池中月警觉地闭了嘴,看向楼梯。
上来的是三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在这大热天,他们却全都喘着夹克。
在这样的环境呆久了,池中月和任清野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们身上一定带着枪,才会穿夹克掩饰。
三个男人走过客厅,看了池中月和任清野一眼。
他们眼里的防备几乎就要溢满出来,池中月和任清野由此更能确定他们的身份——藏獒派来盯着周华宇的人。
周华宇这样的顶级制毒师,给藏獒做事有七八年了。
藏獒是出了名的控制欲强,对于制毒师从来都是采用最高级别的监控手段。“保镖”不离身,吃喝拉撒都盯着,更不能和外界联系,每一通电话都得公放录音。
是个人都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因此周华宇才有了跳槽的心思。
可想而知,池荣贵和周华宇联系上,到底花了多大力气。
三个男人门都没敲,直接进了房间。
周雪和罗姐被这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给吓住了。
周雪止住了哭,说:“舅舅,他、他们是谁啊?”
周华宇抱着老母亲的遗体,哭了好一阵,才说:“我的保镖。”
周雪脸色的惧怕之色忽然消失,转而变成轻蔑的神奇。
“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敲门吗?”
那三个男人目光一凛,又吓得周雪把头转了回去。
“喔唷,保镖神气什么,还不是我舅舅发工资。”
周华宇没说话,双目逐渐放空,哭声也渐渐停止。
他跪在床边,背脊垮了下去,只是不是抽泣一下。
男人最悲痛之时也不过哭上那么一会儿,过了那一阵,再难受,也不怎么掉泪。
他就那么跪着,只觉得天旋地转的。
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时候——七八岁那模糊到只剩一缕烟的记忆,十几岁挨打的记忆,二十几岁刚毕业的时候,然后从三十几岁开始,关于老母亲的记忆好像就突然断层了。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很少回家的。
不知不觉,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外面天已经大黑。
周华宇这才想起来客厅里还坐了两个人。
他刚才晃一眼看到了池中月,没想到,池荣贵没来,居然把池中月叫来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客厅里,后面三个“保镖”依然寸步不离。
池中月抬头看他,眼里波澜平静。
倒是周华宇,表情难以言喻。
“月月都……长这么大了啊?”
池中月看着他,半天才挤出一个“嗯”字。
周华宇坐在她旁边,看了一眼任清野,心知是和池中月一起来了,也就不多问,免得在三个“保镖”面前露了馅。
三个人坐到起来,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尴尬地沉默着。
罗姐走出来,问:“周大哥你饿了吧?我炖了鸡,赶紧把晚饭吃了。”
周华宇看了一眼自个儿妈的房间,然后垂下头,说:“行,这空档,你也赶紧联系办白事的吧,这事儿不能耽误。”
罗姐说好。
周华宇又说:“咱就不大办了,低调办了得了,我妈不喜欢热闹。”
“这哪儿成?”周雪说,“这种大事怎么能不办呢?礼金还收不收了?那些亲戚平时没少找奶奶要钱,怎么着也得收回一点儿吧!”
周华宇烦躁地挥手,让周雪闭嘴,“我生意上还忙着,没精力大办,谁还差那点儿钱了。”他又看着罗姐,说,“之前墓地不是已经选好了吗?这就省事儿多了,交给你办了。”
罗姐应了,连忙去端菜上桌。
饭桌上,谁都没有胃口。特别是后面三个人还站在一边盯着。
周雪吃不下去,一拍筷子,说:“什么保镖啊!还要不要人吃饭的啦?哪儿有一直看着的?叫他们坐下来一起吃也不吃,搞什么啦!”
周华宇突然就怒了,他瞪着眼镜,说:“吃你的饭!不吃就去守着你奶奶!”
周雪一撇嘴,满脸的委屈。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这么多人训。
她放下筷子,真的就去房间里守着蔡奶奶。
一转眼,里面就传来了哭声。
她这一哭,周华宇心里的悲痛又被勾起。
他也放了筷子,说:“月月,你们也难得来一趟,今晚住这儿吧,我家里没什么亲戚朋友了,你们要是不急,就帮着办一办丧事吧。”
池中月和任清野说:“好。”
周华宇说,“罗姐,你去给他们收拾俩房间出来住。”
罗姐说:“这小俩口呢?要两间房吗?你不是还带了三个保镖吗?我们怎么住得下?”
周华宇一愣,目光从任清野脸上扫过,心下顿时明了。
“那你们觉得呢?”
池中月刚想说一间房就可以了,任清野却抢在她前头说:“要不我和周叔叔挤一间房?”
周华宇抬了抬眼,欲言又止。
“不行。”周华宇身后的领头“保镖”发话了,“不能住一间房。”
那人说的斩钉截铁。
池中月和任清野倒是心知肚明,藏獒的控制欲果然可怕。
而罗姐却是不懂,这情况,到底谁是老板谁是保镖?
周华宇说:“今晚我不睡了,我的房间空出来给你们住。”
池中月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和我男朋友一直住一起,习惯了,对吧?”
她看向任清野。
任清野哦了一声,说:“你最近睡眠不好,我夜里打呼,还是不吵你了。”
池中月:“……”
最后,罗姐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池中月住,任清野住周华宇的房间。
这一夜的气氛格外凝重。
周华宇一直守在蔡奶奶身边,只是偶尔出来上个厕所。即便这样,那三个人还是会守在厕所门口。
池中月想着,这样如何才能带走周华宇,跟他们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
正烦着,任清野就来找她了。
池中月开了门,任清野走进去,关上门,说:“今晚就走。”
“今晚?”池中月说,“周华宇那边呢。”
任清野从包里摸了个纸条出来,拿给池中月看。
纸条上,周华宇写:今晚凌晨,三人轮班休息,想办法带我走。
池中月看完,任清野就拿出打火机给烧了。
“哪儿来的?”池中月问。
“他留在厕所管道缝里的。”
“蔡奶奶后事不管了?”
“没有时间了。”
“怎么走?”
“那三个人既然轮班,就想办法不动声色地放倒一个。”
池中月笑,撩了撩头发:“这个我来,我擅长。”
美人计,最适合在这种场合上用。
任清野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挺厉害。”
池中月:“……”
她有时候真看不惯任清野动不动就嘲讽她的样子。
“任清野,你装什么正经呢?”
任清野起身准备走了,漫不经心地说:“我没装。”
“没装?”池中月说,“没装那你出个门还带一包避/孕/套是什么意思?”
任清野一听,竟然笑了。
池中月继续说:“明知道任务危险,还带避孕套,这一路上就我一个女人,你还装什么正经?”
任清野转过身,笑着看她。
一步步走近,俯视着她,说:“包拿错了,那是薛坤的。”
池中月:“……”
尴尬。
任清野笑得轻佻,“到底谁不正经?谁脑子里尽想那些?”
池中月又尴尬,又气,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任清野笑够了,真的走了。
眼看着他要踏出这道门了,池中月一急,说:“任清野,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吗?”
任清野拉住门把的手,顿了一下。
池中月这个问题就像一根羽毛一样,在他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挠。
见他不说话,池中月走过去,伸手拦住门。
“真没有一点想法吗?”
任清野的视线从门外慢慢挪到她的脸上,她的手上,然后顿停。
“这么说吧,就算有那么一点儿,看到你这纹身,得软。”
池中月:“……”
“去你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软不软,试过了再说吧,野哥,别妄自菲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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