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看着沈父看似柔和,实则危险的目光。思考了一下自己坐下的可行性,然后微笑着说道:“……不了,我还是站着吧。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父靠着枕头,微微抬眼,听到江燃的话后轻笑了声,伸出手拍了拍椅子:“坐下吧,就是普通的聊天,用不着这么拘束。”
普通的聊天?
江燃沉默了一下,然后走到床边,在沈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沈父轻轻抬眼,从床头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闲聊似的开口道:“我刚刚听说,这几天欢欢都住在你家里?”
江燃沉默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沈欢的确是住在我家。……不过好像是您提议的吧?”
而且当时我还在场。
沈父听到这话差点被呛到,他咳嗽几声,将水杯放下,然后抬头看着江燃,将眼一眯。
然后他伸出手指朝着床头柜指了指,平静地说:“帮我剥个橘子?”
江燃转过头,看着床头柜上的水果。
……这东西叫做橙子吧?
但是江燃没说什么,而是伸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橙子,有手掌按压了一下橙子的表皮,然后指尖用力,一寸寸的将橙子剥开。
沈父看着江燃的反应,心里确定了个十有八九。
自己这么故意刁难,江燃没有半点情绪的乖乖忍着。如果说不是因为喜欢沈欢,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所以沈父倒也不拐弯抹角,他抬了抬眼,漆黑的眼紧紧锁住江燃的脸,无比平静地问了句:“你和欢欢是什么关系?”
江燃侧过头,看着沈父,笑了声,说道:“朋友。”
沈父的眸光动了动。
然后江燃抬头,云淡风轻地补了句:“暂时是。”
沈父:“?”你最后那句话完全没有必要加!
沈父伸出手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掀了掀眼皮,望向江燃,问道:“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吗?”
江燃剥橙子的手一停,但只是片刻的停顿,他很快继续了起来,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无比认真的答道:“我知道。”
沈父的食指一抬,沉声问道:“所以你怎么想?”
江燃笑了声:“我就是您想的那么想。”
和我玩绕口令呢?
沈父经过无数次生死的大场面都能无比平静,但是此刻却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突直跳。
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小甜心女儿可能会被一个小兔崽子拐跑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可怕吗!
没有!
于是沈父冷哼一声,一双眸子紧锁着江燃的脸,他道:“你不会有机会的。”
“是吗?”
江燃将一个橙子剥好,抽出一张纸巾,将橙子放在纸巾上,然后抬头看着沈父,露出一个无比礼貌的微笑:“那我会努力的。”
沈父:谁要你努力了?!你不许努力!
但江燃此时的表现没有半天的气恼或者不耐,他只是轻轻擦了擦手,然后无比温和谦逊地说:“您还需要什么其它东西吗?”
沈父看着江燃的脸,越看越觉得江燃简直和他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是一个品种的大尾巴狼!
沈父轻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江燃掀了掀眼皮,但脸色不变。
沈父继续说:“等会欢欢进来,我就和她说你和我吵架,气得我心率差点不稳。”
江燃:“?”太狡猾了吧。
“不好意思,我都听见了,所以这招可能不管用。”沈母的声音从房门口幽幽传来,“如果你真的这么说,我就立刻告诉欢欢。”
她刚刚出门接了一趟水,回来就听见沈父说这句话。
沈母叹了口气,将水壶放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也就江燃脾气好,性格也体贴,才不和你一般见识,换了其他人,肯定就发脾气了。”
江燃在旁边悄悄点头。
沈父的目光微微一斜,江燃立刻偏过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诶,这橙子是谁剥的。”
沈母一眼发现了放在纸巾上的橙子,她上前几步,伸出手将橙子拿了起来,然后脚尖在地上点了点,看着沈父,无奈的说道:“你不会让人家江燃给你剥橙子吧?”
沈父故作无事发生地转过头,不去看沈母的眼睛。
江燃笑了声,开口道:“不,是我主动剥的。”
沈父立刻点头表示事情就是这样。
沈母叹了口气,看沈父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样,她思索了一下,然后道:“既然人家都剥了,你不吃吗?”
沈父:“不想吃。”我怎么可能吃觊觎我家宝贝女儿的兔崽子剥的东西!
沈母想了想,将橙子分成两半,然后道:“那也不能丢了,不然等会给欢欢吃一半?”
沈父立刻坐直了身子,朝着沈母伸出手:“不行,我突然想吃了,全部给我。”
更不可能让欢欢吃那个小兔崽子剥的东西!
-
沈欢在医院内兜着圈子,百无聊赖地耗着时间。
看自己爸爸的样子,沈欢大概也能猜得出,他估计是想岔了什么事情,所以故意想找江燃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沈欢突然想起在放学的路上,江燃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她现在试着去想出这种答案,但是每当她做出这种设想时,内心总会涌起一股没由来的烦躁。
沈欢走到窗边,将自己的胳膊搭在窗沿上。
风轻轻的拂过沈欢的长发,让她有些焦虑的心略微有些平静下来。
为什么会烦躁呢?
沈欢很快给出了答案。
因为她不想。
所以自己才不会愿意去设想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欢转过身,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伸出手拿起那个手机挂链,放在指尖轻轻摩挲着。
屏幕突然亮起。
江燃:向后看。
沈欢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江燃双手插着衣兜,此时正懒洋洋的冲着她笑:“我们走吧?”
沈欢看着他,在心里笑着骂了句。
真是招人。
-
“真是废物!”
“为什么我们卖东西就没被发现,轮到你一下子就被别人抓住了!”女人揪住陈婉音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要损失多少钱!这些钱你来赔吗!”
陈婉音伸出手,拼命地护着自己的头,努力的抬起头,试图减轻一点痛感。
女人一脚踢在陈婉音身上,骂道:“真是个赔钱货!”
小男孩在沙发上翘着腿一边笑一边看着电视,似乎旁边的人,发生的事情都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过了一会儿,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喊了句:“妈妈!我饿!”
女人这才松开陈婉音的头发,跑到男孩子的旁边,笑眯眯的开口道:“宝宝想吃什么呀?”
男孩想了想,报出了一堆零食的名字。
女人笑着说:“真是个贪吃鬼,以后可别吃这么多零食,长蛀牙的话妈妈会心疼的。”
女人说着,迈开步子走到厨房的橱窗前,伸出手打开后,发现里面几乎空空如也。
她脸色一变,快步走到陈婉音面前,一脚踢在她的身上,语气发狠:“橱窗里的东西是不是你偷吃了!”
陈婉音缩起身子,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我没有。”
她将目光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男孩,见男孩心虚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对上陈婉音的视线之后,立刻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
“你还撒谎!不是你吃的,难道是我们吃的吗!”女人揪起陈婉音的衣领,抬起手就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好啊好啊,我们养你这个赔钱货这么大,你反倒不学好学会偷东西了!我都说了,那些都是给弟弟的!”
而就在这时,卧室内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把东西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传来男人的怒吼:“大晚上喊什么呢!在他妈吵老子睡觉就全部都给我滚出去!给我滚进来倒杯水!”
女人这才止了声,松开了捏住陈婉音衣领的手,狠狠的踢了一脚,道:“给我滚回房间里去,明天我再教训你。”
陈婉音痛苦地捂着肚子直起身,推开自己的房门。她将房门关上,上了锁,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按住自己的伤口,艰难的呼吸了起来。
房子的隔音并不好,甚至可以听到外头男人的怒骂声。
“你他妈倒个水都不会吗?这么烫是想要老子死啊!”
男人的咆哮。
女人的哀嚎。
以及拳打脚踢的声音。
没有人值得可怜,包括自己。
陈婉音努力压着自己的呼吸,伸出手拿起笔,想要写下一行字。但她握笔的那只手却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于是陈婉音抬起手,用另一只手死死的压着自己颤抖的手,妄图让它们平静下来。
她在纸上艰难地写下了一行又一行的字。
陈婉音在写一个故事:
一个公主与骑士的故事。
在一个皇室里,身来就代表着不幸,所以遭人诅咒唾骂的公主在绝望和无助之中,偶然遇见了一位骑士。
骑士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
然后公主以为自己获得了光明,她在骑士的陪伴下享受着屈指可数的快乐与关心。
她以为自己能被救赎。
而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骑士不过是自己在孤单和绝望时候的臆想。
人人都说她是一个疯子,他们大声喊叫着,要将这个给国家带来不祥的疯女人处死。
公主才知道,有些人的命运,在一开始就是被上苍镌刻好的。
救赎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濒临死亡的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结局该怎么写呢?
应该是公主在所有人的逼迫下,从高楼一跃而下。
然后公主在最后的梦里,再次的见到了那位骑士。
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陈婉音写完剧本之后,屋外的谩骂和殴打声也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看了看时间。
已经十一点多了。
陈婉音推开自己书桌前的窗户,爬上了桌子,从窗口往下看。
自己家在十一楼。
从这里往下看,楼下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很渺小。
有只黑猫趴在垃圾桶上,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头。
一双幽亮的眼睛,紧紧的锁住陈婉音的脸。
陈婉音尝试着向前倾了倾身子。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涌上了她的肩头,让她整个人都莫名的一阵发酸。
陈婉音朝后一退,跌坐在椅子上。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捂住脸,轻轻地哭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陈婉音这个时候会突然想起沈欢。
自己是羡慕沈欢的。
没有任何其它意义的,单纯的羡慕。
她总能游刃有余的将一切事情处理的很好。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之中最耀眼的一个。
而不像自己。
陈婉音觉得自己的母亲说的一点都不错。
自己确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不仅将生活和一切过的一团糟,逼得自己毫无退路,甚至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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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这辈子都不想吃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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