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虽然在江遇的意料之中,但是真正知道时江遇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烦躁。
林花诺走在江遇身边,两只手指牵着他的衣袖,低头看着地上的一条裂缝,强迫症似的一定要让鞋的边缘贴着这条裂缝线走。
直到裂缝没了,林花诺才抬起头。
她挺喜欢像这样慢慢悠悠地和江遇散步的。
Y城因为四季如春,所以不仅是花卉市场多,路边也有许多拿着自家种的花串成手链或者挂饰然后拿出来贩卖的。
旁边狭窄的路上堵着车,一个挎着花篮的婆婆就走过去敲着车窗玻璃,想让这些车主买她的花。
林花诺停下来,看着那婆婆手里拿的花篮,花篮边还挂着用红绳串好的栀子花。
“怎么了?”江遇问道。
林花诺转头看着江遇,眼睛轻眨道:“打钱。”
也不知道林花诺是从哪里学来的,每次找江遇要钱都是用打钱这个词。
江遇听着觉得好玩也没刻意纠正她,反正林花诺也只会找他要钱。
林母对林花诺不会在金钱方面有所克扣,所以林花诺从小到大也没有缺过钱,对花钱的概念也很模糊。
她很少有想买的东西,但是一旦看上想买,也不会去想要花多少钱才能得到。
这条路是Y城出了名的拥堵小路,红灯两分钟,绿灯五秒钟,每次通行只能过两辆车。
所以这些卖花的人几乎没什么顾忌地穿梭在车与车之间,除非交警来了,不然不会离开。
江遇见林花诺要走去马路上买花,拉着她的帽子,道:“等她过来,不可以在马路上乱走。”
林花诺刚要迈开的脚步一顿,乖乖地应了一声,“哦。”
卖花的婆婆眼神很好,见路边戴着口罩的两个年轻人一直看着她,就知道他们要买花。
婆婆挎着自己的花篮子走了过去,从花篮里拿出串好的栀子花,用两手比了一个“十”的手势,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摆了摆手,才露出一个笑容。
江遇立刻就明白这个婆婆是个聋哑人。
但是林花诺对此只是歪了歪头,眼神在婆婆的脖子和耳朵上来回看了几次。
江遇问道:“花诺,你要几串?”
林花诺还在打量婆婆的喉咙和耳朵,江遇叫了她三遍,林花诺才有了反应。
“两串。”林花诺回道。
江遇对卖花婆婆比了个手势,然后付了钱。
林花诺从婆婆手里接过栀子花,花香四溢,让人闻得很舒服。
“谢谢。”林花诺不忘道声谢,然后便低头拨弄了一下栀子花柔软的花瓣。
突然一朵洁白的小栀子花伸到她面前,卖花婆婆黝黑又粗糙的手温柔地捏着花梗。
林花诺缓缓抬头,卖花婆婆对她弯了弯眼角,脸上的纹路都皱了起来,然后收回手拿着栀子花在自己凌乱的白发上比划了一下,再递回给林花诺。
林花诺微微睁大眼睛,动作有些机械化地接过那朵小栀子花,然后目送着卖花婆婆转身离开。
林花诺手里轻轻捏着小栀子花,垂头看着花瓣上不明显的脉络。
马路上的车辆通行,林花诺侧头看向江遇,道:“开心。”
江遇眉头微挑,问道:“为什么?”
林花诺露出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婆婆送我花,还夸我长得好看。”
江遇失笑,道:“我可没听见她夸你长得好看。”
林花诺开始较真,道:“夸了。”
但是没有说,可是她就是知道卖花婆婆夸她了。
江遇没有再去逗弄林花诺,也没有告诉林花诺那个卖花的婆婆是聋哑人这件事。
自闭症也好,聋哑人也罢,这世上有很多像她们一样先天或者后天有了缺陷的人。
但是世界包容着他们的存在。
世界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增添另一份美丽的色彩。
回到酒店以后,林花诺抓过江遇的手,想把他左手的袖子撩起来。
江遇下意识地收回手,对林花诺道:“伤口会吓到你,别闹。”
林花诺举着刚买来的栀子花手链,道:“这个,送给你。”
“真的要看?”江遇问道。
林花诺点了点头,江遇垂眸沉默了几秒,自己把左手腕的袖子拉起来。
他没想瞒着林花诺什么事,或者说他甚至想把自己完完整整的样子展现给林花诺看,让林花诺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待在他身边。
栀子花用的红绳子串好,江遇手腕上的伤口还是红褐色的,伤疤还没有淡化。
林花诺用红绳在江遇手腕上比了比,忽地抬头看向江遇,然后笑了笑。
江遇看着林花诺的笑容有些难受,道:“那是自杀留下的痕迹,不是用红笔画出来的。”
林花诺一愣,这是江遇第一次在她面前坦言自杀的事情。
林花诺沉默地低头,把栀子花手链系在他的手腕上,栀子花的香味萦绕在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林花诺用指尖轻轻在那伤口上点了点,指尖出来微凸的触感。
明明不是她受的伤,但是林花诺却觉得像是有针扎在她指尖一样。
“自杀……”林花诺忽地喃喃出声,“我也会……”
林花诺抬起头,伸出自己的左手腕,右手食指的指尖在自己手腕上轻轻比划了一下,道:“从这里割开。”
江遇浑身一震,心口堵得难受,心脏像是被撕碎似的。
他握住林花诺的手腕,厉声道:“你不可以,也不许好奇这种事情。”
林花诺轻轻“哦”了一声,视线飘忽不定,不知道看哪里。
过了十几秒后,林花诺才回过神来,对江遇道:“你也不可以。”
林花诺垂头看着江遇手腕上的那道伤口,用指尖很轻很轻地摸着,像羽毛一样轻柔的力道。
“江遇,我疼。”
光是想到江遇用刀割开手腕的样子,林花诺就全身都疼。
江遇以为林花诺在说她身上还没好的伤,想要起身去拿药。
但是林花诺先一步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抱着他,脸颊贴在他的侧颈。
皮肤与皮肤相贴的感觉好像缓解了林花诺全身的疼,林花诺没有和江遇说哪里疼,只是抱着江遇,然后一直喊疼。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江遇的脖颈上,然后一路滑到衣服下面,炽热的温度像是要在他身体上留在林花诺的痕迹。
江遇也终于明白林花诺为什么会喊疼了。
“没事了,不疼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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