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若非念及大家都是姓季的,季樱是真的很想问候一下她四叔全家。
她早就晓得季渊其人是个乖张促狭的货,上一回来这醉花间里试玩,便被忽悠去扫了一回院子,看来那还是轻的,眼下这窄径之中没了照亮,才真真儿叫人心下紧张得很。
季渊这人固然不着四六,却也并非那起全不谨慎的性子,他既敢如此安排,想来安全方面,是早已反复调整确认过的。寻常时遇上这等情形,季樱最多嘴里骂他两句,心中却不见得有多担忧。
然而此刻,因身后跟着的那个貌似伙计的人,她心里便多少有点不安稳,只是眼下,暂且无法可想,便唯有将身边人拉得更紧了点:“这里头光线暗,咱们别走失了,在一块儿,多少心里能觉得安生些。”
“季三小姐。”
前面石旌便回过头来,轻笑了一声:“咱们刚从亮一点的地方过来,此处眼睛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也是有的,再等等也就能瞧见些许了。这窄径之中有许多岔路,等会儿怕是少不得咱们会分开。令叔既设了这么个关卡,想必早就将安全方面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不必太忧心。”
季樱心道话是这么说不假,但我四叔那个人,你们是不知道他有多缺德,嘴上却没再多话,跟在他身后,往里走去。
初初的一截路程倒还好说,几乎没有岔道,至多不过是曲折了些,花的时间长了点。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前头却骤然出现了三五个岔路口。
这时候,众人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四下里昏暗的光线,能瞧见些眼前的物件儿了。这岔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摆在那儿,不必说,自然只有一个入口通向正确的方向,但若每一个都一起过去试上一试,便极浪费时间。
石旌朝周遭打量了一圈,回身来同众人商量:“岔路这么多,要不……咱们分开走?”
大概是怕姑娘们胆儿小,特特补上一句:“不必怕,这里头除了咱们两拨12个人,余下的便只有这醉花间的伙计和小厮,应是极安全。且方才咱们走进来时也仔细查探过了,地上并无摆放任何有可能绊倒人的物件儿,可见他们考虑得的确周到。只消脚下当心些,看清楚了再走,便定然无虞。”
季樱没说话,将石雅竹的手攥得紧了些。
怎么说呢?
或许换个时间来,她会对这耗费了季渊大心血的迷宫十分感兴趣,不必人多说,自个儿便乐颠颠地跑在最前头。但今日她心里存着阴影,当真一步也不愿独行。
“这样吧。”
感受到季樱手上用力,石雅竹转头看了她一眼,便看向她哥:“既是要分开走,我还是同樱儿一路,我胆小,她却素来胆儿大,有她在,我心里能踏实点。”
又望向苏小姐:“你呢?”
那苏小姐瞧着文秀,实则却还挺勇敢,进来这老半天,对周遭的环境也适应得差不多,觉得确实没甚么可怕,便一脸无所谓地摇摇头:“我独个儿走就行,不然实在太浪费时间了。咱们不论走的是死路还是活路,都喊一声,如此便可节约不少工夫了。”
如此议定,几个人便当真分开来。
季樱同石雅竹两个手牵着手,拐进了右手边的岔道之中。
先前便说过,这“留客住”打外边看不算大,实则里面却蜿蜒纵横,感觉不到尽头,即便是一条岔路,也着实算不得短。
两个姑娘手扶着石壁,小心翼翼往前走着,发现这青砖墙上,多了些掏出来的孔洞,可看见旁侧的路。
只不过看到也没什么用,光线暗得只允许她们看清方圆三尺内的情形,究竟是不是死路,却是压根儿半点也看不出来。
“那挖这孔洞有何作用?”
石雅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季樱,话音才刚落下,面色忽地一滞:“樱儿,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啊?”
被她这么一说,季樱后脖颈子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当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竖起耳朵。
还真是,隐隐约约,有年轻女孩子的哭声传过来。就回荡在这窄径之内,一忽儿像很远,一忽儿又仿佛很近,飘来飘去的,还真是有点瘆人。
季樱屏息听了一阵,有点不确定地拉了拉石雅竹的袖子:“雅竹,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二姐姐的声音?”
“是萝儿吗?”
石雅竹顿时来了精神,也没多想,敞开喉咙就喊:“萝儿,季萝!我和樱儿在这里!”
“你等一下!”
季樱想拽她,愣是没拽住,还来不及反应呢,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回应。
“呜呜呜,三妹妹你也在啊,呜呜呜,雅竹……”
还真是她!
季樱心里松了大半,也开了口:“二姐姐,你哭什么?陆星垂没同你在一处?”
话音才刚落,便听得年轻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适才季二姑娘跌了一跤。”
顿了顿,又道:“我一直都同她一路的。”
听着好似有点为自个儿辩白的意思——我答应的事,几时反悔过?
紧接着他便再没出声了,只是纷杂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只不过片刻,便到了她们旁侧的那条岔路上。
两拨人只一墙之隔,在这里遇上了。
季樱二话没说,就往那墙壁的孔洞上趴,才将将把脸挪过去,几乎是同时,陆星垂的脸便出现在她对面。来得太突然,倒吓了她一跳,忙不迭往后退了退。
“你怎知我会选这个孔洞?唉算了算了,问也是白问。”
她挥挥手,看向对面那人。
一片昏暗之中,连脸的轮廓都快瞧不清了,唯独一双眼睛深亮沉静,令人安心。
“我二姐姐摔得重不重?”
“问题应当不大。”
陆星垂答得简明扼要:“请队伍里的姑娘帮忙查看过,有一点皮外伤,没出血。”
紧接着问:“你那边又如何,可顺利?”
先前同石旌他们在一起,因心中有顾虑,她并未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这会子见了他,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皱了眉道:“你们这一路上过来,可有醉花间的小厮伙计跟着?方才我们从一个奇石八卦阵里出来,发现后面有个人,作伙计的打扮,一直跟着我们,我觉得怪怪的。”
她咬了咬唇,看向对面那双眼睛:“陆星垂,我觉得那好像是季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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