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没能说服费舍尔,提奥沮丧的从楼上下来。
文森特正在大厅里转悠,看到提奥,很兴奋的招呼他过去,指着角落里一幅风景画,对提奥说“这画太棒了!”
画面上,两只渔船随着海浪的起伏摇摆,浪花拱起船身,船几乎要倾倒,船上的几个渔夫努力维持船的平衡,他们在汹涌的海浪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明亮的月光透过乌云照射在海面上,海浪泛起蓝绿色的光,三只海鸥在风浪里搏击长空……
“瞧瞧这场面,多宏大,瞧瞧这动态,那小船像要翻了一样……”文森特感叹。
提奥注意到画框下方的标签上写着:《海上渔夫》威廉?透纳。
他如痴如醉的欣赏着,几乎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是这家画廊的业务经理。
这时,费舍尔、比利连同刚才的访客康斯太勃尔一起从楼上下来。
“……”
“放心吧,下个月的沙龙,我一定帮你安排好。”
“改天一起喝咖啡!”
“一定一定!”
“……”
费舍尔和康斯太勃尔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走到大厅中央,比利跟在后面。
费舍尔指着一面墙的画对康斯太勃尔说,“瞧,您的画一直很受欢迎!”
康斯太勃尔满意地笑了笑。
“他的呢?”康斯太勃尔环顾四周,轻轻的问。
“只挂出来了一幅!”
费舍尔抬手一指,正是角落里那幅小小的《海上渔夫》。
康斯太勃尔收住笑容,快步走过去,停在距画作一米多的位置,摘下帽子,表情严肃的盯着画看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带上帽子,拉低帽檐,走出门去,坐上一辆马车。
一直目送马车走远,费舍尔和比利才回到画廊。
费舍尔径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比利在大厅忙活。
……
下个月?沙龙?
提奥对此一无所知,作为一名业务经理,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熟悉业务,于是,他把比利叫过来。
“比利,你们刚说下个月什么沙龙?”
“法国艺术家协会主办的沙龙呀,先生!今年由咱们古比尔画廊参与承办。”比利放下手里的活,回答道。
“那位康斯太勃尔,是来送参展作品的吗?”
“是的,先生,他送来一幅风景画,参加这一届沙龙!”
“最近,克劳德?莫奈有没有送作品来?”
“莫奈?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费舍尔不允许画廊展出他的作品,一幅都不行!”
“到底为什么呢?”
“费舍尔先生老是说,他的画太潦草了,就像是发酒疯的人随便画的,还不如康斯太勃尔的一幅草稿。”
“就刚才走掉那位康斯太勃尔吗?”
“是的,提奥先生,他的风景画最近卖得特别好!”
“呃,透纳呢?他的风景画也不错啊!”提奥试探。
“谁?”
“透纳!威廉?透纳!”
提奥指着墙角那幅《海上的渔夫》,“为什么不把它拿到中间来?放在角落里谁能注意到?”
“哦!先生,难道您忘了吗?透纳的画,从今年开始都是摆在那边的呀!”比利朝墙角的方向努努嘴。
“呃……我只是想把他的画挪到醒目一点的地方!”
“哪儿有地方摆呀?醒目的地方都用来放康斯太勃尔的画了,毕竟风景画总共也就这么小一个区域。但谁让他和费舍尔是老朋友呢?他一个人的画,就挂了一大面墙!”比利耸耸肩膀,走开了。
……
费舍尔一只手拿着烟斗,另一只手插在马甲的口袋里,从楼上踱步下来。
他对提奥和比利说,“下个月的沙龙,你们要认真对待,千万别出乱子!”
“好的!好的!”提奥连声应和。
比利递上一份资料,“店长先生,今天上午,法国艺术家协会派人把参展作品名单送来了,用笔圈起来的,是咱们负责的部分!”
费舍尔接过资料,一边低头翻看着,一边说,“我们负责的这一部分作品,请他们尽快送过来。最好能在赶沙龙正式开始之前,在店里展出一段时间,对画廊也是个宣传。”
“正在逐一落实,有一部分在协会的库房,还有一部分在作者手上……”
“好的,辛苦了!”
“您看我们需不需要提前规划一下场地,康斯太勃尔先生入选的这幅画,看看摆在哪儿更合适?”比利问。
“该摆哪摆哪!没有那么多讲究!”费舍尔不耐烦。
“这个……,因为先生刚才特意交代过,这个摆放的位置……”比利小心翼翼。
“每次办展览都有人提前来打招呼,非要摆在显眼的位置,不想摆在角落里……哪儿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呢?”
“不是的……康斯太勃尔的意思……只是不想摆在透纳先生的作品旁边。”
“哈哈!他这个乡巴佬。”费舍尔笑了。
“我们呀!只能保证在画廊里不把他俩的画儿摆一起,到了正式的沙龙,那可是在卢浮宫,有协会的人统一指挥,要怎么布置人家说了算,我们有多大能耐?”费舍尔继续翻着手里的清单。
“是的!是的!刚才跟先生说过了,我们只能尽力去协调!”
“我约了人吃午餐,店里你们盯着点!”
说完,费舍尔走出画廊。
……
提奥赶紧跑到比利旁边,“康斯太勃尔为什么不愿意自己的画和透纳的摆在一起?”
比利嘴一撇说,“还不是觉得自己画的没人家好,怕摆在一起被人比较呗!”
“他每次都这样,要求特别多,净给人找事!也就在巴黎,在伦敦才没人伺候他!”比利补充。
“伦敦?他是英国人?”提奥问。
“是呀,‘伦敦郊区的乡巴佬’,费舍尔先生老这么说他!”
“我看他气质挺好的,怎么会是乡巴佬呢!”
“得了吧!听店长说,以前在伦敦的时候,他可土了,现在就算是个暴发户吧!”比利不屑。
“店长和他在伦敦的时候就认识吗?”
“是的,听说几年前,他连娶媳妇的钱都是跟店长借的呢!”比利神秘兮兮的。
“不至于吧?他一幅画要买好几千法郎,怎么会没钱娶媳妇?”
“哎呦,他的画以前在伦敦根本没人买?多亏费舍尔先生在伦敦当店长时赚了些钱,一直支援他,要不然,他混的可惨呢!”
“怎么,费舍尔先生以前是伦敦分店的吗?”
“对呀,因为业绩突出,正好巴黎这边准备开分店,还在筹备的时候,董事会就把他调过来了,一直干到现在。”
“然后呢?康斯太勃尔也跟着来巴黎了?”提奥越问越起劲。
“可不嘛!本来只是打算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多挣几个钱寄回去养媳妇,谁能想到,一来巴黎,他的画这么畅销,要知道在伦敦,白送都没人要!”
“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炒作呗!要知道咱们店长可是巴黎最成功的画商呢!”
“对对,成功!成功!好成功!”
提奥心想,莫奈的大作送上门来都不识货,算狗屁的成功画商。
“入选沙龙的名单也给我一份吧!”提奥对比利说。
“好的,先生”比利递过一份厚厚的文件。
提奥翻看着,参加沙龙的作品有绘画、雕塑、文学作品甚至还有音乐,作品加起来有五六千份。
提奥翻到绘画的部分,浏览了一遍,他想起以前在学习西方艺术史的时候,看到过这些熟悉的名字,他们大多是写实主义风格的作者。
翻到“风景画”那一页,提奥看到康斯太勃尔和威廉?透纳各入选了一幅作品。
“透纳的参展作品呢?”提奥指着名单问比利。
“透纳先生还在修改,估计会在沙龙正式开始之前,直接送去卢浮宫吧!”比利回答。
“好的!”
“您不去吃午餐吗?提奥先生。”比利一边整理手上的资料一边问。
时间一晃,已经到点吃午饭了。
提奥回头去看文森特,他还蹲在一幅画前面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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