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节下各个府邸之间的走动要比往些年都要频繁些,毕竟安阳城里的牌局已经尽数打乱了,新上来的人也自然是要好好联络联络关系,走动走动人情,以免自己在新开局的时候落了下风。
当然更重要的是带着自己家适龄的女儿们出去转转,风大将军那边的路子定然是走不通的,但总还有人能在景王面前说得上话,毕竟就算身为皇子亲王,生母的话他也总是要听的吧?那术氏一族那边的路子可就真的要走好了。
不过自从风冥安出嫁之后风府里面也就寂静了不少,这个年节风信连宴都没开,只是在初二那天云漠寒带着风冥安回门的时候稍稍热闹了一场,两个人在风家住到了初五,然后便又回城外别院里去了,毕竟能忙里偷闲实在是不容易,等十五灯节一过什么时候能喘口气都是未知数了。
二月初冰消雪融,云飒别院里的那片荷塘也尽数消了冰,岸边的柳树稍稍抽了芽,远远看去一片绿雾蒙蒙,只不过风冥安回来得晚,只见到了水面上倒映的如血残阳,没看到白日里那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美景。
找了一圈没见到云漠寒,到了书房暗室才发现那人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堆了一堆密函,正一边看一边把其中的一部分往火盆里丢,可这暗室到底不怎么通风,云漠寒被一堆烟雾包裹着,但是他自己好像没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他开始咳嗽,然后抬起头来正看见门边上用手轻轻扇着这些烟的风冥安。
“回来了?”云漠寒说着便拉起风冥安往外走,出了暗室走到外面书房里风冥安才发现他眼睛都有些熏红了,便急忙用温水绞了帕子给他。
“这消息怎么会有这么多?”待到云漠寒那边收拾妥当,风冥安才瞧见在他书桌上还放着不少新传来的消息。
“安阳城里安宁一年了,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这样平静下去。”云漠寒理了理手中的那些信纸,挑出了一些递给风冥安,“宫中也……也有些不平静了。”
“父皇的身体好像不太好,所以母后那边有点……”
风冥安瞧着那几张从太医院还有云帝近侍那里传出来的消息,神经也是紧绷了不少。消息里说太医院记载的脉案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陛下明显的有些胸闷气短的症状,似乎还有些失眠。
最近她都没有面圣,倒是爹爹因为开春大营里面的一些军务在私下里见过陛下,但若是他察觉陛下龙体有痒……
皇帝年事已高,又接连承受了儿子的背叛了丧子之痛,若真是……或许很多人都会打算起来了。但这件事陛下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得到确切消息的。
“皇后娘娘……自然是希望你能……成为储君的。”风冥安叹了口气,将桌上那剩余的消息翻了翻,果然有不少关于齐昌侯府的,还有些——
“她在接触军方?!”
“毕竟你是她的儿媳妇。”云漠寒也叹了口气,神情更为凝重了些。有风冥安在,无论她本人的意愿究竟是什么,皇后都能扯着这面旗子去谋划。
“可……”风冥安瞧了云漠寒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下去,“后宫不能干政,若只是和术家有些往来倒是还能遮掩一二,可不论是术家借皇后之手插手军权,还是皇后通过术家间接拉拢军方为你造势……陛下绝不会容忍。”
“你已经娶了我和风家联姻了,若再有军方和你走得近……”
“母后心急了。”云漠寒将那些信纸摊了满满一桌子,虽说这或多或少也有他的错,但皇储立嗣皇帝怎么会容得下他人插手?
“她接受不了二哥或者八弟成为太子,尤其是在我成功把你娶进门之后,她便更想做大权在握的太后。术家也希望她能做大权在握的太后。”
风冥安没接他这句话,若是皇后想做实权在握的太后,云漠寒就必然要做皇帝才行,可这人答应过她了,待时局宁定就带她走,云游天下,再不理这是是非非的。
“怀王世子倒是大才。”云漠寒看着风冥安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父皇总会希望这江山能代代传下去的,光儿子有才有什么用,孙子也得立得住才行。”
“那小世子已经长大了,还时常入宫给父皇瞧,咱俩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我思量这些终究是无用的。”风冥安最终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风家绝不会也决不能插手这件事,爹爹不会同意的。”
云漠寒瞧着风冥安神情越发低落,想了想还是没在现在跟她说已经有人去皇后那里旁敲侧击着询问若是云凰将军再无所出景王府什么时候纳侧妃的事了。
总归无论谁说什么他身边都是不可能有新人的就是了,至于想办法一定不要让父皇立他做储君这件事……风家这边不可能给他助力,他还得确保风家和他的安安与这件事半分都沾不上才好。
“这些事今天晚上也不会有个结果的。”云漠寒说着便牵着风冥安往外走了,“你终于回来了,咱们也该用饭了。”
“这荷花池也开了,据说今日捕上来不少河虾,若要吃面也是正好。听霜薅了不少柳芽,也可以包一顿饺子。”
“你今天不是很忙吗?”风冥安终于是笑了起来,挽着云漠寒的手臂靠他更近了些。
“阖府上下都希望在外面军务繁忙的主母晚上能吃顿好的嘛,下午来禀我不知道多少回了,倒是没几个人在乎我了。”
“安安在乎你。”风冥安靠在了云漠寒肩上,让他负担了自己大部分的重量,云漠寒也乐得她如此,半搂半抱着她往房中走去了。
这一晚终究还是吃了顿饺子,柳芽和着猪肉的馅儿,蘸着醋确实是好滋味。时令里的东西也就是图这鲜灵的滋味儿,毕竟要再想吃下一回就要再等一年了。
这一日过后云漠寒便愈发的忙,风冥安只见着这人面前堆着的消息一日多过一日,但若说云漠寒具体做了什么——她还真不太清楚,好像他什么都没做,就是听着、看着安阳城里、大汉各地的官员忙得热火朝天,而他似乎依旧要谋定而后动。
可若是要说表面上看着云漠寒最花心力的事——三月底听雪和听泉一起来了一回,云漠寒硬是拖着她没让她去军营,看着她试了一天的各色衣衫和脂粉钗环。说是让她歇歇。最后忙得雪夫人、泉夫人还有听霜都快打瞌睡了,他还是神采奕奕地拿着画笔没肯停下来。
最后这件事被风冥安叫了停,只试衣服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一天不知道究竟换了多少次妆,她觉得自己面皮都要被洗掉一层了。
而看到自家夫人已经要在发火边缘的景王殿下终于也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美好的一天,他的安安无论什么样都是美的,今天之后他这攒了好几年的美人图终于又能多几张了。
现实生活实在是过于压抑了,若是还不能找点什么途径放松一下,云漠寒可能也不知道他会在万寿节那天做出什么是来了。
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都盯着他的后院瞧,是自家的女儿养不起了还是怎么着!那些人是忘了过去他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了吗?要不最近他出去胡闹一下帮安阳城里的那些人回忆回忆?
这个念头云漠寒也不是没起过,但是后来他仔细瞧了瞧,有些悲哀地意识到如今无论他在安阳城里怎么闹似乎都不能和他的八弟云漠殊相提并论了——除非他触犯国法。
而且他终究要考虑他岳父大人和安安的颜面。
所以他现在还是先想办法多让云沐昪那个小子进宫几次吧,云帝看着他的时间久了没准就想把皇位传给二哥了也说不定呢,更何况淑妃娘娘没有母家势力,就不会出现现如今术氏一族心大了想要把控朝堂的情况了,而怀王的老丈人童可言可一直都是皇帝一派,将来刑部在新帝手里应该也能让人安心了。
万寿节的时候想办法让那个小子好好表现一次,最好让所有官员都觉得震惊才好!
就在云漠寒确定了他近期要实现的最近距离的目标的时候,在他和风冥安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云帝在万寿节的前三天召云凰将军进宫了。
口谕是直接送到军营里去的,而且苏简言明说皇帝要召见云凰将军而不是景王妃,所以风冥安和她身边易了容的云漠寒都没多想,她甲胄没换就随着苏简往安阳城里返了。
“微臣参见陛下。”
云帝看着跪在他面前这紫袍银甲的青年将军还是恍惚了一下,他上回看到风家的云凰还是年宴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这儿媳长衣广袖的一身礼服,可今日英姿飒爽到又半分不像是个女子了。
这样的将领,若是个男儿该多好,留在军营里为大汉建功立业,守大汉的万里河山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惜她是个女子,纵然做了将军——
“云凰啊,”云帝挥挥手示意风冥安起身,“本朝带兵打仗的女子你不是头一个,但做了将军还嫁了皇子的可只你一人。”
云帝这话一出倒是让风冥安心下瞬间紧绷了,虽说天子言语间没有半分苛责、警告之意,但是这话语里的意思……却过于耐人寻味了。
“微臣此身皆为陛下所赐,臣自当恪尽职守,不会让陛下失望。”
“只可惜风信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云帝没有回应风冥安那表忠心的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风家可用、可信这是他不会质疑的。
“可朕有几个儿子,虽然有些实在是不争气了些,但总还有那么几个堪用的。朕看老七娶了你之后倒是收殓了不少,想是终于成家了,也知道自己要安定下来了。可见云凰将军不仅能守边疆啊。”
“殿下们是陛下的儿子,自然都是天资极高的。”风冥安见云帝停下来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他究竟在暗示什么,可——她不愿意。
“朕信任风家,无论是你的祖父振国大将军,还是你的父亲护国大将军,更包括你,你这云凰将军是朕亲封,可这朝堂不仅要有武将,还要有文官,武将守国土安宁,文官才能好好治理地方,可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文官好好治理,我大汉才有税收,才发的出军饷,所以缺了哪一方都是不行的。”
“有些助力你能给老七,可还有些终究是要让别人来帮他的。”
“先帝是嫡子、朕是嫡子、老七也是嫡子,你刚才也说了他天资极高,朕也是这么想的,朕的几个儿子里如今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了。”
风冥安久久没有回话,云帝看着面前垂首站得笔直的女子也没有催促她,他相信风冥安听得懂他的暗示,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女子表现出来的并不是欣喜,更没有一丝欢愉,她反而有些——抗拒。
有意思的反应。
要知道这可是皇储,未来的天子,她会是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几乎是所有嫁入皇室的女子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地位,可面前这女子似乎是有些不情愿。
她是更向往疆场,还是——
“朕相信朕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军方的支持非风家莫属,可文臣一脉老七也会需要。”
“风家九代忠良,可只怕谁都没想到最后传人竟会是个女子,虽然你也披挂上了战场,可这世间对女子和男子的要求和评判终究是不一样。你既然已经嫁了老七,就应该做你身为景王妃应该做的。”
风家一门,九代忠良。
果然这句话一出云帝就看着面前那女子更为紧绷了,果然如他所料她不会让人毁了风信和整个风家的身后名,既如此她今后就必须要做个母仪天下的贤德国母,哪有皇后独占皇帝一人的?到时候就算老七不愿意,她也会想办法让老七愿意。不管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分,但云漠寒成婚后的转变是确实存在的。
或许他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儿子在结婚后发现有个能跟他一起练武的妻子也挺好的?这也是说不定的。
“虽说有些事还早,但你嫁给景王也已经快一年了,其他的事情也该打算打算了。”
“微臣……明白。”风冥安再施一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离开了。
她知道云漠寒在努力逃离成为储君的命运,可刚才云帝那几乎已经能称为明示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而且这位帝王在用风家九代忠良的名声威胁她让她做个“贤妻”给云漠寒纳妾,还要选那些在朝堂上能助力他的家族。
风冥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能肯定这并不是云帝的试探,这是那位帝王真的要立储了。他的身体确实已经不好,刚才桌上的那盏茶里能隐隐约约闻到一点药香,这是从前面圣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虽说入了夏不太好用参,但太医院确实在给皇帝补身体了。
“安安?”云漠寒牵着青焰将手中的缰绳递到风冥安手里,见她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压抑不由得有些担心地小声询问了一句。
刚才她进去的时间也并不长,最近军营里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西疆也更没有闹起来,皇帝召见云凰将军还能说什么?
风冥安直视着云漠寒那双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云漠寒。皇帝让她给他再找一些别的能成为太子助力的家族中的女子来。
作为只忠于云氏皇族的臣子她应该听从圣命,并拼劲全力也要保证任务的完成。
可想要她再找些女人来分享她的丈夫?!
绝不。
云漠寒是她的,他所有的照顾、宠爱、保护和疼惜都是她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休想分走毫分。
“寒郎……”
“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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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避无可避紫微星将照景王府,逃无可逃桃花袖或舞殿前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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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乐啊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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