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顿了顿,开口问道:“我失踪到现在,经过了多久。”
江燃:“十个小时。”
沈欢点头,然后开口道:“我到达第一个房间的时候,花了两个半小时,然后紧接着被第一次迷晕。”
“在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手臂有因为长时间压着而枕出的印子,像是斑点状的花纹,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汽车的坐垫导致的。但是我醒来的时候还没有消掉,说明应该刚刚被搬下车没太久。”
“并且极有可能我中途换了一辆车,因为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曾经摸过汽车的坐垫,是没有任何花纹的软布。”
沈欢道:“然后,我第二次昏迷。如果迷药效果相同,到现在为止每一次我应该失去意识了三个小时多一点。”
“在我从学校被带上车的半个小时后,我经过了一处工地,在汽车保持匀速的情况下大概持续了三十分钟。紧接着十五分钟后,是一所学校。”
沈欢说到这,垂下眼,道:“不过这些估计没有什么用处,因为第一个目的地,并不是关押我的地点,只是为了给你们错误的导向。”
而就在江燃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电话突然被陈建书掐断。
陈建书看向沈欢的眼神无比冰冷:“时间到了。”
沈欢从陈建书听到自己说出那些话时候的表情,就可以推断出,自己一定是猜对了。
但是陈建书却并没有任何慌张或是恼怒的情绪,他只是无比冷淡地拿回了手机,然后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沈欢,笑着说:“你和你父亲一样聪明。”
但沈欢却知道,自己陷入了死局。
自己昏迷了七个小时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讯息一无所知。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观察周围的情况,或是找到办法逃生。
而自己能说的信息,都已经告诉江燃,除此之外,她很难从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内找到多余的线索。
在将自己能做到的都说完之后,沈欢紧绷着的思维顿时一空,然后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后怕。
她并非毫不畏惧死亡。
自己曾多次面对死亡,终于将自己从那样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旦知道生活有多么美好之后,谁都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但是沈欢知道,自己的情绪和恐惧,不能在这个时候崩溃。
她抬头,望向那个天窗。
这样的高度,就算踩上椅子,也无法看清窗外。
她将目光放在了陈建书身上。
沈欢无比敏锐的,注意到了陈建书手上戴着的戒指。
戒指戴在中指处,是热恋的意思。
沈欢微微一顿。
或许可以换个突破口。
沈欢转过头,看着坐在一旁,沉默地一张张删除着自己家人照片的陈建书,突然开口道:“您有爱人了吗?”
陈建书一愣,随机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中指之上。
他伸出手,沉默着将中指上的戒指拔了下来,然后用力的一掷,让它砸在了房间内的一角。
做完这些,他继续低头翻着照片,然后拇指一顿。
沈欢看见他此刻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笑脸,正带着盈盈笑意,依偎在他的身旁。
女人穿着一件风衣,脸上笑得温暖,而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钱包。
陈建书拇指一动,然后将这张照片也按下了删除。
-
陈建书的资料以及近期的人际交往,早就无比详细的呈在了警方的桌面上。
上个月,他一直在热恋中的女友,从某个途径知道了陈建书是杀人犯的儿子之后,一时无法接受,和他分了手。
陈建书在这段时间内的情绪严重波动,曾多次上门求和,并且通过恐吓威胁等方式请求复合。
而女友最终不堪骚扰,报了警。
这让陈建书的情绪彻底崩溃。
或许,这也是促使陈建书对沈父积怨更深的原因之一。
在沈欢的电话打来之后,情况出现了诸多分歧。
根据警方之前的排查,已经初步锁定了那辆黑色汽车的行驶方向,跟沈欢说的完全一致。所以早在一个多小时之前,警方便已派出人手沿着那个方向进行搜寻和调查。
但是一无所获。
所以很有可能,小轿车只是障眼法,就是为了让沈欢报出错误的地点,而浪费掉警方的搜寻时间。
很有可能,在那里沈欢就已经换车离开了。
而离开后换了什么车,去到哪里,几乎是一无所知。而这个过程中,沈欢也是被迷晕的状态,几乎无从分析。
时间只剩三十多分钟。
江燃能明显感到从心底蔓延出的焦虑,这是无法受大脑控制的反应,于是江燃只能伸出手,用拇指紧紧按压着后肩处的伤口,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
十分钟的时间,比起相互讨论引起争议,不如每个人将自己的思路梳理好,串成一条完整的线。
江燃铺开一张纸。
根据监控的详细情况显示,沈欢上车一直到现在,过去了十个小时零二十几分钟。
沈欢到达第一个地点,是二个半小时以上,她没办法知道确切的时间,只能根据默数来判断,所以或多或少存在着一定的时差。
她一共昏迷了两次,每次昏迷时间在三个半小时左右。
如果按照江燃一开始的推断,真正的绑架地点应该不超过四十分钟的车程,大概率严晓在把沈欢带到她误以为的地点之后,再折返了回来。
潼南市的路段,根据那辆轿车经过的位置,返回的车程相交于过去的车程,要拥堵许多,所以花费的时间也稍微略长。
所以很有可能,严晓在将沈欢带到第一个目的地之后,将她迷晕,换成之后原路带了回来,让之前的所有讯息全部作废。
而且江燃还注意到,屋内控制着沈欢行动,让她接电话的人,只有陈建书。
陈建书是明确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人,下一个电话如果拨打通,陈建书的情况可能是最有利的讯息。
但是沈欢不一定能知道知道这个点,如果在江燃提示后,沈欢再去观察,陈建书一定会无比提防。
最后让江燃无比介意的问题。
就是为什么严晓要选在这个时间段,让自己和沈欢进行通话。
八点半,再过半个多小时,就是九点。
在思索间,十分钟过去了。
第二通电话。
沈欢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语气听上去无比温和,似乎是想通过自己的情绪安抚江燃和其它人,她说:“陈建书没有带任何刀具,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想要自杀。”
陈建书听到这句话,拇指微微一翘,蓦地站起了身。
沈欢的话猜中了他的想法,却也掀起了他的怒火。
陈建书讨厌极了自己的心思被这么个小姑娘解刨,她反倒用这么冷静的语言来替自己谋取生路的场景。
沈欢抬头看了眼陈建书,然后道:“江燃,我这里很安静,但是陈建书的脚底有明显的踩过水逆的痕迹,这是早上他冒充校医时没有的。”
说着,沈欢侧过身,看着地板上的脚印,道:“地板上也有明显的泥脚印,潼南市明明没有下过雨。”
“我可能在工地,但是——”
但是潼南市最近在翻新动工,工地不止一处,就在警局附近,无论路程远近,都有多个工地在同时开工。
江燃却开口道:“我知道是哪里了。”
沈欢微微一愣。
安静。
但是有水泥,应该位于工地。
时间是九点钟。
陈建书没有带任何刀具或者是能直接威胁生命的物品。
但是陈建书有自杀倾向。
极大可能,他是在等待死亡。
等待外力造成的死亡。
在这附近,只有一栋大楼,是在今晚拆除。
因为特殊性,在协商许久后,决定用定向爆炸的方式拆除。
时间就是今晚。
在此之前,工地一定会提前疏散周围的人群和员工,以免造成人员伤亡。
沈欢:“你确定位置了?”
江燃:“嗯,我马上来。”
而就在这时,沈欢手上的手机猛的被夺走。
陈建书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关闭通话的按钮,然后伸出一只手将沈欢按在墙上,指尖轻轻地扣住了沈欢的脖颈。
陈建书笑了声,道:“我就不该听严晓的话,和你们玩这些无趣的游戏。”
沈欢伸出手,一点点地扣着陈建书的手指,感觉喉咙被死死的掐住,几乎发不出声音。
但是她还是咬紧牙,将要说的话一字一句挤出来:“我见过那件风衣,和那个钱包……”
陈建书的手一震,指尖下意识的松开。
沈欢跌落在地上,一只手按住胸脯,不断咳嗽着。
陈建书抬头,看着沈欢,在她面前蹲下身子,问:“你说什么?”
沈欢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开口道:“刚刚那张照片上,那个女人穿着的风衣和桌子上的钱包,我看到过。”
沈欢抬头看着陈建书,“大概不到一个月之前,我遇到过今天绑我过来的那个女人。”
“那个时候,她就穿着这一身风衣,并将衣服送给了我。我回家之后,从口袋里发现了这枚钱包。”沈欢眼帘轻轻一掀,然后道:“并且,我从钱包里发现了一枚窃听器。”
“不过,在检查之后发现,那枚窃听器已经不能用了。”
沈欢坐起身子,看着陈建书脸上一点点崩溃的神情,然后轻轻地问:“如果我没猜错,是不是有人骗了你。”
陈建书深吸一口气:“那个钱包是我的,是我的女朋友送给我的。”
陈建书是个聪明人。
女友对自己的疏远,几乎是顷刻间了。
前一天还在浓情蜜意的两人,转眼间她就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情绪转变的绝情而又果断。
这让陈建书不止一次的怀疑,两人的感情,难道只是一张脆弱的纸?
现在想起来,原来从头到尾,都可能是自己中了别人的套。
女友的风衣丢失了。
自己的钱包也丢失了。
这些事情,陈建书是知道的,原本只以为是普通的小偷,可是今天,沈欢却告诉自己,这些衣服出现在了严晓的身上,却让陈建书仿佛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严晓手把手的带他进入了“毒蛇”的网站。
是严晓将女友介绍给自己。
是严晓一点点的鼓励他去报复当年抓捕自己父亲的警察。
陈建书本来在犹豫。
直到女友突如其来的分手,以及人间蒸发似的失踪。
严晓在陈建书面临崩溃的时候,提出帮他进行报复。
陈建书以为严晓是一心向着自己的天使,但却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棋子。
为什么严晓会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原来那枚监听器,早在一开始,就被自己带在身边。
而且自己竟然以为还如获珍宝。
沈欢站起身子,看着陈建书,然后道:“我们一起走吧,在没有酿成大错之前,还是有机会的。”
陈建书笑了声,道:“这座大楼,再过十五分钟左右,就要被爆破拆除了。从警局赶到外滩这里,至少需要二十多分钟,就算江燃知道了地方,也救不了你。”
“严晓只给你们准备了三次通话时间,她告诉我,最后一次通话,是你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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