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爱情(七)
辛语跟裴旭天这一场情丨事, 说是天雷勾地火也不为过。
辛语对这种事算是有一点经验,但那点经验都是好多年前, 她那会儿被宋习清说, 在床上连叫都不会,和根木头似的,白瞎了那么漂亮的脸和身材。
她当时真想过要去学一些, 但找来资源看, 差点把她恶心死,也只能不了了之。
当初她想为宋习清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没有任何底线。
而裴旭天的经验明显比她好一些, 并且, 他的温柔体现在方方面面。
只要辛语有痛意, 他就会吻她, 吻得难舍难分。
在这个过程里, 他没让辛语流一滴眼泪。
裴旭天心想, 说什么谢谢。
以后都一家人。
—
翌日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裴旭天比辛语醒的要早些, 毕竟睡在他身侧这姑娘睡姿不太好。
大长腿漂亮, 但总爱往人身上搭, 几乎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侧重了过来,弄得裴旭天动也不敢动。
不过在他醒后没多久, 辛语也醒了。
宿醉的后果还挺明显, 她醒来以后觉得脑仁嗡嗡作响, 对于自己躺在裴旭天身边这事儿,她还懵了两秒, 不过等到昨晚的记忆全都涌回脑海之后,她又觉得再正常不过,借着醉酒的名头把一直没想做的事情做了。
也挺好。
她窝在被子里不想起,长时间的忙碌之后,她如今身心俱疲,只想在被子里待到地老天荒。
而身侧的裴旭天问她,“吃不吃饭?”
“吃什么?”
辛语反问。
“我在问你。”
裴旭天说:“看你吃什么。”
辛语想了想,“不知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于是裴旭天点了自己平常吃的那家外卖。
他也躺回到被子里。
两个人的身体昨晚刚密切接触过,这会儿正处于熟悉的状态。
一床被子下很容易就挨得极近。
辛语已经很久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跟男人有这样的触碰,她难得的红了脸,但仍旧往后靠了些,算是窝在裴旭天怀里。
裴旭天问她:“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辛语懵,“好朋友啊。”
裴旭天:“……”
“谁跟好朋友这样那样?”
裴旭天掐住了她的腰,直接将她揽在怀里,手指还抚向她敏感的地方,“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辛语皱眉:“我昨晚说了什么?”
她印象中,她没承诺过什么啊。
裴旭天把昨晚那句让他心念一动的话说出来,“你问我想不想和你过一辈子。”
辛语:“?
?”
她回头摸了摸裴旭天的额头,“没发烧你说什么胡话呢?”
辛语这人毛病很多,但她喝酒以后从不断片,甚至喝多了以后的第二天,她记忆比平常还好,醉酒以后的一言一行记得格外清楚,这习惯让她以前很多次都恨不得一头撞墙,一命呜呼,但没想到今天却让她笑了。
“我昨晚想说的是,你想不想跟我上床!”
辛语一句话浇熄了裴旭天的美梦,“事实证明,你想。”
裴旭天:“……”
妈的,他退回去还来得及吗?
裴旭天的表情意味不明,让人看着还有点犯怵。
那双眼睛就那样盯着辛语,辛语伸手捂住他,“你好好说话,昨晚我喝醉了,你又没喝醉,你这会儿委屈个什么劲儿?”
裴旭天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所以你没打算和我在一起?”
辛语:“……”
“是啊。”
犹豫片刻,辛语还是回答:“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裴旭天:“……”
不好!不好!非常不好!
“我这周六相亲。”
裴旭天咬牙切齿,“我要结婚。”
辛语:“?
?”
她无奈扶额,“你让我静静。”
于是,各自冷静。
当然只限于心理,他们的身体仍旧黏在一起。
辛语懒得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于是片刻之后,她翻身而起,“裴旭天,你能不能不相亲?”
裴旭天眼皮微掀,也没介意她这么狂野的动作,“为什么?”
“你等等我。”
辛语说:“说不准哪天我就想结婚了呢?”
裴旭天怒,“你把我当备胎?”
辛语:“……”
她气势弱了下去,“我倒也没有那么渣。”
她就是想不明白。
裴旭天这人很好,但跟他谈恋爱,辛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卡着。
而且,她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结婚。
但正如裴旭天所说,她这么做无异于养备胎。
她蔫了吧唧的躺回到裴旭天身边,“算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吧。”
裴旭天:“那你呢?”
“我继续浪着。”
辛语说。
裴旭天:“……”
本来是挺美妙的一天,许久没开荤的老男人经过滋润,心情很好。
但没想到差点被辛语气死,所以那天的饭也没吃成,辛语在他家洗了个澡以后,套了他一件T恤和裤子回了家。
—
想了三天,裴旭天周六还是去相亲了。
他仅存不多的理智战胜了感情,辛语是好,但他没那么多时间等一个姑娘不害怕婚姻,他就是想结婚,想晚上回家的时候家里有盏灯,或者晚上能跟人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都是些很世俗的愿望。
但辛语满足不了他。
那一夜就当是个错误。
此后几天,他跟辛语还在走廊上遇到过两次,而且辛语还帮他扔过一次门口的垃圾,给他买过一次水果挂在门上,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到了周六这天早上,他起来洗了澡,简单弄了发型,身上喷了一点点香水,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出门。
他身量高,走在外边很显眼。
约见的地点是咖啡厅,他最先到,没过一会儿中间人就来了,女孩最后才来。
身高170左右,跟裴旭天相差二十公分,长得也算可以。
姑娘今年三十岁,比裴旭天小一点儿,在一家外企做策划,年薪四十万,家不在本地,所以想找个有北城户口的,她上来先问裴旭天有没有房,房子在哪片儿,是全款还是目前在还房贷,裴旭天诚实告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姑娘在听到他全款买了君莱一套房之后,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裴旭天自幼就在名利场混,各色各样的人都见过不少,但跟女人打交道少。
女孩儿不算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类型,但还算耐看,他打算多相处一些,聊了十分钟,中间人就借口有事离开,正好给他们留下相处的时间。
裴旭天向来绅士,虽然是第一次相亲,但他来之前就在网上查了一些相亲法则,于是他主动开了话头,“你们公司是主要负责做什么?”
从姑娘的工作聊起,由浅入深,能让她感觉到自在一些。
于是姑娘洋洋洒洒地跟他聊起了自己的工作,但聊到一半发现裴旭天走了神。
“裴先生?”
姑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裴旭天这才回过神来,“啊?
抱歉。”
“没事。”
姑娘善解人意地说:“你看到熟人了吗?”
裴旭天点头,“算是吧。”
他看见阮言跟他一个朋友手挽手走在一起。
那个朋友算是他跟阮言共同的朋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只不过裴旭天跟他不算熟,倒是阮家跟他家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裴旭天的心思转回来,他继续听姑娘在工作上的问题和困扰,还适当地点拨了几句。
而姑娘问他,“你们平常工作是不是很复杂,要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
“是。”
裴旭天忽然词穷。
平常他跟别人介绍自己的工作都有通用说辞,但这会儿竟没有表达欲望。
是的,缺失了表达欲望。
这姑娘就是哪哪儿都看起来不错,但哪哪儿又缺了点儿什么,甚至他不自觉在心里跟拿姑娘跟辛语对比。
都是高个子,辛语比她瘦太多,倒不是说瘦了好看,就辛语现在瘦的这个样儿,以正常人的审美来看,她也没那么好看了。
但裴旭天就觉得辛语好玩。
这会儿他尽量稳住心思,把自己心里的弯弯绕绕都摒弃掉,继续拿出120分的诚意来跟姑娘聊天,但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前任,姑娘倒是个精明的,不怎么说前任的坏话,只说他很好,但不合适。
裴旭天也就没跟她透露太多。
总之这一场相亲给他的感受就是不好不坏,这姑娘就是中规中矩,跟他从各方面来看都挺合适的,两人下午去电影院看了最新的电影,裴旭天买了爆米花、可乐,姑娘几乎都没动,光顾着哭,哭得裴旭天脑仁都疼。
他根本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内容,反正大半个电影院里的女孩儿都在哭,他耳边嗡嗡作响。
从电影院出来基本就到了晚饭时间,裴旭天又请姑娘去吃了晚饭。
两人晚上吃得烤肉,就离他家不远,裴旭天之前还跟辛语来过一次,那次是辛语说要请他吃饭。
辛语吃肉是真的很厉害,一口气三盘肉。
裴旭天顾虑着有姑娘在,点了五盘,姑娘说点多了,他就说都尝尝吧,他比较能吃。
等到肉端上来,裴旭天脱了风衣,袖子挽起一截拿着夹子开始烤肉,姑娘摆碗的时候都只摆了自己的,他这边儿什么都没有,倒水的时候亦是。
裴旭天瞟了眼自己的杯子,有点憋屈,但考虑人家毕竟是女孩儿,没倒就没倒吧,他自己倒。
烤肉的时候,裴旭天负责烤,女孩儿负责吃。
他盘子里一块儿肉没有,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惨。
以前要伺候阮言,这会儿要伺候别人。
他只有跟辛语吃饭的时候享受过一次别人帮忙烤肉的待遇,那次辛语烤肉,烤好了就给他夹一边,让他吃。
甚至还给他卷一片生菜包好了放盘子里。
裴旭天盯着满桌的肉,忽然没了兴致。
他放下夹子,姑娘终于意识到他不对劲儿,懵懂地问:“你怎么了?”
裴旭天:“没事,你吃。”
“你也吃啊。”
姑娘招呼他,“对了,你喝水吗?”
裴旭天摇头:“不喝。”
他现在只想走。
姑娘哦了声,继续吃肉。
“介不介意拼个桌?”
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辛语站在那姑娘身后,穿一条蓝色的开叉长裙,又长又白的腿十分惹眼,她看了眼裴旭天:“没吃饱?”
姑娘愣怔,“你们认识?”
裴旭天点头:“朋友。”
辛语顺势在姑娘身边坐下,“我们邻居。”
“哦。”
姑娘给她挪了点位置。
辛语坐在那儿朝裴旭天伸手,裴旭天问:“要什么?”
“夹子。”
辛语说:“剪刀也给我。”
她吃饭向来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其实在门口看了好一阵,她寻思自己要不要换家店吃,但她看了一会儿,裴旭天一直忙前忙后,结果一口没吃上,她就有点不大高兴。
怎么跟她出来就能吃饱了再回,跟别人吃饭就要饿着肚子?
她这才坐了过来。
不过她也没亏待自己,她烤肉的时候把杯子给裴旭天推过去,“倒一杯。”
她经常到这家来吃,烤肉技术娴熟,跟服务员都熟,笑着打趣几句,然后继续吃,她不止照顾到了裴旭天,还照顾到了那姑娘,自己也没饿着。
最后她先起身,“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姑娘挥手跟她告别,裴旭天想说点儿什么,最后也没说。
但他把那姑娘送回家,在离开的路上就发消息跟姑娘说了两人不合适。
他是真不想再伺候人了,这姑娘一看就是想找个伺候她的。
这场相亲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
裴旭天回家没多久,辛语就敲响了他家的门,特别殷切地关心他相亲的结果,裴旭天拎了瓶酒出来,“没成。”
“我就知道。”
辛语说:“她不适合你。”
“你什么都知道。”
裴旭天刺她。
辛语也没生气,“一块儿吃饭,你烤肉,那姑娘起码得帮你倒杯水吧?
这不是人之常情?
结果那姑娘一开始等着你给她倒水呢,这不就是等你伺候?
当然了,你要是想找第二个阮言,我也没话说。”
“怎么就又跟阮言扯上关系了?”
裴旭天想起白天看的那一幕,心里堵得慌,他不是说阮言不能再找,相反,他希望阮言能找男朋友,但看见跟他朋友混一块,肯定不大舒服。
辛语:“你那么敏感干嘛?
又碰见她了?”
裴旭天:“……”
他有时候不知道该说阮言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辛语倒没追究这件事,她闷着声音说:“宋习清给我递请柬了。”
“你要去?”
辛语:“原本打算不去的,但现在觉得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又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怕什么?
再说了,这婚能不能结成都不一定。
两个人聊得上头,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最后又滚在了一起。
但箭在弦上的时候,裴旭天问辛语:“你到底跟不跟我在一起?
我不睡除了女朋友以外的人。”
辛语一拉他,“你废话真多。”
“你到底在不在?”
裴旭天又问。
辛语急了,穿衣服起身,结果被裴旭天拉回去,他胡乱吻她,一点儿章法没有。
吻完以后,裴旭天抱着她,说着醉酒后的真心话,“我就想找个能过一辈子的,下班回来有人跟我吃饭,能一起看电影,一起睡觉,不用那么孤单。”
辛语心念一动,“又不是情侣才能做这些事情。”
然后两人再次,天雷勾地火。
—
第二天一早,裴旭天又跟辛语算账,“你昨晚说要跟我在一起了。”
辛语掐他一把,“我没答应。”
裴旭天:“……你怎么又赖账?”
辛语:“你说你不睡除了女朋友以外的人,但我又不是只睡男朋友。”
裴旭天:“……”
五分钟后,裴旭天躺在床上略带绝望,“辛语,这是你白丨嫖我的第二回。”
“什么嫖?”
辛语瞪他,“说得那么难听,好像你没爽一样?”
裴旭天:“这不一样。”
辛语:“我们这是各取所需。”
“你就是在白丨嫖。”
裴旭天说:“承认吧,每次都说得似是而非引我上当,然后第二天就死不认账。”
辛语;“……”
“你就那么想结婚?”
裴旭天:“是。
恨娶。”
辛语:“……”
她一枕头扔过去,“我再想想。”
裴旭天以为终于让辛语这块大石头有所松动,可没想到她这一想,竟想了三年多。
—
辛语没去参加宋习清和许嘉的婚礼,因为那天她跟公司彻底闹掰了。
新签的公司因为她太久没工作,把她所有的资源都给了别人,这导致她如今在公司里举步维艰,这也就算了,毕竟是她自找的。
但现在她出外景,几乎没人管她,出去以后拍的成片被删了个完全。
辛语忍了两天之后,在又一次出外景的时候跟公司负责人大吵了一架。
其实说吵架都不算,因为负责人当着众人的面骂她,能拍就拍,不能拍就滚。
然后她就以一副“老娘再也不伺候了”的架势从那边离开。
等到晚上回了家,她颇有些狼狈地坐在裴旭天家门口。
本来她家就在隔壁,她可以很顺利地进门,但她没进,下了电梯就之就直接站在裴旭天家门口等,感觉自己快等成了一块望夫石。
一直等到晚上9点,裴旭天才从电梯上走下来,看见她这样儿疾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来抱她,“你怎么了?”
辛语没说话。
裴旭天问:“是不是难受?”
辛语点头。
“没事。”
裴旭天揉了揉她的头发,“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总要往前看。”
他以为她是去参加前任婚礼,所以感觉难过。
他从不觉得为一段逝去的感情难过是很羞于启齿的事情,他只是心疼辛语,但辛语仰起头跟他说:“你可能又要给我打官司了。”
裴旭天:“?
?”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巧妙。
而且也不是打官司,辛语跟之前那个公司的事情没有闹上法庭,只不过是做了一场争议解决,目前国内的劳动法还是更保障员工的权利,而且对于辛语所在公司来说,毕竟算是有知名度的公司,公众形象很重要。
以裴旭天的能力来说,解决起来不算难。
但辛语是真的怕了这些事。
她就想好好做份工作,做一条咸鱼,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她不像路童,有着远大的志向,也不像江攸宁,有一定想去实现的愿望。
她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也没放在工作中,对这份工作她还是很认真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事来搞她心态。
这一天天的,可都糟糕透了。
裴旭天先没仔细问,让她起来进家再说。
辛语跟他一起回了家,她穿的还是今天拍摄的服装,是一件白色的纱裙,乍一看跟婚纱似的,裴旭天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目光忍不住往她身上瞟,辛语却不在意。
等到她情绪平稳一些,裴旭天才问起来。
辛语把白天发生的事简略地说完,故意忽略掉了争执的那一趴,最后问他,“你还能帮我吗?”
裴旭天噙着笑看她,“你说呢?”
辛语觉得可以,但捧着水杯低头喝水,没说话。
“受欺负了?”
裴旭天温声问她。
辛语把水喝完,然后把水杯又给他递过去,示意他再来一杯,裴旭天倒是很懂她,倒完之后给她递的时候问:“是不是?”
辛语:“没有。
谁能欺负我?”
“是吗?”
裴旭天坐在她身边,“但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辛语:“……你眼睛会说话啊?”
“会。”
裴旭天的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别不开心,出去吃饭?”
辛语:“……”
最后两人去了那家烤肉店。
去了以后辛语才想起来,“你还有没有在相亲?”
裴旭天挽起袖子打算开始烤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透着一个意思——我有病?
辛语托着下巴,“生活好无聊。”
“烤肉不无聊。”
裴旭天说:“好好吃饭,别想太多。”
辛语没再说话。
她今天情绪确实低落,不过一顿烤肉吃完,不愉快的心情散了些。
两个人又去压了马路,没有牵手,但一起去奶茶店排了队,裴旭天给她递了杯最甜的奶茶过去,他说:“喝奶茶心情会变好。”
“会变胖。”
辛语说。
裴旭天:“你都瘦成火柴棍了。”
辛语:“会不会说话?”
“是太瘦了。”
裴旭天说:“抱着硌手。”
辛语瞟了他一眼,疾步往前走,裴旭天的脚步也跟着变快。
两人最后逛到楼下,正好遇到阮言。
辛语跟裴旭天同时顿住脚步,辛语手里的奶茶纸杯都紧了一点,不过她往后退了半步,一半身子刚好躲在裴旭天身后。
裴旭天眉头微皱,他以为照这种情况,辛语会上去手撕阮言,他都做好了拉架的打算,先抱住辛语,然后把后背留给阮言,如果阮言再过分,他一定也恶言相向,反正要护好辛语,免得这姑娘以为自己是向着阮言,把她锢住不让她动手。
结果,她避开了?
而且以一种第三者见到正宫的姿态。
他第一反应是辛语在演吧?
可后来他发现辛语是真的不太想说话,把这些事情留给他处理。
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但在走过去的时候拉了辛语的手。
“好久不见。”
阮言先开了口。
裴旭天丨朝她颔首,“好久不见。”
阮言盯着他跟辛语牵着的手看了几秒,然后温和地笑了下,在那一瞬间,裴旭天竟然以为自己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阮言。
那个还在学校里的阮言。
那会儿她也不过是个学生,穿一件裙子,走在路上笑得明艳。
她追裴旭天的时候向来小心翼翼,给正在打球的裴旭天送水都脸红。
记得她告白的时候,裴旭天还一脸懵,他什么都没感觉,但周围人都起哄,他也觉得这女孩儿给他的印象不错,两个人就那样在一起了。
他好像很久没见过阮言这样笑了。
“我跟韩贺七月份办婚礼。”
阮言给他递了请柬,“你会来的吧。”
韩贺就是那天裴旭天看到的那个朋友,她最后还是选了联姻。
或许这才是最适合她的路。
不过她添的那后半句听起来略卑微。
请柬在风中被吹起,等了许久,裴旭天才伸手接过,他说:“看情况吧。”
阮言征愣,“哦。”
她也没话说,跟裴旭天擦身而过之时,她低声说:“我们原来说过,一定要出现在彼此的婚礼上。”
裴旭天抿唇,伴随着风的凉意说了句,“都过去了。”
当初他说那句话的意思是,他们会办婚礼,他们一定不会缺席彼此的婚礼。
而不是以现在这种状态出现在彼此婚礼。
阮言深呼吸了口气,“其实韩贺想让你当伴郎……”
“你再问问韩贺要不要人在他头顶那片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翩翩起舞?”
辛语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她在一旁忍了好久,眉头都已经皱成了‘川’字,用极大的耐心才克制住想要把奶茶泼在她身上的心情。
但她实在欺人太甚了吧?
“你是不是没脑子?”
辛语皱眉,“麻烦用用你那个留过学的脑子想一想,哪个新郎会这么傻缺,让新娘的前男友让伴郎?
分手了好嘛?
你能不能不要时不时诈尸,你们要是和平分手,我还能让你在这儿说句话,但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能不能一点儿数?
你要不是站在这道貌岸然地说话,我真以为你是没长脸,你那脸是不是只能做摆设?”
辛语噼里啪啦一大段,说得阮言发懵。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辛语交锋,但以往的几次,阮言就没在跟辛语的唇枪舌战里赢过,这次更过分了,辛语骂了她一个猝不及防,她这会儿想回嘴但只能记得辛语骂的最后一句,真是气蒙了。
但还不等阮言回嘴,辛语便道:“不好意思忘记了,你那张脸连做摆设都有点不够资格。”
阮言:“你!你太过分了!”
“我说得再过分也没有你做得过分。”
辛语皱眉,“大晚上的还不回家?
不要总挑半夜这种时间点来送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送得是丧礼帖。”
阮言:“……”
辛语捧着那杯奶茶喝了口,拉着裴旭天往楼里走,根本不理会站在那儿的阮言。
阮言大脑气到发懵,对着她的背影骂了句,“草包废物!”
辛语脚步一顿,舌尖儿抵着牙齿在口腔内转了一圈,脸色变了。
裴旭天总觉得这是要打架的前兆,于是他立马拉紧了辛语的手,然后就见辛语把那杯喝完的奶茶被子捏到变形,稍一用力就把那废了的杯子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里。
裴旭天:……
他到底拦不拦?
“阮言。”
裴旭天回头斥了声,“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
阮言指着自己反问,“裴旭天,你没听到她刚刚怎么骂我的吗?
我只不过实话实说就过分了?
你的心都偏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
“我这。”
“她那。”
难得的,裴旭天跟辛语异口同声地说了句话。
辛语轻蔑地瞟了阮言一眼,语气轻佻,“我是草包废物?”
她说话的声音平淡,跟平常生气了一点都不一样,一时间听不出来她的态度。
阮言愣怔半秒,坚定点头,“是啊!”
辛语刻意放缓了语速,慢悠悠地说:“不好意思,我漂亮。”
“就算废物。”
辛语耸了耸肩,“我也是废物美人,而且,我有人养,我又不需要有什么大本事。
是吧,裴旭天?”
裴旭天忽然被cue,一时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这样的辛语太漂亮了,她站在那儿,唇角微勾,说话声音带像是在下蛊,听得让人沉醉,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点了头,“是。”
阮言:“……”
在这深夜里,阮言气红了眼睛。
凭什么啊?
这一切原本都是她的。
“裴旭天。”
阮言大声喊:“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草包废物了吗?”
“她又不是。”
裴旭天辩驳,这次反应极快,“她长得漂亮,人也善良,哪里草包废物?”
辛语朝他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裴旭天变得开心起来。
“阮言。”
辛语忽然认真喊了她的名字:“你也快结婚了,我就跟你说最后一句话。”
这样的辛语太有信服力,阮言不自觉应:“什么?”
“我的男人。”
辛语一字一顿道:“谁也不能觊觎。”
—
回家以后,裴旭天把婚礼请柬随意扔在桌上,而辛语收到了朋友发来的消息。
本来她今天应该早上拍完那条就赶往婚礼现场,她还想着给弄点不愉快出来,可没想到临时出了事,没能去成。
她心里那个一定要给前任婚礼添堵的愿望落了空。
不过这会儿朋友给她八卦,宋习清和许嘉的婚礼没能完成。
因为婚礼上有个女人突然出现,说自己怀了宋习清的孩子,如果宋习清不要她们娘俩,她就从这栋酒店的最高处跳下来,让他们这辈子都留下阴影。
婚礼闹了好大一出闹剧,最后许嘉气得晕过去,后来一查,许嘉也怀了孕,可没想到宋习清笃定地说许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坚定,但据说宋习清的堂哥主动站出来,说许嘉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这场婚礼成了大型吃瓜现场,每人来一条劲爆的八卦,最后婚礼没完成,他们之间的狗血事件倒是传到了每一位亲朋好友耳朵里。
辛语听完以后也没觉得太开心,只是感慨了一句恶人还须恶人磨。
他们闹成现在这样也是活该,没什么值得同情。
而不同于那边的鸡飞狗跳,她这边还算冷静。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这会儿没什么精力大声说话,要不是刚才在楼下阮言太过分,辛语也不会插那么几句。
这会儿说完了,晚上吃那顿烤肉找回来的好心情顿时全无,再次坐在沙发上发呆。
裴旭天却坐在那儿问她工作上的事情,倒没责怪她,只不过从律师角度出发,问了她一些合同上的问题,但辛语很多都想不起来,干脆去家里翻了半天,把合同直接扔给了他。
裴旭天便开始研究合同。
辛语就躺在沙发上看他,他做专业相关的事情很有魅力。
辛语忽然问他,“你说养我是认真的吗?”
“是。”
裴旭天没有丝毫犹豫。
辛语却半晌没说话,等到裴旭天再看她的时候,她说:“但我还是要工作的,没工作的人太可怜了,都没有社交。”
“那就去工作。”
裴旭天说。
“不知道找什么工作。”
辛语耸肩,“我从小学习就不好,我爸那会儿总说我的颜值是拿智商换的,一开始我还不服气,后来我做什么都不行,我就信了。
也就拍照片还可以,但连着换两个公司,我真不想在这一行呆了。”
裴旭天一边想一边往她躺着的沙发上坐,辛语往里躺了躺,胳膊伸出来刚好能抱住他,头探过去看了眼合同,全是字儿,她看着就头疼。
当初签的时候她看了几个路童叮嘱的关键地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要不。”
裴旭天想了想说:“你去讲脱口秀吧。”
辛语:“?
?”
辛语:“!!”
—
裴旭天那句话算是给辛语指明了道路,只不过裴旭天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分辨好骂人和冒犯的区别。
国内脱口秀算是新兴行业,跟国外宽松的环境不同,国华夏毕竟是礼仪之邦,这个跟骂人很像的行业发展还未完全,但辛语口才挺好的,而且一直当模特,拍的照片多了,也不惧怕镜头。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件事。
反正她没有什么生存压力,做不成了就换个行业,可以多去尝试。
而辛语当真听了裴旭天的话,第二天找了个场子去试,没有面对观众,就给几个脱口秀演员讲,讲得效果还不错,
她经历得多,哪儿的事都能讲几句。
剧场也就收下了她,有经验的演员教她怎么抖包袱,教她站姿,她学得很快。
而她跟原公司的纷争,因为裴旭天的出现,一切都变得好解决了起来,她跟这个公司“和平分手”。
从此投身于她的脱口秀事业里。
起初她真的分不清骂人和冒犯,因为她就是野路子出身。
小时候就跟人对骂练出来的嘴皮子功夫,骂人的话也千奇百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卡节奏,卡点,说话的艺术,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抖好一个包袱,但她上了台就是不一样,有气场。
她找的这个场子观众少,票价非常低,但来看的人也特别少。
她第一次上台的时候,裴旭天就坐在台下,坐得特别严肃,感觉像领导来视察工作来的,辛语之前也看过别人讲的一些脱口秀,都是要跟台下观众互动的,所以她毫不犹豫拿我裴旭天开涮。
整个场子在经过几分钟的冷淡后终于热了起来,不过不是因为她的脱口秀讲得好,而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不管男女都喜欢跟她搭几句话,有观众跟她抛梗之后,她临场反应做得更好。
没过多久,她的场次就开始爆满。
长得漂亮在某些时候有天然优势。
辛语在这条酒吧街开始走红,她的脱口秀变得很受欢迎。
裴旭天偶尔会来,她跟裴旭天的关系就是那样。
没在一起,但同居。
不是男女朋友,但一张床上睡觉。
没结婚,但知道彼此的手机和银行卡密码。
关系反正就那么不清不楚地处着。
—
阮言结婚那天,裴旭天没去,但辛语去随了份子,回来以后才跟裴旭天说,她刚想起来阮言还欠裴旭天钱,问裴旭天要了没?
裴旭天说还了五百万,还差五百万。
辛语拧着他的腰让他去要钱,要不回来就睡书房。
无论裴旭天怎么哄都不行。
最后裴旭天用了一周把钱要回来,然后给辛语转了过去。
辛语也就收下,她什么都没说。
但那年裴旭天生日的时候,辛语给他买了一辆车。
她说裴旭天抠,明明有钱总舍不得给自己换一辆好车,所以她拿那五百万,又贴了一百万,给他买了辆还算不错的车。
裴旭天感动得不行,非说要娶她。
辛语说:“你让我再想想。”
有一天,裴旭天跟辛语说:“江攸宁都答应沈岁和了,你什么时候能做我女朋友?
我不想跟你搞地下恋了。”
辛语:“我们在恋吗?”
裴旭天:“……”
他忍住了暴打辛语的冲动,然后在床上躺尸。
辛语去亲他,他绝望地说:“被气没了。”
辛语:“?
?”
“被气到硬不起来。”
裴旭天说:“亲我也没用。”
辛语:“你变了。”
裴旭天:“被你逼的。”
—
于是第二天,辛语在家里搞了火锅,让路童跟江攸宁都来吃饭。
江攸宁带了漫漫跟沈岁和来,路童跟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在大家举杯碰的时候,辛语说:“宣布个事儿吧。”
路童:“你跟裴律修成正果了?”
辛语瞪大眼睛:“你们怎么知道?”
江攸宁:“我们眼睛又不瞎。”
路童:“今天裴律全程黏你好嘛。”
江攸宁:“他别处的房子那么多,一直赖在租的房子里没走,说没点什么都不信。”
路童:“你看他的眼神真的前所未有的温柔。”
路童和江攸宁,你一言我一语,差点把辛语心态搞崩。
她真以为这是件大事,结果那两位什么都知道了,然后她就把目光投向裴旭天,怀疑是他走漏了风声,裴旭天立马说:“我什么都没说过。”
“小情侣的狗粮味道很浓的。”
路童哈哈大笑,“我们都认识你多少年了,还能不不知道你?”
辛语:“……”
一点惊喜感都没了!
然后路童就敬了裴旭天一杯,“谢谢裴律,我终于看到我们家语语老树开花,有生之年啊。”
“不能欺负我们家语语啊。”
江攸宁也跟裴旭天举了一杯,但她还没喝就被沈岁和拦下来,沈岁和替她喝了那杯,但话是江攸宁说的,“我们语语从小就是小天使,不要看她面上凶,其实可温柔了。”
路童立马应和,“对对对,还是个小可爱。”
江攸宁笑:“对,她内心一直都住着个少女。”
辛语捂着耳朵,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你们够了!”
大家哈哈大笑。
公布恋情的时候,辛语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于是她发誓,她宣布婚讯的时候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
于是顺着她这句话,裴旭天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辛语顿时蔫了,“你让我再想想。”
裴旭天跟辛语在一起以后,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让我再想想。
从还没恋爱的时候就开始想,一直想到了快要结婚。
直到阮言孩子都抱上了,裴旭天仍旧在跟辛语谈恋爱。
路童孩子都抱上了,裴旭天仍旧在跟辛语谈恋爱。
虽然是谈恋爱,但两人已经同居很多年,裴旭天把他租的那个房子买了下来,然后打通了跟辛语家的那堵墙,其实也不算打通,就是多开了个门,两家算作合成了一家,但裴旭天总觉得自己没有个名分。
每当裴旭天催她的时候,她就拿江攸宁来当借口,反正等到拖了又拖,一直拖到了裴旭天37岁那年。
辛语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一天。
那天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星期一,天气很好,辛语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有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脸颊蹭,她顺手rua了rua,然后低声说:“别闹。”
裴旭天脑袋直接落在她脑袋边,就算没睁眼,辛语也能感觉出他的不高兴,于是她迷蒙着问:“宝,你怎么了?”
“语语。”
裴旭天喊她,“你看。”
辛语这才睁开眼睛,但神智仍未完全清醒,“看什么?”
裴旭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辛语还是没懂,“你手指里有东西?”
“不是。”
裴旭天说:“白头发!”
辛语一惊,什么梦都醒了,她盯着裴旭天的手指看了又看,“你说什么?”
“白头发。”
裴旭天说:“从我脑袋上拔下来。”
辛语立马扒拉他的脑袋,还好,就那一根。
但裴旭天忽然躺平,“我感觉我年纪好像大了。”
辛语抱住他,“你想什么呢?”
裴旭天叹了口气,“我已经37了,语语,我比你大五岁呢。”
“哦。”
辛语那天也说不上来是怎么想的,她就是突然感觉到悲伤。
没等裴旭天再多说话,她眼泪刷就流了下来,把裴旭天给吓了一跳。
裴旭天立马安慰她,“怎么哭了?
我不是在催你结婚,你不想结我们就不想结了,不想要小孩,我们就不要了,没关系的,别哭了吧。”
辛语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等到哭得差不多了,她才说:“我们去领证吧。”
—
在那个很普通的星期一,辛语跟裴旭天去领了结婚证。
她不知道在别人那里结婚的心理是怎么样的,反正在她这里,她就感觉像在做梦。
等到领完结婚证出来,裴旭天忽然问她,“你怎么会突然想领证了?”
辛语拿着两张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觉着新鲜。
“你怎么不在领证前问?”
辛语说:“说不准那会儿让我多想想……”
“你还想?”
裴旭天打断了她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现在多怕听到想一想这几个字吗?”
辛语:“……”
她倚在副驾驶上笑。
结婚就是件很冲动的事情,反正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等到车子快要驶回家,辛语才说:“我早上那会儿就觉得以后你要是死了,我连个哭你的名头都没有,你好可怜哦。”
裴旭天:“……”
在他无语的时候,辛语又说:“而且我还不能作为第一继承人来分你的遗产,我多惨啊。”
裴旭天:“……”
“我就是多一根白头发。”
裴旭天说:“怎么就这么严重?”
辛语:“未雨绸缪嘛。”
裴旭天:“……你这未得可够久远。”
—
结婚证是裴旭天晒到朋友圈的,在这个前后都不搭界的日子里,他们随心领了个证,而这个证的催生剂就是一根白头发。
两人开车回家以后,裴旭天接到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辛语后知后觉地问:“我是不是还没跟你去过你家?”
裴旭天:“好巧,刚刚我爸也是这么说得。”
他们两个人好像一直都挺像无牵无挂的状态,同居了这么长时间,到了过年的时候,辛语就去找江攸宁他们,裴旭天就回家吃个年夜饭,他也邀请辛语回他家吃过年夜饭,但辛语说她还有约,所以就裴旭天一个人回去,他第二天再回来,所以辛语默认他跟家里关系不好。
她唯一见过的裴家人就是裴旭安。
这会儿证都领了,辛语才想起来家人这回事。
于是她礼貌性地给她那个久未联系的爸发了条消息,但她爸那边一直没回。
而裴旭天这边还挺热闹,微信朋友圈下的留言就不说了,光是电话就接了好几个,基本都是他家里人的。
裴旭天无奈扶额。
辛语:“该头疼的人是我吧?”
“我替你头疼。”
裴旭天说:“不过你别怕,我家人都挺好相处的,而且有我呢。”
辛语:“我怕什么?
新媳妇进门,我不就是喊人领红包就行么?”
她刻意说得轻松,其实心里怂的一批。
不过幸好裴旭天还给她留了个缓冲期,跟他家人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周六。
辛语这几天就讲了两场脱口秀,其余时候就在婚纱店和摄影店奔波,她去看了几家,都不太满意。
她其实不太想办婚礼,但裴旭天坚持一定要办,他说他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
裴旭天很看重仪式感,惹得平常大大咧咧的辛语竟然也莫名其妙开始注意起了这些小细节,反正她跟裴旭天在一起改变了很多。
周六这天,辛语早早就醒了,她醒来以后就见不得裴旭天睡得熟,于是千方百计把他弄醒,裴旭天把她往怀里一搂,开始每日一腻歪,“老婆,再睡会。”
“睡不着了。”
辛语说:“我今天能临阵脱逃吗?”
裴旭天:“不可以。”
辛语:“你家人多吗?”
裴旭天:“还好吧,不过今天很多人来。”
辛语:“我用敬酒吗?”
裴旭天:“不用,我喝就好。”
他一字一句应着,辛语还是感觉头皮发麻,她不是个擅长跟长辈相处的人,而且陌生的人一多,她就特别容易说胡话。
从小到大,她也就见过几个比较熟的长辈。
最后裴旭天说:“要不就别去了吧。”
辛语:“该死的时候还是要去。”
裴旭天拍了她一下,“胡说八道。”
最后辛语还是跟裴旭天去了,裴旭天口中的很多人就是酒店里标准的圆桌,坐了三桌人,都是他的姑姑伯伯。
而且家里的很多小辈们也都来了,裴旭天说:“这就看出来了吧?
我人缘特别好。”
辛语:“是。”
她小腿都在抖。
平常她要是丢人也就自己一个人的事儿,但现在要是说错话,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些亲戚朋友。
幸好还有裴旭天,他带着她一桌桌走过,给她介绍,辛语就需要跟在他身边叫人就行,果不其然,那天回去的时候收了一大堆红包。
都是改口的红包。
辛语在车里拆红包的时候忽然想到,“那我们以后办婚礼,他们还会出份子钱吗?”
“会。”
辛语乐了,裴旭天说她是小财迷。
“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辛语笑着说:“走啊,我请你吃饭。”
裴旭天逗她,“小富婆,我们今天吃什么?”
“海鲜!”
—
辛语跟裴旭天的婚礼终于提上了日程,她还是通知了她爸,不过她亲爸有点掉链子,最后商量是江叔带她走红毯。
而在结婚的前两天晚上,她还有一场脱口秀现场。
一年前她去参加了一档脱口秀比赛,因为优异的颜值和幽默的语言,她在比赛里还拿到了不错的名次,但出圈主要是靠脸。
她在那比赛里被誉为“脱口秀界朱茵”,然后她自己在微博上发:朱茵我永远的女神,拒绝跨级别碰瓷,不要捧杀我!
但还是有好多人看她脱口秀,而且她在脱口秀的比赛上讲过很多段子,但只有剖析男人的时候最精彩,有很多出圈的段子,她算是成功掌握了骂人和冒犯的度,也正因为那些出圈的段子,她还接到了很多档综艺,现在的她可以算娱乐圈十七线边缘人物,所以她线下脱口秀的票卖的很好,不过顾念老板的知遇之恩,她仍旧在那个小破剧场演出。
那儿其实已经不能叫小破剧场了,在她的帮助下,小破剧场已经重新修缮,变成了稍大一点的剧场,在那条酒吧街算是很奢华的地方。
她每周都会讲两次线下,脱口秀的灵魂还是开放麦。
从事这个行业以来,她从未缺席过,哪怕是快结婚了,她也没缺席,仍旧准时到了剧场,化妆换衣服上台,台下观众大多还是女生,偶尔有几个是带着男朋友来的,她站在高脚凳上,一双大长腿随意搭在舞台,笑着扫过全场,“平常都讲怎么怼男人,今天讲个新奇的吧,我讲讲跟律师谈恋爱是种什么体验。”
台下哗然。
“语姐要结婚了吗?”
“完了完了,爷青结。”
“你竟然恋爱了,预感接下来都是狗粮。”
下边的观众起哄着,辛语笑着,忽然有个妹子说:“语姐你今天笑得好甜啊。”
又是一阵哗然。
辛语说:“可能是高兴吧,不过我今天的脱口秀可能不太好笑。”
话音刚落,剧场里突然又进来一名观众,辛语只扫了眼继续讲,“主要是我男朋友也没那么有趣。”
“而且律师这行业吧,特别容易培养直男。”
辛语说:“我有个朋友……”
见底下观众都一脸“哦~”的表情,辛语一跺脚,“是真的朋友,她那个前夫就特直男,她过生日都送她《民法典》那种。”
然后她开始进入正题,说了几句之后扫过观众席,然后目光跟刚进来的那个观众对了个正着。
她笑着说:“最好笑的应该是我在台上讲跟律师谈恋爱是什么体验,他在台下估计疯狂想说跟女脱口秀演员谈恋爱是种什么体验吧。”
于是观众环顾全场,辛语继续说:“跟律师谈恋爱,可能就是打官司方便点,脑回路跟寻常人也不太一样,每次都觉得自己要被气死,然后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一场脱口秀讲完,这是一场无稿脱口秀。
笑点不多,泪点密集。
许多人是边哭边笑,辛语最后坐在高脚凳上,忽然吸了吸鼻子,“裴旭天,你以后能不能别说我傻?”
坐在后排被点了名的裴旭天笑着,他站起来朝辛语走,从兜里抽了张纸巾给她递过去,“你不傻。”
台下观众都开始起哄,让他们亲一个。
裴旭天一直都没敢动,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但辛语擦完眼泪以后,脚尖微微踮起,直接扯着他的领带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最后裴旭天拉着她走出剧场,在酒吧街闲逛。
辛语说:“人生好奇妙啊。”
裴旭天:“怎么?”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和你结婚。”
辛语说。
“我也没想到。”
辛语以前没有理想型。
而裴旭天的理想型完全跟辛语相反。
但好像遇到了,阴差阳错,最后也是好结果。
“反正,你是我的了。”
辛语说:“别想乱跑。”
裴旭天:“我求了这么多年才求来的老婆,我跑哪去?”
辛语忽然笑了。
她站在那儿朝裴旭天张开双臂,“背我。”
裴旭天愣了两秒,然后蹲下来,辛语跳在他背上,月光的影子落下来,美不胜收。
辛语附在他耳边说:“谢谢老公。”
裴旭天手一松,差点把她掉下去。
这是辛语第一次这么软,还喊了一声老公。
这天晚上,裴旭天的笑就没从嘴角下来过。
一切似乎都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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