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
江攸宁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平常以为经期时的小腹坠痛可能是女性经历的最残忍的生理痛, 但生孩子比生理痛要痛数十倍。
好像有什么东西拽着你的肚子,不停拉扯。
痛不欲生。
这种痛不是持续进行的, 时而舒缓, 时而猛烈疼痛。
你永远不知道会在哪个时间点来这么一下,所以会一直提心吊胆。
江攸宁选择了无痛分娩,前期开宫口的时候疼痛煎熬, 但等到宫口开到两三厘米时, 会有麻醉医师在腰椎间隙进行穿刺,注入镇痛药物, 大约等十分钟就会奏效。
即便如此, 也还是需要用力。
这种感觉江攸宁形容不上来, 疼痛感不明显了, 但身体也没有太大知觉, 只是在医生的引导下无意识地完成每一步的动作。
她想, 她再也不要生了。
真的好疼。
她的鬓角、额头全都是冷汗,脸色苍白,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整个人的状态是沈岁和从未见过的疲累。
但她仍顽强地睁着眼睛, 一步步跟着医生的引导来做, 甚至于后来, 她都很少尖叫, 她把自己的情绪收得很紧,没有哭, 只紧抿着唇, 眉头紧紧皱起, 那双漂亮的鹿眼亮晶晶的,警惕防备, 温柔却也坚韧。
“江攸宁。”
沈岁和轻声唤她,手握得她极紧,“江攸宁。”
他什么安慰的话都不会说,只能一遍遍唤她的名字。
他坐在江攸宁的床边,腿是不自觉在抖的,连说话的声音也很抖。
在手术室炽亮的灯光下,沈岁和那双凉薄深邃的眼跟江攸宁对了个正着。
“江攸宁。”
沈岁和颤着声音喊她,“别怕。”
江攸宁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别过脸,不再看沈岁和。
身体的无力感还在继续,她感知不到身下的宫口开到了多大,感知不到她的身体在发生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病房里的忙碌,是耳边医生的叮嘱。
“再用力点。”
“呼吸,呼气,吸。”
“用力,孩子的头、头出来了!”
“加油。
来稳住呼吸。”
“……”
医生不停地说着,江攸宁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怎么都动不了。
但医生说:“还有一半,再努努力!”
“产妇别放弃!别睡!”
筋疲力竭之际,她听到沈岁和在耳边说:“江攸宁,你别放弃。”
“江攸宁,别丢下我。”
她的手背忽然有了几分重量,手指微动,刚好能摩挲到轮廓,是沈岁和的脸。
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手背上,划过指缝。
她好像听见沈岁和说话时带着哽咽。
他一次次地说:“江攸宁,别丢下我。”
江攸宁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
她想听清一些,但她真的太累了。
“孩子!”
医生说:“马上就出来了!再用点力!”
江攸宁憋着所有劲儿,真就用了最后一次力气。
之后,意识混沌。
在她沉睡之际,忽然,产房里响起了“哇”地一声。
响亮尖锐的啼哭声在产房里响起,护士抱着他先到江攸宁面前,“恭喜,是个小男孩。”
江攸宁撑着最后一丝游离的力气,只眯着眼看了眼血淋淋的小孩,尔后便昏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江攸宁醒来时,病房里已经拥堵了许多人。
慕老师、江老师、闻哥、辛语、路童、小叔、小婶、小舅都在。
唯独少了沈岁和。
睡了一觉,她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但身体仍残留着阵痛,不过尚在能忍受范围之内,比起昨天开宫口时的疼痛,不值一提。
“爸、妈。”
江攸宁哑着声音打招呼,一说话感觉声带被撕裂地疼,“小叔小婶……”
“行了。”
慕曦打断了她礼貌的喊人仪式,“都不是外人,你身体还没好,歇着吧。”
“嗯。”
江攸宁低敛下眉眼应了声。
沈岁和应当是去看孩子了。
江攸宁猜。
昨晚手背那温热的触感定是她的错觉,眼睫扫过她手背也是她的错觉。
沈岁和担心的也不是她,是小孩儿罢了。
“你们看过孩子了吗?”
江攸宁问。
“嗯。”
慕曦说:“我们凌晨三点来的,那会儿你睡着,我们就去看了一下。”
“七斤六两。”
小婶笑着接茬道:“是个大胖小子。”
“健康吗?”
江攸宁问。
“健康。”
小婶说:“唇红齿白的,眼睛特大,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江攸宁:“真的啊?”
她问这话的时候把目光投向了辛语,在这个家里,辛语是最不会说假话的人。
辛语跟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她略有些尴尬地一甩头发,“我又不记得你小时候什么样,我看不出来。”
“我想看看孩子。”
江攸宁说。
“等下午吧。”
慕曦对无痛分娩了解得稍微多一些,“等你身上的这些疼都过去,你再下床去看。
这会儿小孩睡着,一直抱他容易弄醒,到时候哭起来又没完没了。”
“哦。”
江攸宁有些小失落,但也知道慕曦说得在理,便也没再说。
闻哥见她醒了便松了一口气,吊儿郎当坐在那,笑着问:“怎么样?
疼得厉害么?”
江攸宁:“还行,能坚持。”
大家在病房里来来回回说得话题也脱不了孩子。
虽然他不在这里,但他仍旧是话题中心点。
不知是谁把话题绕到了孩子名字上面,江攸宁笑道:“已经起好了。”
“叫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江攸宁说:“江一泽。”
“跟你姓?”
慕老师温声问。
江攸宁点头,“是。”
“有跟那谁商量过么?”
江洋严肃地问。
江攸宁摇头,“他不知道,但孩子是我生的,应该能跟我姓吧?”
慕曦跟江洋同时点头,“能。
但……”
“爸妈,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江攸宁在他们说话间隙中插入,“宝宝跟妈妈姓是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我跟他都离婚了,孩子以后要跟着我,跟我姓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是。”
江洋无奈笑道:“我们也没说什么啊,只是觉得你也跟他说上一声,表面功夫该做也还是得做,毕竟他也是小孩的父亲。”
“我知道了。”
江攸宁说。
病房里沉寂几秒后,江攸宁说:“宝宝的大名叫江一泽,小名叫漫漫吧。”
“哪个慢?”
闻哥最能跟得上她跳跃的思维,立刻接话道:“慢吞吞的慢吗?”
“不是。
漫游的漫,水向四面八方流。”
泽是包容宽广,如水般温柔。
漫是开放流淌,温柔善良皆有锋芒。
“都听你的。”
江闻说:“你拼了命生下的,叫狗蛋儿、臭蛋儿都行。”
江攸宁斜睨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
江闻立马叫屈,“我哪有?
苍天可鉴,我是心疼你。”
江攸宁:“……”
不管怎么说,名字总算是定下了。
江攸宁坐了会儿便又开始犯困,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众人也心疼她夜里生孩子,于是都出了病房。
但跟从外面回来的沈岁和撞了个正着。
沈岁和的手上拎着两大袋子饭,他眼底也是浓重的乌青。
看见众人后率先下意识喊了句,“爸,妈。”
喊完之后,表情略有些不对劲儿。
他低咳了声,稍有些尴尬。
幸好慕曦跟江洋都给他留了几分面子,尤其是江洋,没有再像之前他喊爸时直接正面杠回去,而是撇过脸轻嗤了声。
“你们要走么?”
沈岁和问。
一时间竟没人搭他的话,还是江闻上前帮他拎了一大袋,“你去买饭了啊?”
沈岁和点头,“嗯。”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一声似乎有些单薄,又加了句,“大家昨天都很晚过来,一直都没睡,肯定也饿了,我就出去买了早饭。”
原本大家已经商议好去外面吃的,正好给江攸宁一个休息的时间。
但众人看着沈岁和手上那两袋东西,面面相觑。
辛语最是心直口快,“我们去外边吃,不用准备了。”
这已经是她能说出来最委婉的话了。
路童看沈岁和尴尬,“谢谢沈律一番好意,这些东西我们带走去吃。”
总算是解决了一些尴尬。
慕承远把他手上另一大袋拎了过来,“走吧。”
众人点头往前走。
每个人途径沈岁和身侧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多看他几眼。
从上到下打量。
除了辛语,干脆利落地路过。
那种打量的目光终于消失,众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沈岁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江闻在最后边走着,想了想还是觉着不太合适,于是回头喊他,“嘿,朋友。”
沈岁和都没回头,他根本没意识到江闻是在叫他。
他脚步都没动。
隔了几秒,江闻又喊,“沈岁和。”
沈岁和这才回过头,“怎么了?”
江闻:“你吃早饭么?”
沈岁和摇头,“我不饿。
你们去吃吧。”
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江闻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尔后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那我们走了,你照顾好我妹。”
“嗯。”
沈岁和欣然应允。
江闻转过身后,小跑了几步追上去。
恰好众人在讨论沈岁和。
“我看着还算不错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离婚了啊?”
江闻的妈叹气道:“当初一声不吭要结婚,这会儿一声不吭就离婚,年轻人的世界我是真看不懂了。”
慕老师笑道:“那就不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担心再多也没有用。”
“倒也是。”
“这沈岁和反常啊。”
辛语低声跟路童嘀咕,“你觉不觉得他像换了个人似的?
原来不是高冷霸道总裁吗?
怎么这会儿走起了忧郁王子路线?”
路童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我听说他这半年好像就上过三次庭。”
“什么意思?”
辛语问。
“原来沈岁和是个工作狂魔,他一年起码要上七十多次法庭,反正一案接一案,但今年后半年,工作量陡减。
我们律所都猜他是因为输了那次官司之后一蹶不振了。”
辛语:“难道不是吗?”
路童翻了个白眼,“你看他那样儿分明是把精力落在宁宁跟孩子身上了啊。”
辛语:“……世界第八大奇迹诞生了。”
江闻上了电梯仍在想沈岁和刚才的表情。
很寡淡,甚至可以说无欲无求。
不过一周没见,他是肉眼可见的消瘦,整个人就像被吸干了精气神儿似的,略显木讷呆滞,江闻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
上午温暖的阳光从干净的玻璃窗上投射进来,斑驳光影落在江攸宁的脸上。
她闭上眼睛小憩。
沈岁和进来后,轻轻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蹑手蹑脚地进来坐在床边,百无聊赖,于是开始发呆。
他直勾勾盯着江攸宁的脸看。
以前也曾仔细看过,但这会儿似乎觉得比以前还要好看几分。
江攸宁的睫毛特别长,但是不算翘,阳光洒落下来正好把阴影悉数投落在眼睑之下,她的眉毛颜色有些淡,头发也不算多,生完孩子之后,她出了很多汗,这会儿头发都黏腻在头皮上,看着不修边幅。
但这就是最真实的江攸宁。
她没有化妆,从脸色到唇色都有些白,右脸颊挨近鼻头的地方还起了个红色的小痘痘,但其余地方的肌肤皆都透白。
她睡的并不安稳,似乎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沈岁和轻轻抬手,隔着被子拍在她的手背上,像是敲催眠曲的节奏一样,轻轻拍打,直到她的眉头舒缓。
房间里阳光正好。
沈岁和忽然勾唇笑了。
很突兀地,他笑,眼里有光。
那一刻,他好像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此平和、温暖,是他理想中的生活模式。
江攸宁恬静地睡着了。
他在看着她发呆。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沈岁和的手指将江攸宁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将她的被子往下掖了掖。
画面在此刻定格。
—
江攸宁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她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还有些热,外面气温高,她盖得被子又厚,身上出了很多汗,黏在身上特不舒服,但偏偏不让产妇洗澡。
慕老师说,起码得隔两天,等去了月子中心后再洗头发洗澡。
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坐月子向来是个很神秘又很玄学的事情。
吃得不能太油腻,容易落下病根。
不能洗头发洗澡,容易落下病根。
不能受凉吹风,容易落下病根。
不能太热,容易落下病根。
反正一切都要把握正好的那个度,不然都容易落下病根。
江攸宁在生产之前就听慕老师给“科普”过一次,这会儿觉着头发黏腻腻的,浑身难受,都不敢伸手摸自己的头,特想去洗澡洗头发,但她只能睁开眼绝望着。
因为——
沈岁和摁着她的肩膀,义正言辞,“不能洗。”
“我就洗个头发。”
江攸宁说:“水温高一点,没事的。”
沈岁和不说话,只是摇头。
江攸宁:“……”
“洗个头发也没事。”
江攸宁说:“不然我这样就睡不着了。”
沈岁和:“你刚睡了一天,睡不着是正常的。”
江攸宁:“……”
两人大眼瞪大眼,病房里的战争一触即发。
江攸宁无奈扶额,“你管得真的很宽。”
“慕老师说过不能洗。”
沈岁和的声音放得温和,但仍旧让江攸宁很暴躁,她这会儿就想洗头发,本来只有一点想,但沈岁和一拦,她就变成了超级无敌想。
江攸宁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心态,可能是产后叛逆?
但沈岁和寸步不让。
“我要洗。”
江攸宁说。
沈岁和:“不能洗。”
“头发痒的人是我不是你。”
江攸宁很气,“你当然无所谓。”
沈岁和:“……”
“你别气。”
沈岁和说:“慕老师说坐月子不能生气。”
江攸宁:“……”
啊啊啊,更气了。
江攸宁干脆坐起来,被子一掀打算下床,但沈岁和又拽住她,“不能洗。”
“我就洗。”
江攸宁说得笃定。
沈岁和:“……”
“你拦我我就气。”
江攸宁说:“不拦我我就简单洗个头发,反正都是对身体不好,你看着办吧。”
沈岁和:“……”
江攸宁:“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慕老师的话啊。”
沈岁和:“……”
“你等等。”
沈岁和把她的腿掰到床上,给她又盖上被子。
江攸宁生气,“你干嘛?”
沈岁和:“帮你想办法洗头发。”
于是,几分钟后,沈岁和从卫生间端来了一盆热水,还拿了洗发膏,他拎了把比床低一些的椅子放在床边,然后把热水放上去。
伸手试了试水温。
江攸宁看着他一系列操作,陷入了迷惑。
“你要干嘛?”
江攸宁问。
沈岁和面无表情,“你不是要洗头发?”
江攸宁:“……所以呢?”
“我帮你洗。”
沈岁和把试过水温的手拿出来,毛巾搭在肩膀上,像极了理发店的洗头小哥,他白衬衫的袖子挽起,眼睛看向江攸宁,“这样应该没事。”
沈岁和已经把病房里的空调开了,这会儿热得像蒸笼。
江攸宁对他的行为只能用四个字来表示:乌鸡鲅鱼。
她生气,“我要自己洗。”
沈岁和:“要不别洗,要不我帮你洗。”
江攸宁:“……”
“腿长在我身上。”
江攸宁说:“你管我?”
沈岁和:“我会告诉慕老师的。”
江攸宁:“……”
如果这事儿告诉慕老师,那她这一个月就要跟慕老师朝夕相对了。
仔细想想,还不如跟沈岁和。
起码沈岁和的存在感低。
起初江攸宁是不适应沈岁和的,但他待了一周后,江攸宁觉着沈岁和陪床的唯一好处就是:话少、方便。
他会只帮你做事,但从来不说话。
原来她可真是讨厌极了他总不说话这点,这会儿竟觉得这简直是大优点。
因为她不需要他再多说话了,不期待跟他有交流了。
“干啥啥不行。”
江攸宁气极,“告状第一名。”
即便如此,她还是妥协了。
她横躺在床上,沈岁和帮她固定好位置,她的脑袋一直被托在沈岁和的掌心里。
“你不要把我的头扔到盆里。”
江攸宁警告道。
沈岁和:“……知道了。”
这是第一次,沈岁和帮江攸宁洗头发。
江攸宁没有任何喜悦,只觉得胆战心惊。
而且,他手法并不娴熟,时不时就会揪到江攸宁的头发。
江攸宁的发量本就不算多,平常还得靠垫发根来凸显自己的头发。
这会儿生完孩子,正是脆弱的时候。
她一根头发都!不!想!掉!
“小心点。”
江攸宁说:“你揪到我发根了。”
江攸宁有点小暴躁,“别扯。
别拉。”
“哎呦。”
江攸宁实在忍无可忍,“我自己来吧。”
怕沈岁和又说什么,她还在末尾加了句,“行吗?”
沈岁和:“……”
他的手心里确实有两三根头发,但好像也没有江攸宁说得那么夸张。
于是他向江攸宁保证,“我会慢点。”
江攸宁:“……”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绝望。
不过,她平躺着,沈岁和弯着腰,正好能倒过来看到他的脸。
她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沈岁和的脸了。
记得以前失眠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她总会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借着外面的微弱光线看沈岁和的侧脸。
他左边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颗小痣。
他的鼻梁很高。
他的嘴巴在睡着时会微微张开一些。
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年,她几乎知道他所有的小特质,小习惯。
她是将自己藏在黑暗里的,只默默关注的。
如今,她这样再看沈岁和也还是会有丝丝心动,他认真的表情永远都是迷人的。
但她不再是悄悄的,偷偷摸摸的看他。
她的目光可以直视他的眼睛,可以直视他的脸,因为不再把自己放在那个卑微的位置,她所有的勇敢都有迹可循。
“好看么?”
沈岁和总算是给她洗完了头发,见她目光发征,难得调侃。
江攸宁在毛巾包在她头发那一刻就立马坐了起来,腰无比软,她擦着头发,耸了耸肩,“一般。”
江攸宁在生产以前可以剪了头发,所以这会儿她的头发刚能及肩。
再加上她发量少,所以头发干得很快。
总算是不再那么黏腻,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于是,她喊沈岁和,“漫漫呢?
我想看看。”
沈岁和忽然一怔,“漫漫,是谁?”
江攸宁:“……”
忘记了。
今天起名的时候,沈岁和不在。
于是江攸宁言简意赅地给他解释了一遍,末了还总结道:“就是这样。”
沈岁和:“……”
行吧。
漫漫就漫漫,也很好听。
沈岁和说:“他应该还睡着,我让护士抱过来吧。”
江攸宁点头。
五分钟后,护士抱着睡得正熟的漫漫走了进来,然后告诉江攸宁该怎么抱孩子。
七斤六两,听起来挺重,但抱在怀里的时候只有小小一团,甚至,他的脸还没有江攸宁的手心大。
但——
江攸宁皱着眉看了看沈岁和,又看了看漫漫。
她忽然叹了口气,“我有这么丑么?”
沈岁和:“……”
“他长得……”江攸宁顿了下,“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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