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心中一凛,搁下手里的勺子,转头去看季老太太。
“看我做甚?”
季老太太冲她翻翻眼皮:“怎么,你祖母这么大岁数了,竟不是个心里糊涂的,样样事门儿清,叫你觉得意外?”
季樱摇了摇头,没作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能不知道?”
季老太太含笑嗔她:“打从回家来,我眼睛里可都瞧着的,你哪里是能吃亏的性子?小心眼子委实不老少!从上回你二哥哥冤枉你那事儿,我便看出来了,不等他发难,你已是预备在了头里,这回多半也是如此吧?以前瞧着像个二愣子似的,遇事只会跳脚,叫嚣着要打人,如今倒是长了心了!”
一面说,一面轻叹了一声:“那二年,也不知你在村里怎么过的……”
这意思,还是在说她在蔡广全家那两年过得不好,清苦不说,再不能任意妄为,怕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连性子都变了。
然而也只感叹了这一句,她便又接着道:“你大伯娘这人,嫁来咱家二十来年,要说一点不顺心的地方都没有,那实在不大可能,牙齿和嘴唇有时候还打架呢,何况是人?可她就愣是一点纰漏都没出过,无论何时,永远在我跟前一副笑模样,瞧着半点脾气也没有,固然挑不出错儿来,却多少让人觉得,像戴了副面具似的,瞧不见真心。”
这话若换了旁人,多少显得有点不识好歹——儿媳妇对你好还错了?事事儿顺着你,反而不落个好字?但搁在季大夫人身上,却委实很合适。毕竟,这位确确实实通身长满了心眼子,壳子瞧着是个女菩萨,内里多少阴私,只有她自个儿清楚。
“但这事,我着实不想管,更不愿让你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出来。”
季老太太说着话,朝季樱脸上看去:“一则,就是我方才同你说的,人前得给你大伯伯一房留脸,二则,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老婆的事,难不成还要我这当娘的给撑腰?我可没那多余的力气,凭他自个儿折腾去吧!”
话里的意思,季樱听明白了,却没言语,依旧定定地瞧着季老太太。
“昨儿你大伯娘要来闹这一回,想必你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季老太太淡淡一笑:“我不管你手里有她什么把柄,别在我跟前嚷嚷出来,我不想听。你只管去你大伯跟前同他叫唤去,该怎么处理,让他自己做决定。他是咱们家的长房长子,等我和你祖父没了,这个家终究是他说了算,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我们背后,凡事全由我这老东西拿主意,你说呢?”
所以说,她心中还是担忧的吧。
季家的情况,不比那些个高门世家,简简单单的暴发富户,没什么权势可争,就免不了有人爱躲懒。
季海便可称作是个中翘楚。分明是家中长子,正经的生意不去照应,偏要开私塾,那也随他去了,但若是连家事都支棱不起来,说句难听的,将来季老太太百年,恐怕还真是连走都走得不安心。
季老太太语气柔缓道:“你爹不在身边,我若不管你,你还真就成了个孤苦无依的小可怜,但你大伯娘不一样,她的事,让你大伯操心拿主意去吧。昨儿你心里觉得委屈,我明白,但我并非是想堵你的嘴,这道理你可懂?”
季樱点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祖母当真一点都不好奇?”
“喙,我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
季老太太斜她一眼:“当我跟你一样,没见过世面,一点子小破事也当成宝哇?”
“那……”
季樱想了想,抬头与她对视:“大伯娘说的话呢?祖母就丝毫也没怀疑?”
“哈!”
季老太太笑出声,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怎么着,我若是也起了疑心,你是不是连我这祖母也不要了?小没良心的玩意!”
半真半假地骂了两句,这才收敛笑容:“性子变了,那是有的,甚而容貌也与两年前并非完全相同。但我自家的孩子,难不成我还认不出?你大伯娘拿这个来说事,那是她心瞎,我可是有数的,我季家的孩子,真的,永远假不了。”
老实没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季樱背上:“舒服了,开心了?你祖母可没叫你失望吧?昨儿若不让你大伯娘把事情闹开,再往后拖,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早些,如此一来,即便家中再有做此等想法的,也只能咽回肚子里了。”
季樱登时叫了声痛,就势往季老太太怀里倒去:“祖母想得周全,孙女这会子心下舒坦多了。”
“你少来这套!”
季老太太便正好摁着她又打了两下:“甭跟我耍嘴皮子,我这就打发人把蔡广全叫来,你给我好生交代清楚了,前前后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
早饭摆上桌,祖孙俩安安心心地吃了,果然将蔡广全换了来,把事情在季老太太跟前理了个明白。
季樱也算坦白,大大方方将如何偶然听到季大夫人与那婆子说话,如何打发桑玉去找蔡广全却连着几天不见其踪影,又是如何在机缘巧合下找到被绑在家中的何氏……如此种种一一和盘托出,独独隐去了孔方和沙大飞这一节。
她此番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季大夫人栽跟头的,孔方这人暂时留着还有用,若被季老太太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怕是难再有自由,反而坏事,倒不如先瞒着,只推说所有事都出自何氏之口,又编了两句瞎话,也就将事情糊弄了过去。
既已说明白了这事,蔡广全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季樱同季老太太打了招呼,便与他一块儿往外走,预备让桑玉带他去瞧何氏,也好让他安心。
桑玉担心了整晚,这会子见了季樱的面,一颗心方落到实处,也没多说,驾着马车,让蔡广全往车头上坐稳,便要出门。
“你等会儿。”
季樱忙唤住了他:“住双井路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情况?”
说的便是司洪昌。
“昨夜阿修去了。”
桑玉看她一眼:“倒是没打得太厉害,就是……那司洪昌的一条胳膊一条腿,叫阿修给掰得脱臼,莫说是出门,就连日常生活也难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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