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印象中的高中生活,前半段与寻常的高中生一般无二,看书做题考试,一天的时间大部分都在课堂中度过,但是后半段却是在片场,触目所及的是剧本、导演还有各种工作人员。这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对她也并不友善。
周全为她接的第一部影片,制作团队精良,导演编剧都是国内业界有名的人物。桑暖其实很想不通,对于她这种新人,为何第一次为接对她来说起点高很多的电影。她毕竟是一个没有丝毫演艺经验的新人。
周全当时对她说,起点决定未来。如果一开始接网剧之类的小成本制作,你的第一张标签就会廉价,而他要将她的标签挂上精品的名字。
周全的安排相当合理,给她铺设了一条最好的职业道路。桑暖那时想得天真,认为他会如此费心为她铺路,是期望她以后能红,为自己的金牌经纪人之名再添上一座皇冠。
她想不到,就算是要捧红一个新人,周全也是会挑选最有潜质的那一个,而不是她这个一穷二白,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的人。
她接的第一部电影是叫《灯》,主要讲述一个芭蕾舞女孩的成长史。桑暖扮演的是女主的少年时期,几乎占据了电影的一半时间。第一次去试镜时,桑暖懵懵懂懂的,拿到试镜的片段就直接表演,她也不知道演得好不好。但是导演却要了她。
“表演得很真率很灵活。”她的表演结束后,导演这样对旁边的制作人说,“果然年轻人的角色还是需要年轻人来演。”
就这么一句话,将桑暖的角色定下了。
但是演戏不同于试镜,桑暖第一次站在摄像机前,忘了台词。她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甚至年龄都是整个剧组最小的,被NG的次数也是最多。
导演脾气好,不会经常骂人,但是桑暖看着那一条条NG的次数,工作人员的眼神,和她对戏演员的表情,常常感觉到压力在身上无限变大,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个时候她甚至害怕第二天太阳的升起,因为那意味着又要拍戏了。
她品尝到了失眠的味道,一夜又一夜,睁着眼睛到天亮。很多次她想,她不要拍戏了,回去算了。但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又被她压了下去。她想起和周全签的的合同金额,觉得也没有那么难熬下去。
十一月份的一天,她从剧组请假,回学校来参加考试。踏进教室的一刻,桑暖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学习这件事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事实上即使她在拍戏,也没有忘记读书,学历很重要,这在桑暖意识中是既定的真理。周全竟然也很支持,还为她请了一个补习老师,拍戏偶尔有空时,她就跟着周全请来的补习老师上课,
所以桑暖考完试后,竟然觉得自己考得还行,至少大部分题目,她都会做。
考完试后她整理书桌,里面堆积的书本还算崭新,桑暖一边整一边总觉得书桌里少了什么,整到一半她发觉,是少了情书。以往即使是周末回来,她的课桌里也会塞上一两封的情书,更何况这次,是去了很久。依照以往的经验,她的书桌里应该会有一两封信。
所以当有人问她在找什么的时候,桑暖想也没想,回答了一句情书。
她在说完这句话后,才抬起头,看到课桌前站着的解宴。乌城的冬天温度不低,桑暖记得,这些年她见过最低的温度,就是零下三度。但南方冬天的冷从不体现在温度上,它浸透了骨髓,让你从里到外感觉到冷意。
解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外面还是套着校服,但桑暖已经裹上了棉服。
她意识到了说的话似乎不太合适,但也只是笑了一笑,没再解释什么。
桑暖以为,这是上次她请解宴吃海鲜烧烤后,第一次见到解宴。但是对于解宴来说,三天前,他就已经在《灯》的剧组见过桑暖了。
他常常来看桑暖演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他喜欢的女孩举手投足,扮演出另一个人的一生。
解宴当做,这是和桑暖的约会,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约会。每次在桑暖看到他之前,他已经悄悄走了。
他知道,他喜欢的女孩很漂亮,有许多人喜欢她。
那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天气,桑暖的桌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拉窗帘,阳光就毫无阻碍地落在她的课桌上,浅黄色的桌椅,在光照下显得温暖。那一节是体育课,教室里没有人。解宴这一天,正好从桑暖的片场回到学校,因此他看见了穿着蓝白校服的一个男生,眉眼间写满了青涩和紧张。
他像是做贼一样,将一封蓝色的信封放在了桑暖的课桌。
放完这封信之后,男生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他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刺眼。
很刺眼。
解宴打开桑暖的课桌,她离开的这些天,桌里的信封一封一封地堆叠起来。解宴垂下眼,看着这些信封,每一封都像是利刃在刮擦着他的心脏。
他是个冷漠自私,且无可理喻的疯子。所以解宴没有犹豫地将这些信封全都拿了出来,一封不剩,扔进了垃圾桶。
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桑暖又一点点不属于他的可能。
解宴坐在桑暖桌上,将脸贴在她的桌面上,他阖上眼,眼睑下有淡淡的阴影。那里只有阳光的味道,没有桑暖的味道,一点都没有。
他觉得悲哀。
解宴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让她去演戏。以至于让他现在,只能依靠想象她,来缓解焦灼的心情。他坐起来,撩开一边的袖子,上面的疤痕已经很浅了,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受伤过。
他却觉得很不舒服,这里明明应该鲜血淋漓,伤口纵深。解宴的手停在那条手臂上,最后还是寂寥地垂下。
就算伤得再深又怎样,又不会有人替他笨拙地处理伤口,那个时候即使纱布扎得再紧,紧得伤口再裂开溢出鲜血,也是甘之如饴。
人一旦尝过甜,就再也受不得苦。
等桑暖将课桌都收拾好,要带的书都放在包里后,解宴问她,是不是要去医院。
桑暖有些惊讶,她不知道解宴怎么知道她要去的地方。
少年低着头,顺手将她的文具也整理好,递给她:“我在医院,看到了你很多次。”
她了然,然后说:“我爷爷生病了,所以我经常在医院陪他。”
解宴抬头,眼神明亮地看着桑暖:“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桑暖应该不答应的,因为一旦答应下来,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仿佛就变得触手可及。她抓着书包的带子,可是不答应的话,她为什么会感到一点遗憾。
解宴看着窗外,冬天天黑得快,考完试没多久,天色就擦黑了。
他说:“现在公交不太好等。”
这句话给了桑暖理由,她点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了。
外面有风,所以桑暖一出教室就把棉服的帽子套在头上,她从教室的玻璃窗看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棉服宽大,她将自己裹得像个球。解宴转头看她时,笑了出来。
桑暖说他,你笑什么。
解宴说:“笑你。”
桑暖瞪起眼,装模作样地挥挥拳头,说不准笑。
解宴的眼里笑意还没退散,他说:“听你的。”
单单是这三个字,让桑暖的心不合时宜地多跳了一下。
最是不经意的话语,最为动人。
医院离学校的距离不近,就是开车过去,也要十多分钟,骑自行车的话,差不多就是半个多小时。桑暖这样想着,到了校门口,发现解宴没有拿自行车出来,他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见桑暖没有跟上来,他转头,用眼神示意她上来。
原来不是骑自行车过去啊。桑暖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呢,大概是她不能坐在解宴的后座上,可以理所应当地抓着他背后的衣服。
似乎过了没一会儿,医院的大门就出现在她眼前。
桑暖下了车,再次向解宴道谢。
解宴点点头,看着桑暖走进医院,医院门口人们来来往往,可解宴看着她的背影,从来不会被人流所淹没。
后来他见到那个穿白色棉服的身影忽然停下,然后突然回头,小跑着跑到他面前。
“原来你还在啊。”桑暖眉眼划开笑,她说,“幸好你还在,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找你。”
她的手缩在棉服袖子里,短短的指甲一直划着掌心,这是桑暖不安的表现。
她想了几秒,最后下定决心问出来。
“你,想不想看看演戏是什么样子的。”
你想不想看看我演戏。
那时候的天色已经很暗了,他们刚出学校的时候正好是天刚刚擦黑时的模样,不过去医院的十几二十几分钟,天已经完全黑透。路灯早早地亮起来,为这里照亮一方天地。
桑暖在等解宴的回答,每一秒都过得煎熬。
而解宴笑起来,眉眼都生动,眼角的泪痣仿佛将路灯的光芒都吸收进去,显得那么熠熠生辉,看一眼都觉得耀眼。
他说好。
今天太美好,是不是上帝在眷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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