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安静了一下。
江随转过身,说:“我挺好的。”她也问了他,“你怎么样?”
沉默了片刻,周池单薄的唇动了动,“还行。”
他声音更低,也有些冷。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都没有继续寒暄,后来江随先移开了视线:“你休息吧。”
她走去厨房。
陶姨在洗水果,江随过去接手,过了会再出来,他已经上楼了,那条领带落在沙发上。
江随没有多留,八点多知知送她回去。
路上,江随坐在副驾上,头靠着车窗,有些走神。
知知再傻也感觉到了什么。
“姐,你不开心啊?”他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面,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我小舅舅?你们今天见面也还好吧?对了,你们那时候到底怎么了,怎么搞分手了?”
江随说:“你怎么问那么多?”
知知“唉”了一声,“我都憋了好多年了,现在才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小舅舅是肯定不会告诉我的,他那个人啊……”知知啧啧两声,“说实话吧,其实他还挺厉害的,就是性格不怎么样,不过现在好像进步了点,没骂我也没揍过我了,就是有时候看我一下,挺吓人,好像要用眼神抽打我似的。”
江随没有接他的话茬,静了静,低声说:“其实也没有不开心,就是今天有点尴尬。”
没有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就见到他,心理上也没有什么准备。
“正常,”知知满不在乎地说,“老情人见面不都这样嘛,多见几回,脸皮厚点就不尴尬了,你看我,现在能约我那俩前女友一起烫火锅了,她俩处得跟姐妹似的!”
“……”江随对他无话可说。
知知继续说着:“其实好早以前我是不怎么看好你俩,不过很奇怪,后来你们真崩了,我好像也没觉得高兴,老实说,我小舅舅也不小了,现在光棍一条,也有点可怜,是不是?”
江随:“……他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具体我也不清楚,”知知说,“反正我没见过他带女的回来,不过我倒是知道,公司里有的是女人喜欢他,这年头,那些女人都很肤浅,不是看钱就是看脸,恰好我小舅舅什么都没有,就不缺这两样……”
知知说的是大实话,江随没作评论。
“哎,姐,”知知试探着问了句,“你跟我小舅舅……你俩现在真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下车,江随都没有回答。
她没有想过这个。
回去后,江随独自收拾屋子,拖地、擦桌子,忙出了一身汗。
这几年都是一人住,毕业后在国外读书两年,工作一年,租房子、换房子也折腾过几回,适应能力越来越强,现在才刚回来第一天,好像也没什么不习惯。
洗澡前,江随回到卧室打开墙角的行李箱,把箱子里剩下的衣物都拿出来,一样样放好。最底下是件短羽绒衣,江随拿起来时,从里头掉出一条叠好的青色围巾。
是那年没送出去的礼物。
江随只织过这一样东西,国内国外地这么辗转几年,这个还在。她自己没拿来用,也没有另外送给别的人,仍然是新的。
她手工确实差,当时钻研很久,最后织了当时最流行的针法,现在看,这种东西虽然没有保质期,但样式显然已经过时,而且也不适合他了。
他那时候还是个男孩,T恤、卫衣、运动裤,穿得懒散休闲,冬天裹个手织的毛线围巾会挺好看,但现在呢……
江随又想起他的样子。
她觉得,他是真长大了。再过不到两个月,他满二十六岁。
是不是人长大了都会变?
虽然只见到那么一会儿,但江随知道,他再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周池。
夜里,知知玩游戏到很晚,下楼拿了饮料上来喝,发现露台亮着灯。
知知很熟练地溜过去,站墙边抻头一看——
藤椅上靠着个人。
看那那“寂寞又萧索”的背影,是他家小舅舅无疑。
看这架势,不是在思考人生就是在思念旧爱。
几年一过,舅甥俩关系虽然还是不亲热,但好歹比以前缓和了些。
知知挠挠脑袋,走过去,丢了瓶可乐放桌上,拉过旁边的摇椅坐下,“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吞云吐雾呢。”
露台有微风,空气很好。陶姨整了一排花花草草。
周池捏着烟,沉声问:“没死够?”
“死毛啊。”知知被戳了痛处,前阵子打游戏局局死个十几次,“已经翻身了!不信,来杀杀看。”
周池没应他,眼睛看着一边的花盆。
知知瞥他两眼,说:“我今天可不是故意把我姐弄去的,她想去看我妈,我还以为你在广州回不来,没料想你俩就碰上了。其实我姐也挺尴尬的,她是女的,脸皮子总比你薄吧。”他说着懒懒往后一靠,翘着脚晃荡着,“哎,你觉不觉得我姐漂亮了?”
周池仍然看着花盆,侧脸显得漠然:“她今天到的?”
“是啊,我去接的。”见他搭了话茬,知知也不顾忌了,又问了句,“你就说吧,你觉得我姐怎么样?”
怎么样?
周池唇扯了扯。
知知好像听到他低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从小舅舅嘴里真是屁都问不出来。
“行吧,不说算了。”跟小舅舅交心太累,知知放弃了,拍拍屁股起身,“真没意思。”
露台安静下来。
周池沉默地坐了一会,他想起晚上,她平静地说过得挺好的。
他低头,指间的烟放进嘴,小小的火光亮了一亮。
她怎么样?
挺厉害。
说走就走,想回就回,真潇洒。
一支烟抽完,周池起身回屋,掀了被子,疲惫地躺下来,闭上眼,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夜里恍恍惚惚胃疼得厉害,他却像被梦魇住了似的,乱糟糟的的影像胡乱过去,他牵着个小姑娘,狠狠摔了一跤,手里就空了。
心里绞得难受,醒过来时,他满头满脸的汗。
……
待在家里休息了一天,隔天下午,江随出去和林琳、许小音见面。
之前和林琳聊天,江随透露过可能要回来一趟,林琳表现得特别高兴,老早就约定好回来要见面。
她们约在二中旁边的一个咖啡馆。
江随到了附近,时间还早,她独自去学校逛了逛。正是放学时间,二中校门口很热闹,背书包、穿校服的高中生一拨拨涌出去,说说笑笑。
江随从操场走上来,看到高三老楼后的藤蔓架,也看到年久失修已经废弃的自行车棚。
和从前一样,篮球场那边有男生在打球,引来一些女生围观。
江随停在树下看了一会,球场上那些年轻的身影和从前的一些人重叠。
一个高个子男生投进三分球,有女生喊他的名字,叫得很夸张。
女孩们的青葱岁月大抵都有相似的经历,明明不怎么懂篮球,也不爱好运动,但是爱看喜欢的男生打球,觉得他光芒四射。
即使后来这个光芒四射的人并不是你的,只要想起他,也仍然是一段丰满鲜活的回忆。
六点半,江随到了咖啡馆,和两个老友碰上面。
林琳现在在银行工作,许小音今年研究生刚毕业,参加工作也不久,在一家挺不错的制药公司。读书时,她们三个关系最好,可是后来求学、工作都不在一起,很久没见面,联系也没有那么频繁,不过坐到一起又好像回到了从前,各自聊了些自己的近况,像高中时凑在一起聊八卦一样。
谈完工作说到感情方面,许小音给她们看了男朋友的照片。
是个看上去很阳光的男人,有些娃娃脸,笑起来还有酒窝。
“我们一个学校的,他是管理学院的,学院搞联谊的时候认识的,我们都是工作人员,结果那个联谊别人都没成,我跟他却到一起了。”
江随笑了笑:“那你们挺有缘啊。”
林琳挑着眉毛:“上次还跟我说没谈,原来暗地里都好了大半年了,真有你的。”
“那时候还是暧昧期,告诉你,万一吹了呢,我这不是先搞定了再汇报嘛。”许小音脸上都是笑,“现在工作都定了,他都跟我来这边了,我们俩公司就隔两条街。”
“那你们俩算是稳定了吧。”林琳问,“下一步就考虑结婚了?”
“哪那么快,才刚工作呢。再说,我们才多久啊,总要谈久一点,感情基础再深厚一点,另外我们还要先把房子买了吧,差点忘了,我们还没见家长呢。”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刚上大学,谈感情都要把现实因素全部考虑进去,想的都是结婚生子、买房置业。
林琳也点头,“也是,既然奔着结婚去的,是要想得周到一点,你再多考察一阵,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见见?”
“回头我让他请你们吃饭。”许小音说完想到了什么,问江随,“哎,是不是真不走了啊?”
江随说:“还没有决定,要去看看那个公司再说。”
“我看你就别走了,”许小音说,“在这边大家想见面就能见上,没事还可以聚个会。”停顿了下,她轻声问:“对了,阿随,你回来……周池知道吗?”
林琳也看着江随。
“他应该不知道吧。”林琳说,“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告诉他。”
“我没有告诉他,不过他知道。”江随说,“我碰见他了。”
林琳和许小音都很惊讶。
听江随说了,又唏嘘感叹。
“一回来就碰上,说明你们也挺有缘的啊。”许小音说,“那时候你们那么好,班里女生都羡慕。”
作为那段感情的知情人,她觉得挺遗憾,终于忍不住问了:“当时怎么就分了啊,你们俩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周池犯了什么大错?”
江随被她问得沉默。
现在再说出了什么问题,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讲,也许她自己都有些茫然。时间已经让那些琐碎的问题显得缥缈而微小,甚至自己再回想都会有一瞬间觉得十八岁的自己矫情可笑,可当时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实的。
江随想,周池应该也是一样。
他们互相让对方难受了。
这段感情开始的时候,她不到十六岁,周池也大不了多少,朝夕相处的爱情青涩纯粹,可到后来,这种感情变了。
她难道没有让步过?
周池难道没有挽回过?
他们都努力了,但没有成功,那种裂隙越来越大而他们无力缝合的感觉真真实实让彼此痛苦过。
时过境迁的反思和剖析都像隔了一层,搔不到痒处。非要掰扯清楚当年谁错得更多,好已经没什么必要。
想了想,江随摇头笑笑,“过去好久,说不清楚了。”
林琳说:“怎么好像初恋都搞成这样,咱班班对没一个成功的,全分了。”
“还真是。”许小音叹气,“也不知道是什么魔鬼定律。”
周一,江随接到师姐沈敬的电话,下午去她公司跑了一趟。
这些年,这座城市变化不断,新区建设得越来越好,原本的创业园区越扩越大,高楼林立,带动周边地段发展,这一片比以前更繁华。
几年前,得益于政策扶持,园区往东又辟出一块地方,建出新的创意产业街,大大小小的新兴公司聚集于此,沈敬的公司就在这里。
江随过去看了看公司情况,印象很不错。在某些方面,沈敬的理念跟她一直挺契合。江随没有多犹豫,做下了决定。
到傍晚,她就先离开了。
从创意街这边走出去,远远能看到那边产业园一排排的写字楼。
江随本想再看看周边环境,但阴沉沉的天空已经下起小雨,她没耽搁,走去街上,在路边广告牌下等出租车。大概到了交班时间,一连拦了两辆都没停,雨却大了起来。
江随不等了,拿包遮在头顶,快步往前面咖啡厅跑,身后却传来鸣笛声。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降下,她看到驾驶位上的男人。
江随愣了下,眼睛看着他,她脸上水珠下滑,睫毛上也沾了雨滴。
雨声和马路上的噪音混在一起,嘈杂喧闹,江随听见他说了话。
“上来。”
拉开车门,江随坐进副驾。
车前雨刷器不断滑过,江随抹了抹包上的雨水,把它放在腿上。她今天穿了件风衣,淋到了雨,身上一块湿一块干,有些狼狈。
她低头理着衣服,一条棕色毛巾丢到她腿上。
江随转过头,周池面朝前方,手搭在方向盘上,眉目英俊,但明显有些淡漠。
“谢谢。”江随说了句,拿着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
前面红灯,车停下来。
江随接到电话,沈敬打来的。
“师姐,”她贴着手机,听完那边的话,说,“没事的,我已经坐上车了……嗯,对,我大概订明天的机票。”
“来这边做什么?”周池忽然开口。
江随说:“来找我师姐的,她公司在这边。”
“哪家公司?”
“宣达。”江随说,“在创意街那边,才起步两年,你大概不知道。”
江随知道周蔓的公司也在这个园区,只不过在西边,离这里虽然不远,但这么容易就碰上,也是太巧了。
压着不平稳的心绪,周池忍了片刻,还是问了:“你订机票,是要走了?”
他语气有些奇怪,江随看了他一眼,说:“要回江城一趟,看看我姑姑。”
她讲完这句,没听到周池接话,索性也不说了。
汽车一路前行,窗外雨幕渐薄。
正是下班高峰,到了中心路段,堵车严重。
车停下来。
江随听着周池打了两个电话,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她不经意间转头看他,见他微蹙着眉,垂着眼,和人说话的过程中淡红的唇抿了几回,嘴角下压,好像有烦心事。
意识到看他太久,她收回视线,低头无聊地翻了翻手机,回了知知发来的几条微信。
然而心里却静不下来。
为什么见到他就会这样?
等了好一阵,静止的车流终于动了,雨也渐渐变小。
周池问:“你住哪儿?”
江随回过神,看了看外面,说:“等会你就在前面那商场门口停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本来她心里想的是他忙,不好耽误他时间,可周池却误解了。
他神色冷了下来,“地址都不愿告诉我了?就算分手了,我们至少还是同学吧。”
江随一顿。
他捏着方向盘,自嘲地一笑:“也是,毕竟你分个手,删得干干净净,毫不留恋。”
车里一瞬间变了气氛,陷入寂静。
江随低头,沉默了好半晌,低缓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忙,所以……”停了停,她心里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把地址告诉了他,“我住殷泉路明微新城。”
周池抿着唇,过了绿灯,往前行驶,到了路口打着方向盘拐弯。
江随靠着窗户,脸朝向窗外。
天色渐渐黑下去,霓虹的灯光闪烁。
汽车一路前行,没有人再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黑色轿车停下。
车里的两人默默无言地坐了会。周池手肘抵在方向盘上,揉了揉额。
“新买的房子?”他问了一句,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江随说:“不是,我爸以前买的,没住过。”她坐了几秒,伸手开了车门,却又听到他问,“你一个人回国的?”
江随手停下,“嗯。”
“你爸呢?”
“他在美国那边工作,”江随说,“前年和他学校里的一个同事结婚了,以后他差不多在那边定居了吧。”
“那你为什么回来?”他忽然转过脸看着她。
他的眼神让江随愣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攥了攥手指,想了想,说:“我师姐的公司缺人,我回来帮她。”
“……只有这个原因?”他声音低了。
江随抬眼看向他。
在不太明亮的光线里,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江随。”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江随有些恍惚,“嗯?”
他却忽然垂眼,不说了。
江随也没有再问,坐了一会,她从车里下来,回身说了句,“谢谢你送我。”
周池没说话。
江随转身走进了小区大门,上楼,她摸了摸风衣的口袋,只有手机,没有钥匙。回想了一下,她把东西放在门口,快步折回。
昏黄的路灯下,那辆黑色车依然停着。
江随走过去。
车门是开着的,她探头进去,问:“我的钥匙是不是落在这儿了?”
话落,就在周池手里看到了。
他捏着钥匙串上那个挂饰,粉色的小企鹅已经很旧,身上的毛完全秃噜了,剩了个光秃秃的模样,显得很寒碜。
江随要拿,他手躲了下,仍然拿在手里看着,问:“这个怎么还用?”
江随说:“还能用,就没扔。”
“旧成这样,你不嫌丑?”
“丑么,还好吧。”江随看了看,轻声说,“只是没有毛而已啊,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周池看她几秒,忽然低头,似乎是笑了。
“对这么个破玩意儿,你倒挺长情。”
江随一愣,看着他。
周池把钥匙递给了她。
后来谁都没有再说话,江随拿着钥匙走了。
回到屋里,江随走到后窗边,看着小区外面。
过了十分钟,才看见门口那辆汽车开走了。
一股凉风吹进来,她关上了窗户。
周池驱车前行,没有回住处,直接开去了张焕明的麻将室。
前两年,张焕明倔强地抛弃月薪三千的搬砖工作,开始投身休闲娱乐行业,结果,没到半年,网吧开倒闭了,他没有气馁,改开台球馆和麻将室,刚好弄成上下两层,楼下供中老年打麻将,楼上给小年轻玩台球,生意居然还不错。他悠闲自得,开始钻研厨艺,没事就约几个兄弟吃饭。
周池过去时,他刚好炖好了一锅肉,买几瓶酒,炒几个小菜,晚饭就解决了。
饭后,在台球室放松了一会,周池靠到沙发上。
张焕明丢了罐啤酒给他。
“我看,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张焕明啧啧两声,一屁股坐到小凳上,挑了挑眉,“是不是有人回来了,搞得你心花怒放……不是,是心慌意乱,是吧?”
周池开了啤酒罐,“你爱怎么说,随你。”
“难道我说错了?”张焕明晃了晃脑袋,“我都听林琳说了,江随回来了呗,你不就这么一个心头痛嘛,这人都回来了,你要是心里惦着,那还计较什么,追呗。”
周池喝了口酒,皱眉:“说得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以前那些破事,谁对谁错有什么关系,江随一走了之是狠了点,不过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也做了混蛋事儿,反省了没?”
周池脸色不怎么好。
半罐酒喝下去,他仰靠着,闭了闭眼。
心口仍然难受。
活这么大,让他最开心的是她,让他最痛苦的也是她。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只是即使认识到了,也受不了她就那么果断把一切都断个干净,没给他留一丝余地。
“你这人,算了,我懒得管你。”张焕明说,“对了,我准备整一个同学会,这不,刚好江随也回来了……要不,你今年也来参加一次?”
“没空。”
“还真不想见她啊?”张焕明叹了口气。
没有回应,张焕明拍了拍他的腿,“回头人又走了,我看你找谁去,要我说,搞不好人家江随回来,就是来跟你重新旧好来着……”
这天晚上,江随睡得不好,凌晨四五点就醒了,心里有些难受,不太清醒地躺了一会,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翻到通讯录,才想起没有他的电话。
通讯录里早已经没有“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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