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足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响起。沈东关上门转身,端着的器材放在茶几上,手还没碰上壶,就被放进来一杯水,触感温凉。
“怎么样?”韩琛问,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血糖还是偏高,和以前一样。血压升了不少。”沈东缓了喉间干燥,眉头仍紧蹙着转向他:“我之前给你推荐的徐海清,已经是珍稀植物方面有名的专家,又是我爷爷的学生,连他都看不出个名头,你查的究竟是个什么案子?”
案件详情照规定无法透露,沈东对案子不感兴趣,他只是担心,爷爷前不久刚从英国回来,身体还没养好就连续几日高强度工作,年轻人都不一定受得住。而韩琛,不安排任何人,亲自守在这儿,更说明了案子的危险程度。
“抱歉。”韩琛缓缓咽下口中带着凉意的纯净水,默了一阵,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我总觉得你对这个案子的态度有些不一样。”沈东低声说完,又摇了摇头:“我明天再过来。”
他挽下袖口,走了几步。“你……”
韩琛淡淡抬眸。
“……算了。”停顿片刻,他笑了声,转身离开。
有一瞬间,他竟为着韩琛的安危,恐慌了下。
身后,韩琛摩裟着杯壁,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在担心你。”一道沉稳严肃的声音在这时突然响起。
韩琛回头,老人正打开门,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走过来。一直默不作声待在一旁的姚晚也不自觉地直起身,目光看向他手中拿着的几张纸。
“沈教授。”韩琛放下杯子走过去,视线微凝。“您……”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一天,他提前完成了模拟培育分析?!
沈教授上身微佝,眼神却是清明的。他把分析结果递过去,缓缓地说:“我想……我也该担心你了。”
“这株未被发现命名的新型植物,作用完全可以取代罂粟,准确的说,是极大地超越了它。如果我估计没错,它蕴含的生物碱含量至少是罂粟的十几倍,提取物中的麻醉性将成几何倍数增加。”
长久的沉默。
韩琛低头翻看分析结果,转手给姚晚。
沈教授话里的含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接过资料时,姚晚清晰地感觉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便是剧烈的心跳。她逐字逐句地看完,慢慢合上,抬眼,就撞上韩琛投过来的,极深极深的目光。
“姚警官,可以进行双方联合会议了。”他淡淡地说。
“……不是双方会议。”姚晚攥着纸张边缘的指间微微用力,顿了下,脸色沉重道:“是三方会议。”
“Sky。”她的声音素冷:“是这类新型药剂的名称。”
军方最初发现这类精神药物,是在一个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退役军人身上。
他的猝死太过蹊跷,当时有战友不信,锲而不舍地深入调查,终于发现渠道上报。可最终调查才发现,渠道所流出的高危险性,足以致人死亡的药剂,不过是失败品,只能说是一种不明的含量超标精神类药物而已。因为缉毒科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两方达成了合作。
根据缉毒警方的深入调查,这类药物出现的时间,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早,二十几年前就有疑似案例。但这只是在已有怀疑的情况下进行的筛查,没有证据支撑。而渠道可能继续调查的路子几乎都被堵死——所有涉及人员以一种合乎逻辑的,顺通人们一般社会认知的方式死去。
他们想错了。
Sky不是简单被研制出的新型药物,而是有预谋、有计划、有强大而不可测的势力支撑下的产物。
这股势力,隐秘而庞大。以至于其盈利渠道,制药方式,所有他们所熟悉的模式都未曾被发现一丝。
它就藏在广阔平和的海面下,看似安静无声的蔓延着,吞噬了所有可能发现的人,最终……也将席卷整片海域。
而韩琛,他对意外事故案件的关注和调查引起了缉毒科的注意,姚晚被派来跟进,在确认身份安全和取得进展后可以考虑邀请他参与“清查计划”。
越是接近韩琛,也越接近Sky。姚晚不由自主地想看他究竟能查到什么地步,却没想到……
“你直接找出了证据。”她轻吸了口气,目光移到分析结果上:“制作Sky的原植物,有了这株花的分析结果,我们就可以报给国家公安部,调查组才能有进一步行动。”
她的尾音有点颤。
韩琛眉心微动,正要问什么,视线瞥过沈教授,顿了下。
“您有什么问题吗?”
沈教授抬头,皱着的眉间略舒:“没什么,职业病。”他慢慢坐到一边,道:“植物是草还是花,叫法有异。就像我屋里的蝴蝶草,别名穿藤金兰花,还有那株孔雀草,也叫黄菊花。这株新型植物未分纲、科,小姑娘还是别轻易叫它花罢。”
姚晚愣了一下,随即颔首:“是我口误了,您说的……”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道低沉清润的嗓音打断。
“也就是说,专家一般都不会轻易称没有了解的植物为花或草?”韩琛问。
“不是一般。”沈教授道:“是绝不会。”
良久,韩琛才偏过头,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姚晚察觉不对,问:“怎么了?”
他瞥了眼姚晚,音质轻缓:“想起了些事。”
“整体呈黑色的花是非常少见的,全世界类似植物都有记载,这大概是种新型植物。”
男人认真细致的讲解仿佛还在眼前,韩琛微眯眼眸。“专、家……”他低缓地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什么。
夜色浓重的晚上,总带着令人沉静的气息。
守在许星家楼下的线人正抽烟提着神,看见他,摸出烟盒扔过去。韩琛单手接过,抽出一支。他平常抽苏烟,实则却最喜欢烈烟。那样辛辣苦仄的气息,轻易能带走情绪。
“她弟归队了。”线人蹲坐在地弹了下烟灰,吐出口烟:“走之前还特地来谢我,却没打听你的事。”
“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小心人家以后变心。”他打趣道。
韩琛抬头,属于许星房间的窗子,光线透过淡粉窗帘,隐约可见映出的纤细侧影,微伏在书桌上。
他看了半响,把烟盒扔回去,低头点火,淡淡地道:“之后有行动,会忙一阵子。她的安全,就交给你和老叶了。”
线人愣了下,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这些日子以来的安全现状让人不可避免的开始懈怠,韩琛行动前特来提醒,要么是案子与这女孩有关,要么就是此次行动太过危险。无论哪种,从今天起,他们都要重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应得很是郑重。
韩琛扫他一眼,淡笑:“不用太紧张,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打过报告了,以未婚妻名义。”
线人的脸色却变得愈加凝重起来,居然要到这种程度?
“行动很凶险?”他问。
韩琛含着烟,轻描淡写:“以防万一。”
他一时没说话。
“今晚你先回吧。”
听见这话,线人反应了阵儿,随即笑出声,也不再纠结,指间夹着烟冲他扬了下,准头离开。
他竟不是来看一眼,而是来守一晚。
灯光明晰的酒店内,徐海清身子微晃地离开包厢,走出拐角才直起身,抬手抚了下衣前褶皱,不疾不徐地进入洗手间。正对着镜子洗手时,有人推门出来,看着像是喝多了,扒着洗手池开始呕吐。
他有些厌烦地瞥了眼,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就要离开,那酒鬼却突然撞过来。
“砰”的一声。
徐海清视线模糊地低骂了句,手在地上摸索。
“这……是你的眼镜吗?”那人口齿不清地问。
“多谢。”强忍扑鼻而来的酸臭气息,徐海清一把拿回眼镜,片刻不想多留地起身离开。出了洗手间,便立时用随身携带的湿巾擦拭着眼镜,有人从旁经过,带过一片黑影,轻而低的声音同时传来:“11路公交车站。”
他动作未停,戴上眼镜,脚步微晃地走向包厢。
黑夜像是能把人吞噬的巨兽,张着大口正对准猎物们。
带着凉意的路上,徐海清提着包,没入人群。
“我报给上面解决的人清理了?”他问。
有人低头看着手机,走在身侧不远处,“那是个假名,上面根据植保局的监控排查出了真实身份,现在,他应该已经消失了。”
徐海清听了皱眉:“那人怎么会有‘蒴花’的图样,查出来了吗?”
周边路人不时穿插而过,声音嘈杂,男人低沉冷酷的嗓音却分外清晰:“管好自己的事,其他的,自然有人处理。最新一批‘蒴花’什么时候成熟?”
11路公交车站已到,徐海清停下脚步:“还有12天。”
男人脚踩在座椅上系鞋带,“这批货由你亲自运送,上面要见你。”他收腿离开,话语顺着风飘入徐海清耳中,带着丝笑意:“恭喜你,要升职了。”
徐海清立在原地,直到公交车来了,才往上提了提公文包抬步。车窗玻璃上,映出他平凡的,带着野心的面容。
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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