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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歌牙齿咬着筷子尖儿,两根深色竹筷就在那里上上下下摇摇欲坠的晃,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掉了。
周行衍腮帮子微动,忽然开口叫她:“向歌。”
她人还在神游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他叫,视线侧过去,下意识“啊?”了一声。
竹筷从她嘴巴里滑落,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声音。
向歌一呆,垂头去看她筷子的尸体,哀悼两秒,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去捡。
也就错过了周行衍瞬间弯起的嘴角。
女人将筷子捡起来塞进带来装饭盒的布袋子边缘,看着他:“怎么了?”
周行衍:“没什么,我忘了。”
“……”
你赔我筷子啊!
向歌泄气的样子看着他:“我还没吃饱。”
周行衍点点头,装傻:“那你吃,我够了。”
向歌不说话了,好看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周行衍突然发现,这姑娘今天的眼角不涂粉眼影儿了,仔细瞧,好像有点亮晶晶的浅棕色。
眼线画得很短,微微往上扬了一点点,看起来跟之前两次又有些不一样。
周行衍看得叹为观止。
向歌也半天不动,就这么跟他对视着,忽然伸出舌尖,向上翘着舔了下唇珠。
身子往前倾斜了一点儿,小臂推着饭盒一点一点往前:“你的筷子借给我用吗?”
周行衍动作一顿,把筷子放在饭盒上架着,脊背靠回到椅背里。
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吵嚷的声音,夹杂着柔声劝阻的女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周行衍反应极快,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向歌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
已经迈出去两步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黑眸暗沉沉地:“坐下。”
向歌一愣,站在那里没动。
周行衍抿着唇角看着她,声音放低了点,“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别出来。”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闷响,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尖叫声。
向歌也明白过来了大概是医闹,赶紧点点头。
周行衍转身拉开办公室门出去,向歌直接翻出手机准备报警,人站在门口,顺着门上玻璃往外看。
外面站着四个男人,护士站的东西全都被掀落在地,地上还有一个小护士,被另外几个人扶着站起来,小臂在流血。
为首的那个手里拎着根钢管,原本正在敲着护士站台,看见这边周行衍从门里出来,直接横着步子走过来,手里的棍子划过地面发出渗人的“刺啦”声,嗓门很大,凶神恶煞叫嚷着:“你是医生?把你们院长给我叫过来!”
向歌抓着手机的指节有点泛白,侧过身子背靠着墙壁打电话,外面周行衍也在说话,还有大吵大嚷的声音,向歌单手捂着一只耳朵,给警察报了地址楼层。
结果刚说完,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外面男人的咆哮声倏地变大,周行衍的声音混杂其中,在喊她的名字。
向歌下意识回过头去,刚好看到男人手里那根钢管高高抡起,冰冷的金属末端在医院走廊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光泽,又快又狠地砸向玻璃——
向歌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向后倒去,手机扔在一边,双臂抬起来死死地护住脸。
臀骨狠狠撞击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身边全是稀里哗啦玻璃破碎掉到地上的声音。
向歌闭着眼,人没动,手臂上有火辣辣的痛感,她却不敢移开,生怕有没掉完的玻璃碎片伤到脸上。
耳边全是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咆哮谩骂声,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沉闷的撞击声音,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大概六七秒,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向歌抬起头,睁开眼来。
周行衍蹲在她身边,身上衣衫凌乱。
向歌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确定没什么地方手上,才松了一口气。
手臂痛得她皱了皱鼻子,抖掉了白衬衫上两块玻璃碎片,手翻过来,小臂上面有两道看起来不浅的划痕,正在流着血。
周行衍薄唇紧紧抿出僵硬的线条,声音有点哑:“能站起来吗?”
向歌仰着头看他,眼眶湿漉漉地,“屁股痛……”
周行衍没说话,一手勾着膝弯,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臂把人打横抱起来,出了办公室。
门外医院保安赶过来,暂时控制住了几个人,周行衍向旁边另一个医生点了下头,径直穿过走廊来到楼梯间往楼上走。
向歌单手勾在他颈后,盯住眼前那块白皙的脖颈皮肤,目光一路向上到绷的紧紧的下颚线,再滑到男人滚动着的喉结,感觉手臂上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她视线过于肆无忌惮,周行衍一边快步往楼上走一边垂下眼睫看她,瞳仁黑的无机质,声音沉冷,“完了没?”
男人眼神和声音都有点骇人,向歌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上了一层,周行衍抱着她拐进值班室,里面桌前坐着个男人正在写东西。
听见有脚步声,他漫不经心抬起头来,看见周行衍怀里抱着个女人进来,他整个人呆滞了三秒,视线落在向歌血淋淋的小臂上,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出去了。
周行衍把人放在旁边的一张单人床上,之前那医生刚好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过来,“怎么弄的?”
周行衍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玻璃。”
男人点点头,弯下腰,手刚要伸过来,动作突然停了,侧过头去看向旁边的人,扬着眉:“你来?”
“……”
“舍不得?”
周行衍想踹他一脚:“快点。”
男人耸耸肩,拉过向歌手臂,又从托盘里拿了小镊子消毒,除了里面几块细小的玻璃碎片。
其中有几块扎得有点深,镊子尖端进去鲜血淋漓,向歌疼得整个人都往后缩。
细小的碎片一颗颗摘出去,托盘上全是被血浸透的纱布和消毒棉,等消了毒包扎好,向歌眼角都红了,却全程一声都没出。
周行衍坐在旁边看着,下颚微绷,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床边坐着的姑娘,人端着托盘,非常识相的出去了。
向歌疼劲儿还没缓过来,周行衍也没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女人手臂抬了抬,疼得缩了缩肩头,五官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眼眶潮湿。
向歌觉得自己好像变矫情了。
也就是被玻璃割破了点皮,怎么因为他在这儿,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受重伤急需抢救似的了呢?
这么想着,她就抬起头来,看了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眼。
周行衍刚好也在看她。
她坐在床上,要比椅子矮上一截,只得微仰着头看他。
周行衍目光沉着,眸底有漆黑深浓的情绪,唇角绷的有点紧,半晌,才低声叫她:“向歌。”
低沉微哑的嗓子,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淡漠。
向歌听着他叫她名字,人一怔,然后就笑了。
“我在呢。”她脑袋歪了歪,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过去,仰着头从他侧下方的位置直直看着他,“周医生想说什么?”
周行衍不说话了,只抿着唇看着她。
向歌就扬着长睫笑,“周医生不说吗?那我说啊。”
她人直接站了起来,往前两步走到他面前,靠近,上身低低弯下去,唇凑到他耳畔,有气流染上他耳廓。
薄唇微动,她刚要开口——
咔嗒一声门把扭开的声音响起,之前给向歌做包扎的那个医生走进来,一边抬起头一边喊了一声:“阿衍啊,我把——”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在他的值班室里,周行衍坐在他的椅子上,之前被他一脸紧绷抱进来的姑娘正低低弓着腰,两个人贴的很近,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个人听到声音,齐刷刷地扭头看过去。
他面无表情的点头致歉,人后退两步,重新把门关上了。
而他儿子宋执,跟他对外的人设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极端。
坊间传闻,小宋总脾气暴躁,易怒,继承了他老子不外露的全部阴险狡诈,狐朋狗友一箩筐,不爱江山爱美人。
向歌觉得,除了最后一点十分有争议以外,坊间的传闻基本上还是比较准确符合实际的。
从宋执接手寰球娱乐模特部的第一天起,她就跟他不太对付。
向歌当时大四,还没毕业,兼职平模做了两年,因为一张脸实在美的鲜明又出众,镜头感又极好,在圈子里也算是稍稍有了一点小小的知名度。
宋执当时从天而降,一个猛子直接扎进摄影棚,靠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叫了停。
男人裤袋里的手伸出来,食指一扬,指向镜头前的向歌,问旁边的助理:“这也是我们公司的?”
助理捧着一堆东西在旁边点头,对对对了半天,刚要说话,又被宋执不耐烦地摆手打断。
他往前走了两步,视线直接对上向歌,不满得很明显:“动作僵硬,表情死板,眼神没感情,这样的人怎么进来的?人事收了多少钱?”
向歌站在原地没动,眯了眯眼。
她拍到一半,刚觉得找到了一点感觉就被打断,本来就已经有点小不爽了。
再加上这么一顿吹毛求疵的批,躁意上头,下巴微收,长睫扬着看他,散漫道:“那要不你来?”
向歌当时并不知道这人是谁。
后来她知道了,但是已经没有然后了。
但是事后她也有想过,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知道他是谁,好像还是会忍不住那么说。
也许会换一个甜美一点的表情。
土穿地心的十年前流行专题还在拍,向歌这边和宋执站在影棚门口,女人垂着眼,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宋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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