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回世家或大族荣辱在一身
原本按理云漠寒过完灯节之后便该带着风冥安回宫了,但这次谁也没想到他那马车从藏峰岭出来连安阳城都没进,生生从城外绕了一圈去了云飒别院。
据说皇后娘娘依旧是脚都没沾地,还是一路都被陛下抱着。
如此一来关于她病重的消息便更传得愈演愈烈,云漠寒心中生气,但也不能干预太多,毕竟他全然没打算让风冥安在生产前出现在人前。他也没回宫,和风冥安一并又住到别院去了。
宫中太医院最终还是没能抗住太后和房贵妃的屡次明示,关麒也只能背着药箱去了别院一趟,但还没见着陛下呢,便先看着了自己这一派的祖师爷,坤爻正巧在前院,也看见了这位太医院首。
最终他连皇后娘娘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陛下打发回去了,还被迫主动领了新任务。
“皇后娘娘确实凤体稍有违和,她守卫西疆多年身上暗伤实在是不少,陛下多番体恤,这才带着娘娘在别院休养,且又有坤老神医师徒在旁,太后娘娘无需挂怀。”关麒垂着视线站在太后面前,照着云漠寒的吩咐一字一句地说道。
太后听着这番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关麒所说似乎前后有些矛盾,但整体听来却又没有什么不对。
“皇后……确实没有大碍?”太后又问了一句。
“太后请放心,皇后娘娘身上暗伤虽然不少,但现在确实只是凤体稍有违和。”关麒依旧恭恭敬敬把刚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如此太后便更觉得有些奇怪了,但她也知道云漠寒的那些个别院她是无论如何都插不上手更不可能把人安插进去的。
这些年皇后在皇宫里虽然真的跟不存在一样,但皇帝也从来没这样遮遮掩掩藏着她过,可若说她真的是不好了……这些日皇帝上朝去太学也一切如旧,没什么更多的表示。
可若她真是装病……为了什么?
“既然如此……你先去吧。”太后打发了关麒,也知道他刚才说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后宫。
这一回她究竟是看戏还是也谋算些什么……
太后知道那是她儿子,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终究是不甘心,她这儿子从生下来就不肯顺着她的心意,什么都不听她的。当初他刚登基的时候根基不稳也不愿意提拔她的娘家人,现在还把整个齐昌侯府给架空了。
单这一件事就足够太后气得要吐血了。
先帝也曾在与她成婚的时候与她两情成悦,可后来就因为各种需要权衡的势力娶了不知道多少女子,虽然她还有着正妻的体面,可好多东西都消磨在时间里,再也寻不回来了。
那风氏嫡女也是天家妇,她凭什么能得例外,能得到一个云家男子的全部偏爱。
就算再不想承认太后也在心里明白她的儿子是真的把自己所有的私心都给了皇后。
凭什么呢?
她何德何能?!
为了她后宫里那些妃嫔的母家皇帝一个都没有依靠过!
这也就是皇后现在还没有嫡子……
太后对于这件事一直都有些不解。
她那儿子若是真的那般看重风家这个,为何当初成亲了那么久她才怀孕?又为什么她这次都回来这么久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帝既然能通过坤爻弄来那样的药,现在那师徒两人就在身边,若是皇后真想要还能怀不上?
还是确如太医院所说,她征战多年再加上上次小产真的坏了身子?
如今天下没人说风氏惹得帝王偏宠冷落后宫、没人说她善妒、更没有只言片语敢说她红颜祸国不就是因为皇帝真的有那么多亲生的皇子每个月又都没忘了赏赐六宫,而与此同时中宫什么都没有吗?
若他在壮年就过继后嗣,天下人便不会放过风家。
风氏一族的名声……她这儿子还真是在乎风氏一族的名声!
不过那日程淑妃说风氏一族誉满天下……这是事实,可既然誉满天下……那就真的一丝一毫的污点都不能沾染了——
不然皇后如何同她的列祖列宗交代?风家最后一人毁了风家的百年基业和先辈的忠良之名?
若如此那便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而静平公府……
太后虽然也是不想要风冥安好过的,但终究她是太后,将来无论哪个皇子继位——如果她真的还能活到那么长的岁数,她都是太皇太后,她已经永远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了,何必再冒那么大的风险。
静平公府是为了自己家的权势和房贵妃——
房贵妃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孩子了,她何必去触自己儿子的逆鳞。万一他连最后一丝母子情谊都不顾了……
现在凤印稳稳当当在她手里,皇帝当年说过的后宫一切如旧想来他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如此看来她还是什么都不要做的好。
毕竟房高年的目标……只是皇后风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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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过去之后风冥安便已经稍稍有些显怀,她那突然想要吃些什么的冲动似乎也没有了,到如今也并没有害口呕吐的症状,整个人看着竟好像又明艳了些。
她现在的状态也让云漠寒和坤爻坤宁都放心了不少。
只是如此便再瞒不住尉迟千了,毕竟风冥安如今怎么瞧都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但她的药却一直都没有停,坤宁从去年入冬就在给她熬药,一直熬到了现在。都开春了她还在服药。
不过尉迟千也理解安阳城里局势复杂,风冥安有孕也要隐瞒的这种做法。即便是她现在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安阳城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然为什么坤宁一定要带着他们住在皇帝的别庄?又为什么大哥带着三哥一起来了这里却悄悄的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因何叮嘱她好好住在皇帝这里就好,近期也不要和听风阁联络?
尉迟千是明白以她的心智是不可能真的看得透安阳城里和江湖中的局势的,她也决不能搅和进那些争斗里,拖累爹爹娘亲和哥哥们不说,他们这一家子还有那么多孩子要如何才能好好保全?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听坤宁和她长兄的话,安生待在这里看好孩子们也好好给风家妹妹保守她的秘密。
但事到如今她也终于明白她这风家妹妹的处境如何艰难,这些年究竟又受了多少委屈,身为大汉皇后,她是国母啊,有孕了还要这样小心翼翼,生怕旁人察觉了。
尉迟千知道云漠寒这样做单纯就是为了保护风冥安,就怕她被人害了。可敢对皇后和她腹中皇嗣下手的人……那得是有多么歹毒的心思和什么样的胆量……
皇帝都如此小心翼翼,那就证明,现在是真的有人敢这样做且已经被他发现蛛丝马迹了啊。
而她的兄长们又在这个时候到了安阳城……尉迟千心里已经有了推测,只怕那想要害风家妹妹的人和他们听风阁也有关系。
他们竟是疯了不成吗?听风阁从来不掺和皇家的事情!这是当初大哥逼着她给她补课的时候最先告诉她的。
而她的堂兄们算计的人还是她的风家妹妹,她嫁给了她的义兄啊!
无论于公于私,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呢?
权势这东西,真的如此让人疯魔吗?
尉迟千是知道按照听风阁的情报能力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的,就是她实在不清楚云漠寒究竟能不能防得住,但坤宁让她住在这里放宽心……也就是说他是能应付的?
可这一切结束之后……听风阁又该何去何从?谋害当朝皇后,那可是谋害当朝皇后的罪名——即便只是党从……
“不破不立。”
尉迟千突然回过神来,她今日原本是来看风冥安的,云漠寒去宫中了,要下午才能回来,而她来的时候风冥安正指点归舟兵法,现在这句话也不过是她指着兵书在提点那个小姑娘。
但也就是这四个字似乎触动了尉迟千心中的那根弦。
之后尉迟千听着归舟在跟风冥安说着什么,都是些用兵方略,她听懂了些许,但想要真像这师徒两人说得那么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便也不可能了。
不多时她们好像说完了兵书,归舟便拿出了两柄木刀开始演练风冥安传她的刀法了。
原本是用钢刀的,但自从风冥安有孕,归舟就再也没敢真把兵器拿到她面前来。
只不过她一套刀法没有练完她爹就回来了。
“主母,”听柏看起来是急跑回来的,“主子说今日怕是要晚膳之后才能回来了,让您定要好好用膳。”
“朝中出事了?”风冥安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怕是要不好。
“朝中无事,只是要处理的俗务多了些,主母放宽心便是。”听柏低着头没有看她,“主子晚上定然回来的。”他又找补了一句。
“你不会真觉得这样我就会信吧?”风冥安倒是没生气,但这心中的不安却又多了些。
空中柳絮纷飞,扰乱了视线,让人有些看不清前方。
听柏没再开口,他当然知道仅凭自己是瞒不住主母的,主子也清楚,但若什么话都不传回来,只怕主母会更加焦躁不安。
“他能处理?万无一失?”风冥安许久之后才开口。
“是。”听柏这时才抬起头看着风冥安应了一句。
可这世间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无论如何我都撬不开你的嘴是吧?”风冥安叹了口气又坐下了,“他是让你留在这里还是回皇宫去?”
“主子让属下留在这里陪着主母。”
让他拦着风家的人千万别让主母知道了。
“那便……吩咐下去吧,我今日谁都不见了。”风冥安话音才落下,就看见了在院子门口正要走进来的风康。
他的脸色很不好,焦急得很,但看见她的那一刻也忽然有些迟疑。
“少主……”
“事态已经稳住了。”听柏不得已开了口,“等主子回来再说。”
“你们两个要不要先去互通一下?”风冥安眉尾一挑,今日发生的事情或许有些严重——十分严重,不然风康不会想都不想就过来,她这样说原是想要这两人能多少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对视了一眼就出去了。
“今日想来事多,嫂嫂先回去吧。”风冥安知道无论出了什么事听风阁都定然逃不了关系,尉迟千在这里他们一会儿就算跟她说实话可能也不方便。
“我还是——”尉迟千看着风冥安的肚子刚想说她还是留下,万一她一会儿真的有什么事,但却还是明白了风冥安为什么要支走她,“妹妹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风冥安点点头,让归舟帮着把尉迟千送走了。
而后听柏和风康又回到了她面前,这次两个人倒是统一了口径,表示一切都等云漠寒回来再说了。
但风冥安没想到这一日她一直等到快要安寝了,云漠寒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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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寒没在皇宫,他在风家。
风冥安回来之后他们大多住皇宫和别院,景王府也就刚回来的时候住过一个年节,镇国公府一般风冥安四时八节上香的时候才会回去了。
没有人敢对潜邸动手脚,而风冥安回来之后风康需要时常和她汇报风家的各处产业,便对那座宅子多少失了些守卫,纵然祠堂和莲心院还有风信生前用的书房依旧守得紧,但其他地方确实是有些疏忽了。
若不是自风冥安称病云漠寒就紧盯着安阳城里的风吹草动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这次或许还真的能叫那些人得手。
最近安阳城里的大日子也就是百花宴,如果在那一日闹开来那就真是要天下皆知了。
云漠寒看着他面前桌上摆的那些已经气得脸色铁青,若是真的事发……安安再得到消息——
这些毒虫、脏物、还有所谓的“上天降兆”!
什么风家云凰大将军杀伐过重身带煞气会影响龙脉气运以致生民不安——
什么自皇后回宫后皇子多次病重——
什么皇后身为不详!
他们竟然想以天象之说和这些所谓的预兆来毁了风家的名声和一国之后的名誉!
安安若是知道……她是那么在意风家先辈尤其是镇国公的身后名啊。
一大家子的荣辱,如何能在这最后一人手里毁了,风氏一族身上怎么能沾染这样的污名,天象之事,如今这世间之人都是宁可信其有的,若是真到事发之后再查出来其实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那这污点也终究不可能全然洗净了。
他原是不想在安安怀着孩子的时候妄动杀伐的。
但无论如何静平公府是不能再留了,一日都不行了。
“主子!”冷炙在夕阳正好落下的时候回来了,“静平公府里确实还有东西。而且属下也已经能确定他们确实是想在百花宴那日动手。”
这些消息已经探听有些日子了,今日他们发现风家这里不对劲,静平公府那边就更是热闹,甚至被令曦探到了静平公府的密室,还在那里见到了一块已经准备好的“天石碑”。
那石碑上面的“天书”字数不少,总结来说便是“凤凰染血,身为不详,若再被皇帝留在身边,只怕终将风吹云散”。
“静平公府已经完成全面布控。”冷炙看着云漠寒的脸色屏住了呼吸。
“在我动手前只要东西离开静平公府的院墙一步我要你们立刻毁了。”
“属下明白!”冷炙急忙应道。
“宫里呢?”
“房贵妃那边确实有些动作,但经手的婢女和内侍都被听霜和任大总管扣下了。”
“截断皇宫和静平公府的所有消息往来,只能传我们准备好的东西。”云漠寒到还能保持冷静,这些年他什么没见过,什么人没杀过,只是今日这件事涉及风家几代人的名声,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行。
“送信回匿阁,我要房高年这些年所有的罪证,也可以安排着人开始告状了。”
“他既然想在百花宴那天动手——三月十五,调虎离山,处理掉所有那些脏东西,三月十六,我要诉状摆在御书房的桌案上。”
冷炙应下了,但他皱了皱眉又开口道,“主子……还有一事。”
云漠寒看着冷炙,见他的神情有些怪异,凝重里还带了一丝鄙夷。
“听风阁少主尉迟瑊找上了我们,说是有急事要面圣。”
“他都进京两个月了,到现在才终于决定要面圣了?”
“那就……见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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