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剑启人智慧,杀人刀湮灭灵性,陆压以无形智慧化有形兵刃,既可打杀,也可发挥本源的作用。当年道门的小天才罗无周找上灵囿,正是被陆压一剑度化,回去后哭着喊着要当和尚……
正是有了这次教训,周心棠对灵囿极为忌惮。江无水是亲眼见证过当年那一幕的,算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之一。
所以,现在江无水也是表情最难看的人。
当年为了不引起恐慌,周心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弟子,这些弟子现在顶多是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给他们上课,也不知道江无水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江无水的恐惧太明显了,导致其他道士也有点骚动。
段佳泽还记得上次江无水跪了的事情,所以上前虚托着他的手臂,把他引到位置上坐下,“你好好休息一下,专心听课啊。”
江无水有些悲愤地道:“段园长,您非要这样做吗?”
段佳泽点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江无水看着这么多师侄甚至侄孙,有心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又不是特别下得了决心。说实话,现在年代已经不一样了,至少江无水还不能为了信仰献出生命。
所以,江无水只是绝望地看了段佳泽一眼。这是段园长的主意,而且他这么做了还要说是为了大家好……
江无水坐在第一排,此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疑惑间的晚辈们,黯然说道:“无论如何……大家同门一场!”
道士们更害怕了,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段佳泽看江无水这样子,就知道他想歪了,于是对陆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于是,在众人惊惶不定的时候,陆压把教案一翻开,然后说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陆压说的是《清静经》,他是玄门路子,不过并非三教弟子,但是也算同出一源。当年道祖开课,陆压的父亲就是道祖的记名弟子,和三清份数同门。而且陆压说他在天庭挂职时和太上老君聊过,给这些人族讲这篇经足够了。
段佳泽不修行,所以没有这些道士的体验。他们都是入了门的,陆压一开口,所有人便心情随之一静,只觉声音仿佛从天上来,又落在了灵台之间。
修为不同,能听懂的部分也不同,人人都在无意识间收敛了神情。
原本一脸悲愤的江无水尤其明显,他表情渐渐松弛,眼神却有种紧绷感,陷入了玄之又玄的微妙心境,听陆压讲课。
段佳泽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和看奇迹上课一样无聊,他便有些想离开,还不如去看看水獭奶孩子。
段佳泽才走了两步呢,陆压就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他。
段佳泽:“……”
怎么,不能走啊?
段佳泽用口型道:我去工作。
陆压用眼神威胁段佳泽,不准他走,还扬了扬手里的教案。
段佳泽泄气地坐下来,他是听不懂,陆压还让他留下来。他也知道,陆压肯定不是给他启蒙修行的意思,那个是龙族的事,陆压这分明是要段佳泽好好看一下自己的英姿……
没办法,段佳泽只能坐在第一排,玩手机也不能玩,就捧着下巴看陆压。
陆压显然有些得意,就差没飞起来了。
一堂课讲了三个小时,陆压可不像宝珠那样废寝忘食,将教案一放,“下课。”
道士们这才如梦初醒。
方才他们全都沉浸在陆压所讲的内容中,无暇顾及其他,一直到现在,江无水慢慢回神,才回神愕然:这什么情况?陆居士刚才给他们讲了《清静经》?!
一个佛门居士,在这儿给一群道士讲《清静经》,还讲得几个弟子直接入定了!
不不……现在江无水也不能确定该怎么称呼这位高人了。
陆压哪管江无水在震惊些什么,他问段佳泽:“讲得怎么样?”
按理说,就算要问,也得听课的人吧,但是陆压偏偏来问段佳泽。
段佳泽干笑点头:“很帅的。”
陆压心满意足。
其他道士:“…………”
摄于陆压的威严,江无水好险都不敢说话,但又实在憋不住,半晌冲着段佳泽问:“园长,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江无水特别词穷,换了其他人遇到他这样的情况,脑子可能都没法运转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来,以后每周这个时间你们过来上课。”段佳泽手扶着江无水的肩膀,一边把他们都引出去,一边道,“其实也没什么,现在谁还没第二专业呢?来,你们自己回去哈。”
江无水:“………………”
江无水被段佳泽给推了出去,其他道士也被一个接一个请出来,然后门被关上了,徒留一脸懵逼的临水观道士们。
其他道士懵逼的是为什么动物园里有个这么牛逼的前辈,江无水想的就更多一点了。
陆压佛家的修行,从杀人刀活人剑就能看出来,而他对道门的研究,方才也展露了一二。江无水简直无法相信,有人能同时将二者都修行到这种惊人的程度。
江无水扶着师侄们的手才能站稳,嘴巴徒劳地张了一会儿,才道:“……那到底哪一门是第二专业啊?!!”
……
周心棠有点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问一句:“几点了,人还没回来?”
对于门下弟子们被叫到灵囿去,周心棠总觉得有点不安。这不止是他冥冥中的预感在提示他,而且,从逻辑上也有点不对。
段园长人还是很不错的,知道他们拘束,所以一般不会主动搞这种活动。这一次,却是逮了个弟子,让在群里发公告,甚至有点暗示:不许不来人。
周心棠摸不准段佳泽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就更加不安了。
人是吃完中饭离开的,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中途一点音讯也没有,而周心棠分明让他们遇事,无论好事坏事最好用手机回报一声。
“主任,我觉得应该没事,段园长心地很善良。”邵无星宽慰周心棠。
“唉……我知道,今早段园长还给我的朋友圈点赞了,应该不会翻脸。”周心棠叹口气,说道,“但是,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变化……”
刚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江无水打过来的。
周心棠连忙接了,邵无星嘴上安慰周心棠,实际上也忍不住上前几步,想听一下说了什么。
音量挺大的,邵无星隐隐约约也听到一些声音。
“主任,我们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江无水的声音很焦急,没头没脑地道,“根本不是什么表演!段园长把陆前辈叫来给我们上课几个小时课!现场便有几个师侄入定了!”
当时周心棠便推了一步,要不是邵无星扶着,他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压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什,什么……”周心棠声音发紧,其实他听清楚了,但是他不敢相信啊!“善良”的段园长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
江无水听到那边动静,想来主任和他之前的反应是一样的,但是在小辈们面前,他不好说得太直白,便含糊地安慰:“主任您别急,陆前辈给我们讲的是《清静经》……”
邵无星听得不分明,看着周心棠追问了一句:“什么经?”
绝对是他听错了吧,应该是什么《法华经》之类的吧。
周心棠举着手机,也愣愣的看着邵无星低喃道:“《清静经》……”
邵无星:“???”
……
……
母水獭衔着小水獭的后颈从巢穴中出来,它们柔软的爪子第一次踏上了外面的土地。
段佳泽和饲养员蹲在外面欢迎它们,饲养员甚至喂它们吃了些小虾。已经断奶的小水獭可以食用其他食物了,母水獭推着它们,让它们跟自己一起爬行。
小水獭的爬行速度还很慢,它们好奇的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无一不是新鲜的。
饲养员不用食物引诱,母水獭就把孩子们带到了水池边。
等待已久的游客发出了低呼声,官博上说这几天母水獭应该就会带孩子出来“见见世面”了,想看小水獭的人都来蹲守,现在终于等到了。
六只小水獭,要管理起来可得费不少力气,好在年轻的妈妈已经有了些许经验,加上它们移动的速度还比较慢,勉强能管住。
一只小水獭趁母亲没有注意,往游客的方向移动,引来了许多友善的目光。
饲养员赶紧捏着它的后颈,把它给拎回母亲身边。
母水獭自岩石上一蹿,就跳下了水池。
在水下潜游了一会儿之后,它才露出头来,脚下踩水保持这个姿势,对孩子们发出叫声。
这个声音是在呼唤它的孩子们也下水来,不过这是小水獭第一次看见水池,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有些犹豫,只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小水獭,往前几步,鲁莽地一头扎进水里。
游客们知道,他们撞上了母水獭第一次教导孩子游泳。
母水獭把跳入水里的小水獭衔到背上,让它半浸入水里,然后又继续呼唤其他的小水獭。
但是另外五只小水獭没有那个胆子,不但没往前,反而退了几步。
母水獭翻了个身,让小水獭趴在地上胸口,声音开始有些急躁了,它试图让其他小水獭明白,它们和自己这个大胆的兄弟一样,天生就是游泳健将,下水不会有事的。
饲养员和段佳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他们觉得这还有得磨呢,小水獭不是那么快就能学会游泳的。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新手妈妈的暴躁程度,这只母水獭带着那只大胆的小水獭游了几圈后,把它叼回陆地上,让它休息,然后就找其他小水獭算账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的东西更好,智商也提高了的缘故,母水獭显得有点狡黠。它围着小水獭们转了几圈,像在打量它们。
小水獭对此毫无所差,它们正沉浸在玩闹中——从外边的快门声来看,游客也真沉浸在观看它们玩闹。
“啊啊啊你看,它咬尾巴了!”
“那只躺下来打滚了,可爱可爱可爱……”
“趴在妈妈胸口的也好可爱……啊,为什么上来了?”
“妈妈过来了,是不是要教育宝宝?”
游客们猜想得不错,母水獭开始推孩子们,让它们下水。
但是小水獭死死扒着地面,啊啊乱叫,就是不肯下水,显得母水獭拿它们无可奈何。
为了丰容,动物们的食物都是饲养员放置、甚至藏匿在居住地各个角落的。母水獭辨别了一下,从一个角落找出来一片青菜叶子。
小水獭们看到食物,纷纷跟上母亲的脚步,随她来到了水边的岩石上。
母水獭把青菜叶子放在那儿,六只小水獭就各自站在一角,埋头专心地啃起来。
饲养员咽了口口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
母水獭突然放弃了教育,开始喂孩子了,还是说他想太多了?
下一秒,沉浸在美味青菜中的小水獭就被母水獭一屁股扛飞,从岩石上掉进了浅水中,扑腾起来。
紧接着,下饺子一样,其他小水獭也被母水獭给丢下去了。
饲养员:“……我靠,还会偷袭!我怎么突然想到了当年教我学游泳的我爸爸?”
他有点紧张,这位新手妈妈实在太凶猛了,让他担心幼崽会有什么危险。要知道,因为母亲没经验而夭折的动物幼崽可绝不在少数。
“天底下家长大概都是一样的。”段佳泽憋笑道。
游客们也都呆住了,这水獭也太……该说聪明还是暴躁?孩子不肯学游泳,就把它们骗到水边,然后趁它们在吃东西,把它们都推下水?
因为是浅水区,小水獭们顶多呛几口水。
新手妈妈可没有那么多耐心,一只一只劝说、诱惑它们下水,然后再教导……这所有加起来,还不得花费它半个月的时间?
机智的母水獭把它们都弄下去了,自己也从岩石的斜坡利落地滑下去,开始教它们如何在水中活动。
小水獭们被骗了后,湿润的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十分可爱。
母水獭丝毫没有欺骗的罪恶感,反而有些得意。
小水獭的体力一般,在活动够了之后,母水獭再一只一只把它们叼上来。
因为从小和饲养员接触,小水獭们对人类比较亲热,虽然筋疲力尽,但它们还是往那个方向爬了爬,沐浴在人类的目光中,惬意地平躺,把肚皮露出来。
段佳泽走过去,蹲下来在小水獭肚皮上挠了挠,小水獭扭动一下,用爪子抱紧段佳泽的手。
“啊……!”游客们发出了羡慕的声音,这手感看上去也太好了吧!
段佳泽顺着肚子摸上去,在脖子那儿停留一会儿,又捏了捏半圆形的耳朵,给它们做了个小小的按摩。然后将小水獭托起来,对着游客们的方向。
这个动作让人更加愤愤不平了,“这是饲养员吗?太讨厌了!明知道我们摸不到!”
“唉,这个好像是他们园长……”
“……”
“……我靠,当园长就是为了这个是吗?”
还有人冲段佳泽喊:“帅哥,能举高一点吗?”
段佳泽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就慢慢把手举高了,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游客,拿手机开始放《狮子王》中的小狮子被举起来时的配乐。
段佳泽:“…………”
人群寂静了一会儿,也发出了一阵爆笑。
段佳泽无语了,把小水獭放下来之后,又摸了几下母水獭,母水獭正在和段佳泽撒娇,想吃点好东西。
“园长,售票处打电话过来,说临水观的周主任来了。”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对段佳泽说。
他还解释了一下,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认识周主任,而且周主任是穿便装来的。本来门口的人还想要他买票,但是这位把自己的证件拿了出来。
人家一看,道士没什么,但是是临水观的观主。虽说园里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他们两个单位联合卖票呢,哪能收周主任的门票?于是,就把周心棠放进来,顺便打电话通知园长。
辗转了一下电话才接到这边来,段佳泽一听老头亲自跑过来了,边往外走。
母水獭还没要到吃的呢,它被段佳泽治过伤啊,还有后来生孩子的时候,知道段佳泽那里有好东西,抱着段佳泽的腿。
段佳泽一瘸一拐走了两下,伸手把母水獭撕下来。
饲养员也赶紧上前,双手拦腰抱住母水獭,段佳泽离开,它还在扭动,挥舞自己的爪子。小水獭们则母水獭身下,可怜地看着他。
外边游客全都在嘀咕:怎么看着那么像孩子他爸要抛妻弃子呢?
等段佳泽回办公室,周心棠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
一见到段佳泽,他就站起来,语气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激动,“段园长。”
段佳泽和周心棠一握手,“您请坐。”
已经有人给周心棠倒过茶了,段佳泽去给鱼喂了点鱼食,然后轻松地道:“您怎么来了?”
周心棠又站起来了,“段园长!您,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是来道谢的!”
他的修为高一些,理解也更深,一听江无水他们回来一说,就极为惊骇。这么一位道门大能就在东海市境内,他却以为那位只是个佛门居士!
作为道门人,周心棠更愿意认为陆压主修的是道法。当然,对方的另外一个“专业”水平也真的太吓人了!
周心棠在临水观已经惊讶够了,不管陆前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周心棠想通了,他那个境界他们是理解不了……最后全部都化作了激动、感动。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
周心棠非常不好意思地道:“不知道,这堂课还收不收学生?”
他希冀地看着段佳泽,知道这件事段园长应该做得了主——而且叫他去和陆压讨这个人情,他还真不敢。
“我的想法本来是你们所有人都来啦,但是……”段佳泽抱歉地道,“老师觉得没来成的既是没有这个机缘,我看,顶多再加个周主任你过来吧。”
周心棠又是失望又是开心,作为观主他当然失望没有更多的弟子能得到陆压的指点,但个人来说,他又很幸运了。
周心棠非常庆幸自己几年前做的决定,他选择了对灵囿不打扰、不拒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么世俗的报答方案,肯定是段园长安排的。
段佳泽看周心棠的神情,就提前道:“千万别客气了,您也一把年纪了,每次给我鞠躬道谢,我都浑身不自在。”
周心棠失笑,“您说笑了。”
段佳泽还是听了好几句周心棠的诚心感谢,他也代替陆压道:“其实只要你们修炼好,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感谢了。”
这句当然是客气话,陆压才不管人间修行者有没有长进呢。
段佳泽也有点庆幸,周心棠没有探究陆压两个专业的问题,省得他编瞎话也费脑细胞,可见周心棠深知占了便宜就不要废话那么多。
段佳泽把周心棠给送了出去,转头便看到陆压,吓得退了一步。
陆压:“小道士想蹭课啊?”
段佳泽:“…………嗯。”
陆压抱臂哼了一声。
段佳泽拉着他一边走一边说:“陆老师,你这么厉害啊,应该没问题吧?陆老师……”
一旁本来匆匆忙忙路过的小苏,手里抱着相机,恰好听到了这句话,猛然一侧头。
段佳泽:“……”
小苏的眼神非常有倾诉感:“园长……”
你们到底在玩些什么play啊……
段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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