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儿
冬日的北京,外面冷得萧瑟。
工作室外墙被改成一整片玻璃窗,窗边摆着最符合人体工学的沙发,躺上去,阳光照射进来,似乎什么烦恼都能消失殆尽。
此时工作室内很安静,没有客户。
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女孩正埋头坐在前台,她低头看着今天的日程表,特别是对十点的这位客户,感觉头疼。
“叮——”电梯到了。
前台姑娘一抬头,就看见染着一头渐变色长发的少女嚼着口香糖进来了。
“陈小姐。”
前台姑娘立即起身,鞠躬。
陈锦路朝她瞥了一眼,眼神轻蔑又高傲。
前台姑娘没敢多话,直接把她带到最里面的办公室。
米色的房门安静地关着,前台姑娘在房门上轻敲了两下,推门,请陈锦路进去。
一脸桀骜的女孩进入房间后,看到站在窗口的人,眼神还是不由得一滞。
即便她已经连续来了一个月,每周都见到这个房间的主人,此刻仍忍不住生出惊艳的感觉。
窗口的人穿着浅米色高领毛衣,黑色阔腿裤,就是最简单最经典的那种打扮。
只是她身材太好,特别是那细腰,被高腰阔腿裤这么一勒,顿时有种盈盈一握的感觉。
“我今天有事要提前走,你不许跟我哥告状。”
陈锦路敛起眼中的羡慕,不客气地说。
蔚蓝桌子上的陈设很简单,没有相框,倒是有块透明姓名牌,牌子上写着“蔚蓝”。
真不公平。
这女人长得好看不说,连名字都这么好听——蔚蓝,多有画面感。
不像她这名字,锦路,俗气。
蔚蓝问她:“想喝点儿什么?”
陈锦路不耐烦地问:“我说你能换句话问吗?
我来了一个月,四次,你每次第一句都是问我喝什么。”
蔚蓝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意料之中,从陈锦路到她的咨询室开始,她就没停止过找碴。
蔚蓝手指已经按在电话上,前台迅速接通,她看着陈锦路,眼神淡然:“倒一杯热可可进来。”
蔚蓝没继续看着陈锦路,她打开面前的录音笔,按照惯例,从陈锦路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应该被记录下来。
这是一个职业心理医生的职责。
待准备好之后,她重新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咨询者。
陈锦路,北京某校高三学生,家境富裕,准确地说,应该是特别有钱。
她父亲是某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坐拥几十亿身家。
陈锦路拥有不少富家子弟该有的毛病,厌学、傲慢、缺乏自律、出言不逊、花钱如流水。
陈锦路一边敷衍着蔚蓝,一边环顾这个陈设简单又让人感觉舒服的办公室。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衣架上,上面挂着驼色毛呢大衣,还有一个黑色链条包,是香奈儿的,但不是新款。
陈锦路喜欢奢侈品,每季出新品,她都能如数家珍。
于是她不屑中又有点儿同情地说:“蔚老师,你这个包太旧了,款式也老气。”
蔚蓝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神色淡然。
陈锦路见她眉眼不动,似乎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对于十八岁的叛逆少女来说,最在意的大概就是自己的话没被当回事,于是瞬间心态爆炸。
她说:“我爸成天说读书、读书,可看看你,从哈佛毕业的,背的还不是个旧款包,还不如我以后直接接手我爸的生意。”
终于,在陈锦路自我吹嘘的长篇大论中,蔚蓝微微勾起嘴角,反问:“是吗?”
陈锦路回头看她,满脸不屑。
蔚蓝缓缓开口:“可不管你爸爸是谁,坐在这里一个小时,就得支付我一千元酬劳。”
原本得意扬扬的陈锦路张了张嘴,随后,一张脸迅速烧成绯红色——气的。
晚上六点准时下班。
蔚蓝家就在附近,她按了电梯下楼,车子开了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蔚蓝住的地方是个四合院,是她外公外婆留下来的,独门独院。
她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那时候周围还没这么多高楼大厦。
这一处庭院就是她的天地,房前的那两棵树,一棵是她姐姐蔚然出生时外公种下的,另一棵则是蔚蓝出生时种下的。
外公亲手搭的葡萄架子还在,只是葡萄藤早没了——红墙赭瓦犹在,却不见旧人。
她没什么交际,平常放假也喜欢窝在家里,偶尔回东城家里,跟父母和姐姐吃饭。
所以一个晚上,她的手机都没响。
直到近十二点,她快睡觉的时候,微信突然有消息进来。
她打开微信,看到陈锦路给她发了好几张照片过来,背景要么昏暗,要么充满各种炫目灯光,显然是在酒吧。
这么昏暗的灯光下,镜头里两个人虽面容有些模糊,却还是认得出。
男人叫周西泽,是她的未婚夫。
手机再次振动,陈锦路又发了消息,这次是微信小视频。
明知道陈锦路是刻意的,发来的也必定跟周西泽有关,蔚蓝还是伸手点开,嘈杂的背景音乐在安静的房间里无限放大,五光十色的灯光不断变幻,镜头里两个人的浓情蜜意怎么都挡不住。
穿着白色毛衣裙的女孩伸手揽住周西泽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周西泽轻笑了下,伸手扣住她的头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几秒的视频,证据确凿。
这位刚送了她求婚钻戒的男人,出轨了。
蔚蓝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对这件事,她并不意外。
她把手机扔在床上,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五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现在在哪个酒吧?”
陈锦路大大咧咧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恶作剧的得意。
她给蔚蓝发这种照片,绝不是出于善意的提醒,更多的是想看到蔚蓝的失态和窘迫,以至于蔚蓝没有回复消息,她就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
蔚蓝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思来,今晚必定会被骚扰得不堪忍受,于是配合地“嗯”了一声。
陈锦路果然笑得更开心,她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认识你未婚夫的,我告诉你……”
“你们在哪儿?”
蔚蓝打断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蔚蓝的打断不仅没让陈锦路生气,反而惹得她笑得更开心,陈锦路说:“我们在皇后酒吧。”
她还很贴心地告诉蔚蓝酒吧在哪个区哪条路上,就差说出那句:赶紧来捉奸吧。
蔚蓝听完准备挂断,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声“咦”,陈锦路轻如飘烟般的声音响起:“我好像看到宋沉了。”
这句话让蔚蓝眉头微蹙,待要再问时,对面已经挂断电话。
初冬的北京冷得让人瑟缩,蔚蓝穿着米白色大衣,拿着包从家里出来,很快走到车上。
这会儿是深夜,路上车流不多。
蔚蓝的车开得很快,半个小时就到了酒吧。
待电梯门打开,明明还有很长的走廊,可嘈杂的音乐声已经铺天盖地。
蔚蓝拿出手机给陈锦路打电话,打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她在酒吧里找了一圈,陈锦路没看见,倒是先见到了周西泽。
他正端着酒杯,身边坐着朋友,两人正在说话。
没一会儿,穿着短裙的女孩走了过来,挤到周西泽怀中坐下。
周西泽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端着酒杯,洒脱、肆意,和跟她在一起时内敛、温柔的模样完全不同。
蔚蓝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后想起正事,刚转身,就看见站在她身边咬牙切齿的陈锦路,她渐变色的长发在酒吧的灯光下越发显得张牙舞爪。
“你还不上去打他们,这对狗东西!”
陈锦路咬牙,比她还生气。
蔚蓝皱眉,想起之前她在电话里最后说的那句话,低声问:“你没事吧?”
陈锦路眨眼:“我能有什么事情?”
蔚蓝表情缓和了些,点头:“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
陈锦路撇头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蔚蓝已经转身走了。
陈锦路拉住她,指着身后说:“你男朋友出轨,你都不管的?
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蔚蓝停住脚步看着陈锦路,淡然道:“很显然,我是啊。”
陈锦路蒙了,面前的蔚蓝太淡然了。
从遇到她开始,她就平静得像一片湖,不管投进什么,似乎都激不起涟漪。
就连现在,面对未婚夫出轨,她居然也能这么泰然自若。
“碰到这种情况,你就该拿酒瓶子砸烂这对贱人的脑袋。”
正巧有服务员端着托盘从他们身边路过,陈锦路直接拿过酒瓶塞到她手里。
蔚蓝微诧,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一直喝酒的周西泽抬头看到了蔚蓝,原本坐在他腿上、捏着草莓准备喂给他的女孩儿一下子就被他推到了沙发上。
周西泽过来的时候,蔚蓝正准备把酒瓶还给服务员。
一抬头,她就见周西泽已经站在她面前,满脸窘迫。
他憋了半天,开口问:“蔚蓝,你怎么在这里?”
蔚蓝有些头疼地看着周围,半夜里警局也并不消停。
大概是因为这个警局管理的辖区内酒吧多,闹事的不止一个两个,这会儿还有人在骂骂咧咧,很不服气的模样。
刚刚酒吧里有人打架,警察接到电话后到场。
至于她为什么也会被带到这里——她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周西泽,他的头发都被红酒浸得湿透了。
“你们两个是情侣?”
警察过来问蔚蓝。
陈锦路为了让警察抓走周西泽,夸大其词,愣是把周西泽描述成在酒吧里揩油的流氓。
周西泽看向蔚蓝,忍不住起身走了过来,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何必让外人看了笑话。”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靠着墙壁的陈锦路。
蔚蓝伸出手拂开他伸过来的手掌,眉眼间透着冷漠。
周西泽自知理亏,可再多的话也不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
恰好此时,警察问道:“哪位叫蔚蓝?”
蔚蓝抬头,只见对面模样清秀的警察看着她笑得开心:“嫂子,您放心,焯哥正在过来接你的路上,有什么委屈,您先跟我说。”
嫂子?
焯哥?
不管是周西泽还是刚才问话的警察都是一脸蒙,最后还是站在角落里的陈锦路笑了出来,说道:“可以啊,蔚老师。”
蔚蓝看着周西泽变幻的脸色,便知他大概是相信了,只是她确实不认识什么焯哥。
跟着周西泽一起过来的女孩儿听到这句话乐开了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女孩儿叫任颜,是周西泽合作公司的实习生,年轻、漂亮,野心勃勃,而周西泽这样的钻石股,即便不是单身,依旧挡不住前赴后继追求的人。
至于任颜凭借什么成功拿下周西泽——一个是惹人怜爱又穷途末路的女大学生,一个是成功男人,这两人演绎的不就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
蔚蓝并不奇怪周西泽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男人都有种奇怪的保护欲,似乎身边的女人都该柔软、纤弱、不堪一击,只要外面稍微风吹草动,就要躲进他们宽阔的胸怀里。
在蔚蓝这里,周西泽的保护欲无处释放。
蔚蓝是个冷淡的人,相比于建立亲密的关系,她更擅长的是独处。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北京拥有家人和男朋友,却生活得像个孤家寡人。
更何况,她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别人总觉得心理医生拥有能看透人心的能力。
蔚蓝确实能迅速地看穿一个人,但这种感觉有时候会让人心生疲倦,她并没有想要了解每个人的欲望。
周西泽终于忍不住上前拉蔚蓝的手,问道:“小蓝,他是不是认错了?
什么嫂子,什么焯哥,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在今天之前,我也确实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蔚蓝看着他,淡淡地说。
他们两人虽然是家里安排相亲认识的,但是周西泽当初确实是喜欢蔚蓝的。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正下着雨,眉眼如画的姑娘安静地坐在窗口,明明是在北京,那一刻他却像看见了水墨画般美好的江南。
周西泽如家里期待的那样,开始认真地追求蔚蓝,半年后,蔚蓝终于同意跟他在一起。
周西泽放低姿态,轻声说:“蔚蓝,对不起,我真是一时糊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知道我的身份,像这种女人每天不知道要扑上来多少,我心里真的就只有你一个。”
别说任颜了,一旁的陈锦路早就看不惯他的臭德行,骂道:“放屁,男人的话要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蔚老师,你要是就这么原谅他的话,我就要去消费者协会告你乱收费了。”
时薪一千元的心理医生要是连这种鬼话也信……可不就是乱收费。
蔚蓝抬起头看向他,认真地问:“如果我也这样逢场作戏,你会原谅我吗?”
别说正跳脚骂人的陈锦路,连旁边一直没插上话的警察都笑了。
周西泽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蔚蓝看着他,不禁冷笑。
她极少动怒,可周西泽的虚伪让她厌恶。
倒是先前叫“嫂子”的小警察听了半天,一头雾水。
听着对话,这两人倒像是有关系的,可焯哥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焯哥当第三者插足?
呸呸呸,小警察在心底唾弃自己,就算焯哥和这个大美女有什么关系,那也肯定是大美女弃暗投明,毕竟对面这男的太渣了。
在警察局工作的人,遇到的奇葩事可多了,什么街头原配殴打小三,酒店捉奸,甚至差点儿闹到跳楼,对他们而言,都不是新鲜事儿。
眼前这位美人是斯文人,就算抓着了,也比看别人家的事情还要淡定。
小警察也算看出来了,她更多的是不在意。
他正分析着,就听蔚蓝淡然开口:“戒指我没戴,明天会派人送给你,结束吧。”
蔚蓝甚至连分手两个字,都吝啬给他。
周西泽知道蔚蓝性格冷淡,却没想到她如此冷漠。
他不禁气急败坏地道:“蔚蓝,就为了这点儿事情,你要跟我分手?
你知不知道咱们两家的关系,你爸妈怎么可能允许?”
蔚蓝不想再和他在这种事情上纠缠,转身准备出去。
周西泽见她想走,立即按住她的肩膀,低声怒道:“你也太绝情点儿了吧,你以为你身边的男人都深情不渝?
你看看咱们这个圈子,有谁只有一个女人的。”
一声惨叫后,周西泽不敢相信地看着蔚蓝。
蔚蓝正抓着他的手往后掰,顿时钻心的痛感袭来,一瞬间他的冷汗都出来了。
好在蔚蓝没打算在这儿和他动手,给了警告后便松开了手。
这次,周西泽没敢跟上来。
蔚蓝来到警局外面的走廊,头顶亮堂的白炽灯照亮周围方寸之地。
凌晨的北京特别冷,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犹如烟圈,瞬间又飘散在夜色中。
夜色中,男人的身影出现得有点儿突兀,走近时,蔚蓝才抬头看到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仿佛要融在这夜幕中,因为微低着头,只看得见他短而漆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却很有型。
“知道,为这点儿事情,你已经打了两个电话了。”
他正在打电话,声音低沉,即便口吻有些不耐烦,却很好听。
待走到台阶处,男人终于挂断电话,抬起头。
蔚蓝和他四目相对,这次,她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
来人模样俊朗英气,漆黑短发下是一张窄脸,棱角分明。
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犀利,鼻梁高挺,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打完电话,那双薄唇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痞气张扬。
男人一步步踏上台阶,剩下最后一层的时候,脚步顿住,他的眼睛盯着蔚蓝。
蔚蓝也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明明是并不相识的两个人,却注视着对方。
很快,一片脚步声打破了这安静的场面。
先前的小警察看见男人后惊喜地说:“焯老大,你来了啊,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
见男人的眼睛盯着蔚蓝,小警察不由得嘿嘿一笑,像是要讨赏一样说道:“嫂子在我这里连根头发丝都没被别人碰到,你就放心吧。”
嫂子……
秦陆焯看向廊下的人,想起刚才电话中好友的交代,进了警局都不需要问,最漂亮那个肯定就是。
此时,她就站在警局走廊上,白炽灯照在她身上,倒是真的……如斯美人,清冷如霜。
秦陆焯伸手拍在姜晨的脑袋上,说:“别乱叫,你嫂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姜晨一愣,合着是他搞错了?
可秦陆焯是谁啊,能叫他大半夜过来接人,就算不是女朋友,也是关系非同一般吧。
他在心底嘀咕的时候,秦陆焯已经向蔚蓝走了过去。
秦陆焯说:“是林纪明让我来接你的,他现在在国外。”
蔚蓝算是明白了,刚才警察问话的时候说需要家人来接。
因为涉及周西泽,她没给姐姐蔚然打电话,反而是通知了表哥林纪明,不过没想到他人不在北京。
秦陆焯说完,转头问道:“这边没事了吧?”
姜晨立即说:“本来也没什么事,打架的不是他们,录个笔录就能走了。”
秦陆焯点头:“既然没事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不过既然接了朋友的嘱托,自然送佛送到西,干脆把人送回家,省得再出别的幺蛾子。
蔚蓝回头看了一眼,姜晨见状立即说:“你是不是担心你的朋友,要不我把她叫出来?”
结果陈锦路出来的时候,周西泽也跟着出来了。
他见到蔚蓝身边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是一脸惊讶。
作为男人,看别的男人的眼神总是带着轻视,可在看见秦陆焯的一瞬间,周西泽明白,这不是他能轻视的人。
这人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看着带些痞气,实则格外凌厉。
他心底疑惑再生,大半夜的愿意过来接人,怎么看都不像简单的关系。
于是他看向蔚蓝,咬牙道:“你够可以啊,蔚蓝,我真是看错你了。
平时跟我装贞洁烈女,我碰你一下都要退避三尺。
现在看来,你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蔚蓝见他这模样,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连他靠近都是一种玷污。
周西泽被她的举动激怒了,伸手刚想拉他,却被旁边的男人跨步挡在了面前。
秦陆焯垂眸看着他的手掌,一只手插在兜里,神色轻蔑地道:“想干吗?
打女人?”
周西泽在气势上生生被压了一头,他怒道:“狗男女。”
这句话倒是骂得秦陆焯笑了,身上那股子痞气更掩不住,他往前迈了一步,周西泽后退了一步。
秦陆焯抬起手臂,周西泽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这里是警局,你想干吗?”
谁知男人只是指了指旁边灯火通明的大厅,说道:“你是觉得我没进过这地方?”
蔚蓝看着夜色中周西泽匆匆离开的背影,有种第一次认识他的感觉,印象中的温文尔雅全然不见——是真没用。
陈锦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周西泽,大声嘲笑道:“我还以为他多牛呢,人家亮亮拳头就把他吓成这样。”
说完,她冲秦陆焯眨眨眼睛,格外认真地问,“大哥,你混哪儿的啊,要不留个电话吧,下次一起出来喝酒。”
秦陆焯对这种黄毛丫头没什么兴趣,听到这话眉梢微挑:“不用。”
陈锦路对于他的拒绝倒是觉得很意外,她还想再纠缠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大哥居然来了。
她脸色一变,看向蔚蓝:“蔚老师,不是吧,你居然跟我哥告状。”
陈宇看着蔚蓝,满脸歉意地说:“抱歉,蔚小姐,这么晚还让你为小路的事情跑出来。”
蔚蓝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事,你把她带回去就好了。”
得知秦陆焯会送蔚蓝回去之后,陈宇也没多客气,拎着自家妹妹的耳朵就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姜晨依依不舍地对秦陆焯说:“焯老大,现在看见你可真不容易,什么时候出来聚聚吧。”
秦陆焯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姜晨站在警局的门口,这么晚了警局值班的人都没消停,里面不时传来吵嚷的声音,这种熟悉的闹腾,秦陆焯也许久未听到了。
他转身后,伸手朝后摆了摆:“回头有空聚吧。”
出了警局,空荡荡的马路在深夜里显得格外萧条。
寒风一吹,刮在人脸上,犹如刀割般。
蔚蓝刚才是坐警车过来的,她的车还停在酒吧那边。
这么晚了,她也懒得再过去开,于是跟着男人一路往前走,两人来到一辆箱式货柜车前停下。
蔚蓝裹着大衣,微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因为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停下,差点儿撞上去,就这样,她的鼻尖还是触到他的外套,凉凉的。
“上车吧。”
秦陆焯打开货柜车的驾驶座,等他坐上去之后,蔚蓝还站在路边发愣。
秦陆焯把车窗降下来,手臂搁在车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蔚蓝,声音淡淡地说,“这车我白天还有用,所以不能打车送你。”
虽然说的话是在解释,口吻里却隐含强压着的不耐烦。
显然,此刻没上车的蔚蓝在他眼里,已经成了娇滴滴的大小姐。
这种人在秦陆焯这儿都有一个统一的代名词——累赘。
蔚蓝没再犹豫,走到副驾驶座旁伸手拉开车门,还没上车就闻到里面扑鼻的烟味。
车内开着昏暗的灯,副驾驶座坐垫上黑漆漆的一团油渍清晰可见。
秦陆焯低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脏污,在心底骂了一句。
下一刻,他脱掉身上的外套,铺在副驾驶座位上,嘲讽地弯了下嘴角:“抱歉,我该提前去洗个车迎驾的。”
蔚蓝听出他话里嘲讽的味道,没在意,弯着嘴角踩着踏板坐了上来。
车开在路上,因为驾驶座那边的车窗没关严实,呼呼的风刮进来。
蔚蓝坐在他的外套内衬上,居然还有股余温。
按照她谨慎的性格,在跟着他离开之前,本应该跟林纪明打电话确认这件事,可是不知为何,她甚至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任由他带着自己离开了。
快到蔚蓝家时,车子在一条小吃街上停下了。
虽然已经是凌晨,可小吃街两旁的店铺依旧灯火通明,有种世俗的温暖。
秦陆焯转头,看到蔚蓝正看着他,他说:“晚饭还没吃,我吃点儿东西,十分钟就好。”
想了下,他又问,“你饿吗?”
这句话是客气的询问,光冲着蔚蓝这一身打扮和刚才给他留下的印象,他就不觉得这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会跟着他一起吃街头小店。
果然,蔚蓝摇头。
倒不是她看不上这种店,而是她不习惯深夜吃东西。
秦陆焯没多纠结,他点点头,声音极淡地说:“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回来。”
蔚蓝当真乖乖地坐在车上,看着男人绕过车头,进了前面不远处的重庆小面店。
没一会儿,店铺门口再次出现了男人的身影。
他没往这边看,可蔚蓝知道,他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
蔚蓝伸手将车窗降下,隔着窗户看向他,男人伸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紧接着摸了摸兜。
此时,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脚步蹒跚。
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因为驼着背,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矮小,似乎只要这街上的风再大点儿,就能将她吹倒。
街边有个垃圾桶,垃圾没及时回收,早已经溢出来了。
老人家拎着蛇皮口袋,手里拿着专门翻垃圾用的铁钳翻找着。
秦陆焯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在身上摸了半天,可除了一盒烟,连个硬币都找不出来。
他才想起来,之前加油的时候,身上的钱全给了加油站,刚才买吃的是手机支付。
最后,他往车这边走,拉开车门上去,想从车里找找看有没有零钱,突然一沓纸币出现在他眼前。
他没抬头,听到身边轻柔的声音:“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秦陆焯抬头看蔚蓝,车内的灯关了,窗外暖黄色的路灯正好打在她脸上,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白皙的脸颊被路灯这么一照,犹如上了一层薄釉。
刚才林纪明在电话里几次强调蔚蓝的好看,这一瞬间,秦陆焯是真体会到了。
他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拿钱的时候碰到她手背。
他一怔,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么软。
好在秦陆焯迅速接过纸币抽回手,说:“借用一下。”
他不是占人便宜的人,既然说了是借用,就肯定要还。
蔚蓝看着他走到老人家身边,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见老人拼命摆手。
男人微微弯着腰,倾身将耳朵凑近老人。
冷冽的冬夜里,北风一吹,刮得周围的树枝哗哗作响。
这么冷的天气,蔚蓝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影,一个高大笔直,一个佝偻矮小,可两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那样和谐。
随后,秦陆焯扶着老人进了旁边的店铺,没一会儿,蔚蓝看见秦陆焯端着碗出来。
他站着的方向是朝着卡车的,显然他也不放心让蔚蓝一个人在车上。
蔚蓝趴在车窗上,头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端着碗在马路边上吃饭一点儿都不狼狈,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男人只顾着埋头苦吃,几分钟后就吃完了,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烟。
他站在马路边,指间夹着烟,吸一口后,缓缓吐出暖白色烟气。
蔚蓝安静地看着他把一支烟抽完,而后往卡车这边走,他没直接去驾驶座,反而先走到副驾驶座这边。
秦陆焯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是蔚蓝刚才给的。
蔚蓝有些诧异,问道:“没要?”
秦陆焯皱着眉,说:“她说她不是乞讨的,所以不要钱。”
蔚蓝表情微滞,难得没话说。
因为她坐在车里,这次反而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秦陆焯只穿了一件针织衫,没领子,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连带着稍露出来的锁骨都有种莫名的魅力。
“不过我用你的钱请她吃了一碗小面,十七块,回头我还给你。”
说话间,秦陆焯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蔚蓝,显然她没仔细听他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在出神。
秦陆焯正准备把余下的钱塞给她的时候,蔚蓝终于开口,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微愣,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片刻后说:“现在才问我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儿晚?”
或许是因为手里的这沓钱,秦陆焯难得好脾气地自报家门,“秦陆焯。”
蔚蓝拿出手机递给他,见他没伸手,她说:“留个你的微信吧。”
秦陆焯的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刚扯了扯嘴角,就听蔚蓝淡淡地说:“可以手机转账。”
似乎像是提醒他一样,她看了一眼小面店,低声说,“那十七块钱。”
秦陆焯舔了下嘴角,终于忍不住笑了——他难道会因为十七块钱跑路?
即便昨晚折腾到凌晨三点多才睡觉,蔚蓝依旧在早上七点的时候醒来。
她换了衣服洗漱,在厨房里弄了个烤面包榨了杯果汁,简单又健康。
出门的时候,外面一片白雾。
蔚蓝习惯性地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看到空荡荡的车位才想起来,她的车子留在了酒吧街那边。
雾天出租车很难等,要不是她家离工作室近,她今天就得迟到了。
虽然工作室是她自己的,不过她一向都是去得最早的。
蔚蓝工作时习惯把手机调静音,一小时的咨询时间过去,送走客人,她才有时间去看微信。
最上面的联系人连头像都是初始的头像,点进去是一条转账待确认的消息——十七块钱。
她用这个借口要到了那个男人的微信,这时候蔚蓝才发现,她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秦陆焯在仓库后面的休息室里睡到快中午才醒过来,外面早已经热热闹闹地搬了一早上的货。
他起床从休息室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备用的衣服,换上后洗漱完就出去了。
“老板。”
“焯哥。”
“老大,你终于睡醒了。”
一出来,见到他的人频繁地跟他打招呼,搬运工人跟他不算熟的都是叫老板,关系亲近些的叫焯哥,至于叫他老大的,就是面前的沈放了。
当初秦陆焯从警队辞职的时候,沈放毫不犹豫地递上辞职信跟着他。
秦陆焯发起狠的时候甚至威胁过他,找人压着他的辞职信,可这小子就跟牛一样倔,最后连秦陆焯都放弃了。
从他开了这家物流公司后,沈放就一直跟着他,就像当初沈放一进警队就天天跟在他身后那样。
秦陆焯看见他,问道:“那边的合同发过来了吗?”
“老大您亲自出马,哪儿还有搞不定的事情。
就算是上达物流这样的公司,您都能在他们身上硬是撕下一块肉。”
沈放的马屁拍得响亮,不过他没说错,秦陆焯轻易不出手,但一旦他想要,必定能得到。
“肉?
蚊子腿还差不多。”
秦陆焯嗤笑一声。
每年两千万的单子,顶多也就是对上达物流的华北地区有点儿影响吧,要想撼动这个物流界的巨头,他们犹如痴人说梦。
沈放知道他们和上达之间的差距,笑了笑,赶紧说:“老大,你饿了吧,食堂已经做了午饭,咱们过去吃吧。
对了,他们早上收拾货车的时候,在副驾驶座上发现了一枚胸针……”
秦陆焯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拼命地挤眉弄眼,秦陆焯面无表情地问:“眼睛什么毛病?”
沈放嘿嘿笑了两声,语气十分理解地说:“老大,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交个女朋友有什么可害羞的。
哪天把嫂子带过来给我们瞧瞧,你尽管放心,我们都是斯文人,绝对不会吓着嫂子。”
嫂子……秦陆焯突然想起姜晨昨晚的误会,哼了一声。
他看了沈放一眼:“待会儿把东西给我。”
“老大,你太不够意思,交了女朋友也不跟我们说,现在连看都不让看一眼,你也太护着了吧。”
沈放嘀咕。
毕竟这几年秦陆焯一心忙着事业,身边姑娘倒是不少,可面对人家的媚眼,他压根不接招。
“滚。”
秦陆焯瞪了他一眼,一个两个都上赶着认嫂子,什么毛病。
秦陆焯拿到那枚胸针,胸针上的宝石华丽又冰冷,倒是像那个女人。
只是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又想起那只拿着一沓钞票的纤细手掌,又软又暖。
他一甩头,嫌恶地看了一眼胸针,扔进自己桌子的抽屉里。
女人就是麻烦,大晚上出门,还戴这玩意儿?
蔚蓝是晚上回家时才发现胸针丢了的。
不过她还没顾得上找,就接到好友温沁的电话,叫她出去喝酒。
温沁是她在哈佛时候的校友,两人高中是同窗,后来大学也在同一座城市。
在偌大的美国,并且是华人颇少的情况下,两人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温沁便已略带哭腔地说:“姐们儿失恋了,来吧。”
电话那边又传来了另一个无奈的声音:“蔚蓝,快来吧,我一个人搞不定这个疯女人。”
是徐佳宁的声音,她也是蔚蓝在哈佛时的校友。
因为蔚蓝的关系,本来互相不认识的徐佳宁和温沁也熟悉起来,回国之后两人租住了一套房子,关系也更亲密了。
见温沁已经开始哭号,蔚蓝想了会儿,同意了。
她的车是助理张萧下午从酒吧那边开回来的,她索性开车到了徐佳宁说的地方——据说是温沁精心挑选,准备和男友庆祝在一起三个月的地方。
到烧烤店门口的时候,蔚蓝还是愣住了。
“你明白她和Mike分手的原因了吧,让他坐在烧烤店里吃东西和拿刀杀了他差不多。”
徐佳宁无奈地摇头。
温沁终于忍不了了,她拍案而起,怒道:“烧烤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大中华美食容不得他侮辱。”
Mike是温沁在宠物医院里认识的男朋友,两人有共同的留学经历,又都样貌出众,自是一拍即合,谁知最后却因为一顿烧烤散伙。
徐佳宁笑道:“算了,你面子也够大了,连蔚蓝都来了,平时她哪里会踏足这样的地方。”
温沁这会儿才想起来,她用手臂撑着脑袋,一双眼睛红通通地看着蔚蓝:“蓝蓝,你会因为我喜欢吃烧烤就鄙视我,觉得我脱离不了低级趣味吗?”
蔚蓝看着她摇头。
温沁站起来就要扑向她的怀抱,这一扑不要紧,旁边却突然窜出一个男人,跟温沁撞了个满怀,撞完还得意地笑:“哟,小姐,投怀送抱?”
说罢,他还顺势摸了一下温沁的腰,想要搂着她。
跟他一桌的男人纷纷起哄,还有人冲着她们吹口哨。
徐佳宁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温沁拉回来,嫌恶地看着他们骂道:“人渣。”
“骂谁呢?”
徐佳宁毫不掩饰的鄙视彻底惹怒了他们,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都站了起来。
好在老板及时赶到,赶紧说和,谁知刚才摸了温沁的男人不仅没觉得自己错,反而气焰更嚣张地说:“今儿个这三个人要是不给我喝酒赔罪,我还真就不放她们走了。”
老板左右为难,赶紧说:“几位小姐,你们就赔个不是吧。”
徐佳宁气得脸都红了,怒道:“明明是他们先惹事,还让我们赔不是?
我就不信北京没说理的地方,报警吧。”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
对面的男的一见她要报警就想过来抢手机,谁知他刚动,一杯啤酒全倒身上了。
被浇了一头的人错愕地转头看向身边,才发现动手的是刚才一直没说话的蔚蓝。
这人自觉失了面子,跨步过来的时候手掌已经挥了起来,徐佳宁和温沁同时失声尖叫,倒是蔚蓝的手掌已经微微捏着。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动手,这巴掌就被挡住了。
在最后一刻,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抬脚将对方踹了出去。
蔚蓝看着出脚的男人,他缓缓转过头,皱着眉直勾勾地望着她。
秦陆焯想起昨天林纪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他妹妹很乖,从没惹过事,会出现在警局肯定是被人欺负了,结果呢?
半晌,他嘴角勾起,终于开口:“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儿?”
惹事?
蔚蓝禁不住回想,她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中,真正谈得上惹事的还真不多。
偏偏从昨天到今天,都被他碰上了。
此时,趴在地上的“沙包”被朋友扶了起来。
秦陆焯这一脚不仅没解决事情,反而让这几个人更气了。
对方几个人见他就独身一人,相互看了看,终于咬牙骂道:“你找死是吧。”
秦陆焯冷笑,没说话。
就在有人从桌子上拎了酒瓶要冲过来的时候,店门口传来一声“老大”。
众人回头,就看见十几个男人堵在门口。
原本气势汹汹准备闹事的几个男人一下子脸色都白了。
沈放一见这阵势,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一看就知是几个女生被欺负了。
不过老大是刚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这才几分钟时间,就跟人干上了,不像他性格啊?
他眉毛一横,问道:“老大,有事儿?”
秦陆焯斜眼看着对面的几个男人,问道:“还想惹事吗?”
蔚蓝站在他旁边,开始认真地打量着他。
他今天依旧一身黑色装扮,剑眉凌厉,眼窝比一般人深,五官都格外立体,薄唇微抿,神色冷肃地看着对面,眸子里带着冷意。
“你们是跟着薛三的吧?”
秦陆焯看着几人,淡淡地问道。
这几个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面面相觑。
秦陆焯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我不为难你们,不过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姑娘,否则……不信回去问问薛三,秦陆焯说话到底算不算话。”
秦陆焯。
一个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想起了这个名字。
闹事的人走后,老板见状赶紧打圆场说道:“诸位,小店小本生意,实在得罪不起刚才那些人,还请大家见谅。
这样,凡是今晚在小店消费的都打八折。”
这家烧烤店的生意是真好,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
因为楼上有圆桌,沈放带来的人都被老板领着去了楼上,倒是他们几个站在一起,没人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蔚蓝看着秦陆焯说道:“又麻烦你了。”
又麻烦?
旁边三人一听,心想:哟,这是认识啊?
秦陆焯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知道就好。”
一点儿面子都没给。
好在蔚蓝没生气。
沈放想了想,说:“既然是认识的人,那一起坐不介意吧?”
温沁和徐佳宁自然没意见,虽然秦陆焯刚才威胁别人的时候特别威猛,可他这个人长得英气,姑娘家的多少有点儿颜控,总觉得长得好看的男人不会太坏。
温沁点的烧烤已经端上来了,他们没换桌子。
因为是四人的桌子,徐佳宁和温沁坐在一起。
沈放拉开蔚蓝身边的椅子,说:“老大,你坐这儿吧。”
两拨不算熟的人凑在一块儿,总要有人先开口。
秦陆焯不是那种爱寒暄的性格,蔚蓝性子淡然,在朋友中话也少。
最后,沈放先和温沁她们聊了起来。
温沁对他们的身份有点儿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是道上混的吗?”
徐佳宁忍不住用脚踢了她一下。
好在沈放一点儿都不介意地说:“你们想哪儿去了,我们是物流公司的,今晚公司有活儿,加完班后老大请工人过来吃烧烤。”
徐佳宁明显松了一口气,倒是温沁有些失落,她嘟囔道:“我还以为是黑帮大片呢。”
坐在秦陆焯身边的蔚蓝突然笑了一声。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只是人太安静了,这么一笑,竟有种鲜活灵动的俏丽。
沈放见秦陆焯也朝蔚蓝看了一眼,心底讶异,赶紧解释说:“我们公司是清源物流,网上可以搜到我们的官网,不信可以搜搜看。”
温沁有些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刚才那几个人一听你们老大的名字就很害怕?”
她说完,有些小心地朝秦陆焯看了一眼。
这人确实是帅,就是气场太强,凌厉逼人。
沈放笑道:“因为我们老大以前是警察。
黑社会怕警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警察。
蔚蓝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手肘不小心碰到身边男人的手臂。
沈放看见另外两个姑娘脸上震惊的表情,自然很是得意,口吻自豪地说:“我以前也是当警察的,还是刑警。”
蔚蓝忍不住看向他,问道:“办命案的?”
“都有。”
沈放说道。
温沁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你们怎么又开公司了?”
沈放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嗨,为人民服务也得吃饭不是,警察的那点儿工资哪辈子能买得起房子啊。”
徐佳宁和温沁都不是北京本地人,对他的话颇为赞同地点头。
只是沈放说完,嘴角的苦涩未退。
谎话说得多了,连自己都开始相信了。
可是这样的理由,即便他再说上一万次,也还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特别是看着身边的秦陆焯……要是老大真是被现实打败的,估计还能比现在好受些吧。
“对了,你们都是做什么的?”
沈放问道。
几人随后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徐佳宁是学金融的,现在在投行工作,温沁是兽医,目前在宠物医院工作,未来目标自然是开一家自己的宠物医院。
最后,沈放看向蔚蓝。
这姑娘是三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也安静。
不过他有些惋惜地看着秦陆焯和她,这两个人话都少,完全擦不出火花啊。
得知蔚蓝是心理医生后,一直垂着眼把玩打火机的男人总算微抬眼皮,懒洋洋地朝她看了一眼。
蔚蓝侧头看他,淡淡笑道:“不像?”
“嗯,天天闹事进警局的,头一次见。”
秦陆焯笑了声,端起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
蔚蓝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这男人连脖子都长得好看,仰头时下颌紧绷,处处都透着硬朗。
沈放很少见自家老大对姑娘这么不客气的。
喜欢秦陆焯的人不少,只不过他连正眼都不瞧,自然就谈不上有什么态度。
所以,不客气的态度也是一种特殊待遇?
沈放生怕秦陆焯把人家姑娘得罪了,赶紧岔开话题说:“心理医生厉害啊,我记得我还在警队的时候遇到的专家,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时至今日,沈放都记忆犹新。
蔚蓝笑笑没说话,反而是转头问:“我的胸针,你看见了吗?”
秦陆焯看着蔚蓝,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说道:“丢我车上了,今天没带在身上,你着急要吗?”
蔚蓝莞尔,认真地说:“着急。”
秦陆焯点头,不在意地回答:“明天给你寄快递。”
一时间,桌子上的其他三人心底都浮现出一个词——钢铁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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