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应了一声,她不像往常一样,面对喻薄都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闹冷战的女孩,应该有冷脸的权利。
可是她的冷脸也只有那么几分钟,因为她见到喻薄的脸色。少年如常时模样清隽,五官工笔描画一般,该浓时候浓,该淡时候淡。但他生病的时候不一样,唇红脸白,两种颜色渲染到了极致。
言夏跺了跺脚,夜里天气冷,就这么站在外面一会儿,她的脚上就生了寒意。
“喻薄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暖黄的光线里,飞着细细扬扬的尘埃,但真奇怪,那点尘埃到了他周围,就像被消融了一般。
喻薄弯起眉,像是想要笑一笑,可那笑意浅淡,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柳絮,风一吹就散了。
“没有多久。”他说,声音还是哑着的。
言夏忽然抓过他的手,很冰很凉,她像是抓了一块冰那样。如果真的是没多久,他手上的温度会是这样吗?
她身上没有围巾什么的别的,就只能抓着他的手。言夏的手脚和天气一样会变化,盛夏时热,秋冬时凉,她手上没有多少热气,却还一心给喻薄一点温暖。
“原来年级第一说起瞎话来也不眨眼。”言夏的语气还是有点冷嘲热讽。
喻薄笑了笑,低下头,他的唇落在言夏手上,像一片冰雪,悄然落到她手上。
他闭上了眼,眼睫纤长浓密,吻她时轻轻颤了颤,如同蝶翼蹁跹,无端的,有种脆弱的味道。
“喃喃。”喻薄还是叫着她的小名,这两个字掰开了揉碎了,温柔地卷在他的舌尖,“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喻薄低敛着眉眼看她,他这个时候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喻薄,褪去了矜贵的冷漠,羸弱得像一只瑟瑟的幼兽。他垂眼向言夏道歉:“是我不好,喃喃、”
“你不能不要我。”
最后一句话,隐隐地有阴狠执拗的味道,可是言夏被喻薄表面的脆弱蒙蔽住了。
她眨了眨眼,一瞬间居然有种鼻酸的味道,好多的委屈铺天盖地漫上来。
“我还怕你不理我。”
只是哭泣从来不是她的常态,言夏又把酸涩的味道逼回去。
“从来都是我追着你跑,我先喜欢你,我先向你告白。”言夏一股脑地将全部想法都说出来,“我都弄不清你到底——”
我都弄不清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这句话卡在嗓子眼,让言夏说不出口了。她忽然就想起了喻薄的日记,想起了喻薄这些时日唯恐她消失不见眼眨也不眨的监视。
他绝对是喜欢她的,甚至这份喜欢还掺杂了偏执的成分。
言夏把后半句话咽下去,她闭上眼,轻轻地抱了抱喻薄。
“我以后,不会再逼着你了。”少年清瘦的下颔抵在言夏的肩膀上,他望着背后茫茫的夜色,今夜无星无月,只有一片黑暗。他的视线也被这片黑暗同化。
喻薄听到自己说出的语句,轻轻的,一字一句,绝对合乎言夏心意:“我不再束缚你,我会尽量控制自己。”
可他的眼睛里,却是一派冷然的平静,那每一个词句,都是精心算计的。
言夏没想到这一次吵架是喻薄先服软。他先说了道歉与和解,言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把下半张脸埋在喻薄怀里,软了言语说话时有白气冒出来,天是真的冷了起来。
“也不是让你不要管着我,”她嘟囔着说,“就是,就是别看我那么紧,挺可怕的。”
她无意间将那几天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喻薄吻上她的额头,说好。
大概女孩子是天生敏锐的动物,尽管言夏心思并不细腻,也能察觉出喻薄那几天的不正常与疯狂。可她还不知道,他的不正常还不止于此。
他可能天生那根理智的神经就缺乏,浑身上下就流着不似人类的血液,阴暗扭曲,执拗偏执,所有不好的词汇几乎都可以形容他。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想和言夏一块死去。
这样多好,她的口中不会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她对他的情感依旧炙烈纯粹,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他是缺爱的生物,没了言夏的爱会死。
但是有一点,让喻薄依旧忍受不了。即便一起死后,那时躺在她身边的也不是他,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即便这样也让他的心抽疼起来,窒息一般的难受。
言夏言夏,只是他一个人的喃喃。
那一天过后,喻薄果然生了病,感冒咳嗽,一咳起来脸颊泛红,但是再红也没有他的唇色鲜艳。言夏委托家里帮忙做饭的阿姨给喻薄煮了生姜汤,拿保温杯带过来。
她还存了恶作剧的心思,没有放一点糖,就这么把一杯货真价实的生姜汤给喻薄。少女的眉目鲜妍,话语也是美好的。她说喻薄你喝了这个病就会好了,我感冒也尝尝喝这个,喝得冒出汗了,这感冒就好了。
言夏说谎向来是脸不红气不喘,她生病时宁愿吃药也不愿意喝这个生姜汤,有一回实在是西药吃了没效果,才喝了生姜汤,那也一定要放糖,否则她喝了一口就能把这碗汤打翻。
喻薄是个好欺骗的人,言夏把生姜汤给他,他就喝下去,那么大一杯,眼皮也没皱一下。言夏怀疑阿姨在里面偷偷放了糖,可是闻保温杯里的气味,又冲又辣。
她问喻薄:“辣吗?”
他说:“有些。”
能让喻薄这么说,那肯定是辣的了。
言夏笑起来,又装模作样地说:“你别怪我不放糖,阿姨特地跟我说不能放糖,否则效果要大打折扣。”
她是一个小骗子,但只要不是骗他离开,所有的谎言喻薄都会当真。
言夏和喻薄的关系恢复了,和好之后,喻薄果然不像吵架前,神经质一般地盯着她。他又回到了以往初初谈恋爱时那样,不怎么拘着言夏。但是她和吴嘉卓的关系却一直冷硬地僵持着。言夏是不怎么会低头的样子,吴嘉卓这次也强硬地不顺着她。
一对以往最好的朋友,现在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即使路上碰上,视线相撞,两人也会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
言夏不是不想要与吴嘉卓和好,但是她自觉那天她同吴嘉卓吵架错并不完全在她,凭什么要她先道歉呢?
快临近期末考,可班级里这一群爱玩闹的富家子弟留教室的时间越来越少,言夏知道他们这个时候去了哪里。这个时候正好是西海结了一层厚实冰面的时候,他们是去玩冰了。
如果她想去找吴嘉卓,这个时候去西海,肯定能找到他。
但言夏窝在教室里,看着黑板发呆也不愿去西海。
实在心情郁闷了会和喻薄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道歉。无忧无虑,富贵锦绣丛中长大的女孩,骄矜起来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就这么耗着吧,我看谁能耗过谁。”言夏愤愤说。
她放在心上的好朋友不多,吴嘉卓绝对算一个,否则言夏也不会这么多天为此烦恼。
喻薄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轻抚她的发,他从来不在这些事上说话。但偶尔扫过言夏的手机,唇角会轻轻牵起。
一个人要怎么样会全身心依赖另一个人呢,她的一切世界都只剩下他的时候,就会依赖了。
言夏第一次看见家附近出现可疑人影的时候,是在才迎来寒假没多久。海城的冬天很冷,南方的冷是湿冷,天气预报上温度只是个位数,偶尔会迎来零下,物理上来看,也不过如此。但是这温度掺杂了寒与湿,是会透过衣物的重重阻碍,渗到你骨子里的。
所以如果在没有太阳的冬天,是不会有人有闲心在外面四处晃悠。
那些人在她家附近,见到言夏也没有露出一点惊慌或者害怕的神情,甚至还会冲她笑笑。态度大摇大摆,甚至是嚣张。
后来言夏的父母也不再经常出去,这一个月一家三口相处的日子,比之前几年来的还要多。
言夏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变化了。她向来不太关注的电视与纸媒上在大肆报道,实体行业经济不景气,制造公司大批量地倒闭。而言夏父亲的公司首当其冲。
先是裁员,后是资金链断裂,再后来,公司的亏口越来越大,拿再多钱也填补不了。
言夏看到向来精神熠熠的父亲短短几天就变老了,母亲将名牌包与华丽衣裙收起,不再长时间地飞往国外。他们家也从高级住宅区搬走,住进狭窄的公寓楼。属于言夏自己的房间,还没有她原来的衣帽间大。
物质生活从天落到地,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那个时候的言夏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态来接受,她的敏感性放到无限大,任何一点轻微的举动都会招致她的情绪爆发。她和喻薄之间吵了很多次架,连言夏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的脾气会敏感暴躁到这种地步。
而有一日,父亲同她说,他早在之前,已经在国外为言夏寻好了一所学校。
“本来打算,让你念完两年再过去,可是现在看,好像等不了了。”父亲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家门口的油漆才勉强擦干净,水从墙壁上落下来还带着颜色,形成一滩红色的水洼。
言夏想也没有想地就拒绝,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陌生的国外,也不想和喻薄分开。
父亲那时无奈地笑着,让言夏再考虑考虑。
但是有时候,意外和变故就是来得那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喻哥年纪轻轻,就精通了演戏这一天赋技能。
真的什么剧情都瞒不住你们【默默抠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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